却说那男子平白嗅了嗅，似是要抓住什么，那王婆却从后面转出，呈上一副刚烹的姜茶。

    王婆正欲退下，却不想那男子朝自己挤眉弄眼，不知所谓，也是相熟，便白了他一眼，“西门少爷，有话不妨直说，何必给老身挤眉弄眼？”

    西门少爷也不遮掩，眉头向着佳人背影消失的地方一挑：“方才上楼去那小娘子，是你何人？”

    王婆暗自眼睛一转，便将事情猜得七八分，麻麻桌子作势要走，“嗨……我当谁呢，那是街上卖饼的武大郎家里人，怎地？西门老爷替你娶了妻，少爷你又纳了几房妾，而今还不知足，竟盯上了良家？”

    西门少爷脑袋里转了转武大的事儿，不过是个破落买饼户，平日里见了自己也是唯唯诺诺，不由得嘴角一咧，正正衣冠，信步往楼上去。却不想被王婆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衣襟，顺势兜了一圈又坐回桌前，顿时拿着折扇敲着破木桌狠狠道：“你这老虔婆，哪里来的胆子扯我！”

    王婆也不以为忤，凑近了悄声道：“少爷莫非看上那武家娘子？”

    西门少爷脸皮抖了抖，鼻子哼了声，目光抬了抬，算是默认了。

    王婆慌忙拉住，低声道：“我的大少爷唉，你想寻死，老身还想多活两年哩……”

    西门少爷这才看向王婆那一张皱皱巴巴的老脸，不解道：“这买饼的武大谁人不知，莫说少爷我看上他家娘子，便是强抢了去，他能奈我家何？”

    王婆费了好大力才把西门少爷的一腔涌动的春情按了下去，按到座上，哀求道：“我的大少爷，这武大虽是腌臜人，却有个兄弟，人高马大，日前景阳冈的饿虎知否，便是他兄弟猫扑耗子般戏耍半天，然后一拳打死的！”

    西门少爷眼神微微闪躲，但还是色厉内茬，“这有何难？我西门庆去岁还射死过虎呢！便是……便是近些日子身体不康泰，否则那景阳冈的老虎……哪里，哪里还轮得到武大的兄弟？”

    王婆一副“我把你看穿了”的眼神。

    谁人不知，西门家的大少爷，去年射死那虎，剥了皮拿回来还没猫大，街上人都说，就是他杀了虎崽子，才引来饿虎伤人，只是也不说破，抚掌笑道：“大少爷英武不凡，老身佩服，那武松不足为虑，只是那武松还带回来个朋友，手段仍在他之上……前街的段狩晓得吧？天王老子都管不住的，放高利贷要帐到武大郎家，愣是捂着湿裤子出来的，据说钱还要到了，你说这岂不是咄咄怪事……”一边摊着手一边观察西门庆的脸色，却见西门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是死心了，便自顾自得上楼和金莲家长里短一番。

    人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想王婆楼上楼下忙了半晌，仍见这西门庆坐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茶，望着空空如也的楼梯唉声叹气，心道真是个多情的种，见时机成熟，便酝酿一番，走上前去。

    却说西门庆正难受着，正所谓得到后失去，远比从未拥有的痛苦大得多——在他心里，小小的潘金莲还不是手到擒来，收入府中那是轻而易举，而今却发现是难如登天，更是如同十数只猫儿在刺骨挠心，痛不欲生。听到有声音，抬头看去，便见那卖茶的王婆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锤砸在掌心，走上前来：“西门少爷，老身平素最是心软，见不得少男子少女子如此痴情，便想着成全了你们的好事……”

    西门庆喜出望外，当下两手拽住王婆那树皮般的老手，恨不得能亲上两口，低声叫道：“若是能成全于我，你便是我亲娘转世！孩儿定当好生孝敬娘亲，替你养老送终！”

    王婆嘴巴张的合不起来——我本欲贪图你一点钱财，不想你为一有夫之妇，许下如此大诺，我若真是你娘亲转世，定教你这不孝子气的重新投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