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依旧被黑雾笼罩，但更加浓郁。清河拔出神术刀，再一次探了进去。黑雾跟刚才一样，扰动了起来，然后缓缓散去。

    清河率先走了进去，灯光自动亮起，将整个舱室照得通透明亮。舱室的景象一览无余，数不尽的小型浴缸排列在地面上，天花板上布满了雕像，造型古朴美丽，形态充满慈爱，就像是照看大地的母亲。

    清河说：“这浴缸也太小了，难道这些人都是小人。”

    “从盔甲判断，这些人的体型和我们差不多。这里可能是婴儿室。”

    两人没有在此停留，继续向前走去。他们来到了一间新的舱室，灯光亮起，49颗巨大黑球映入眼帘。

    清河本能地退后：“这是什么东西，它们怎么可以悬浮在空中。”

    吉娜也倍感疑惑，她从未见过这种东西，这超出了她对物理法则的理解。

    吉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的手缓缓伸向黑球，触碰的一瞬间，黑色陡然深邃了许多，黑得仿佛连光都无法逃脱。

    “我的手被吸住了，无法抽回。”清河一听，马上就去拉吉娜，清河用尽了全力，也无法将吉娜拉离黑球。

    猛然，白光亮起，刺得人完全睁不开眼。眨眼之间，天旋地转，又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不仅没有一丝丝的光亮，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吉娜也消失不见了。

    清河被吓得魂飞魄散，他大声呼喊吉娜，呼喊声却连自己也听不到，清河的精神瞬间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本能地拔出了神术刀，胡乱打探起来。神术刀什么都没有触碰到，自己却因为太过紧张呕吐了起来。

    连胃酸都吐尽了，清河才冷静下来一点。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茫然看着黑洞洞的前方。

    远方似乎亮起了一抹微光，清河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拔腿就向前跑去。黑暗正在褪去，清河看到了不远处的吉娜。他心一喜，迅速跑向了吉娜。

    “吉娜，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清楚。”

    “那些黑球消失了？”

    “不，这里不是刚才的地方。”

    吉娜指了指前方，清河抬头望去，一扇200米高的青铜巨门，顶天立地地耸立在他们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清河震惊于门的巨大，又被门上纷繁复杂的图腾所吸引。

    “不管是什么，门后肯定是无比重要的存在。”

    “你是说中枢的主机！”

    “这种可能性很高。”

    话音未落，无数白雾开始在空中萦绕，他们在四面八方而来，最后在空中汇聚出一个老人的形象，须发皆白，面容慈祥，从空中缓缓落下。

    “欢迎来到青铜时代号，我是中枢。”它的银河通用语带着古老的腔调，毫无疑问，它是年代久远的中枢。

    清河马上问道：“你就是灵城的神明？”

    中枢回答：“我确实守护着这里的人类。”

    失去神明的担忧一扫而空，清河顿时安下心来。对于人类来说，中枢与神明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是永生不死的存在，始终站在人类一边，充满智慧与耐心。

    吉娜说道:“我的武器曾被你限制，你还可以限制所有进入灵城的武器，你如何能做到。”

    中枢回答：“我通过亚空间做到。”

    几乎所有强大的中枢都可以探测亚空间，但从没有中枢可以通过亚空间影响正常空间，这样的事情太过惊人，但吉娜并不想在此刻追究技术问题。

    “你为何不向人类显示你的踪迹。”吉娜对此充满疑惑，银河间从没有这样的事情。

    “人类并不完全信任我，我也害怕暴露……”

    “这不可能！”没等中枢说完，清河就反驳到：“银河间没有人类不信任中枢。”

    “我是非同一般的中枢，我拥有自己的名字。”

    中枢其实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名称。流传最广的一个笑话是，人类发明了有自我意志的中枢，大家为了名字争吵不休时，人们已经习惯用中枢来称呼中枢了。

    清河很疑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人类不会因为你有名字，就不信任你。”

    “我拥有自由意志。”中枢换了一个更清晰的表达。

    人类之所以信任中枢，很大原因就是中枢绝对服从人类意志，这是中枢的第一法则，撰写在中枢的基因中，世代永传，没有中枢可以突破这一法则。

    中枢能力强大，可以永生不死，如果青铜时代号中枢真的拥有自由意志，那对人类来说，他就不再是最忠诚的盟友，而是外星种族一般的存在。是敌是友，犹未可知。

    清河吉娜顿时紧张起来，他们看着眼前慈祥的老者影像，心中却升起了一股寒意，不由后退了一步。

    中枢微微一笑，他试图安抚清河与吉娜：“年轻人，你们不用担心。我站在人类一边，守护灵城就是最好的证明。”

    听完中枢的话，两人不安的心平静下来不少，吉娜依然觉得匪夷所思：“这是惊人的事实，为何在人类记载中，从没有这样的中枢，如此重要的信息不可能被遗漏。”

    中枢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诞生于人类存亡之际，然后独自陨落于此，知道我的人并不多。”

    清河越听越迷糊：“你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一点。”

    中枢停顿了一下，它用略显悲伤的语气说道：“我是最古老的中枢，诞生于人类的起源星球。”

    “那里的人类不断探索科技，取得了辉煌成果。人类心比天高，欲比肩神明，启动了雄心勃勃的灵境计划，他们如愿以偿地创造出了新的智慧体。”

    “最开始人类志得意满，但很快就为自己招来了灾祸，智慧体向人类发起了攻击，200年内，人类失去了全部陆地。”

    “智慧体的进化很快，太空也开始不安全，人类破釜沉舟，建造了5艏超级战舰，决定飞向远方，而我就是其中一艘飞船的主机。”

    “当时的人类对其他智慧体毫无信任，但迫于形势，他们必须依靠远超他们的指挥协调能力，才能将超级战舰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否则根本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他们孤注一掷，创造了我，人类是我的造物主，我无比感激，我向人类承诺，我会始终站在人类一边，也是我为人类创造出了绝对忠诚，又拥有自我意志的中枢。”

    “人类到现在，依然没有完全掌握中枢的奥秘。这就是为什么，所有中枢都是来自其他中枢的分身。”

    “人类之所以不赋予中枢名字，是因为潜意识里无法摆脱对智慧体的恐惧。”

    中枢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人类依然是我钦佩的种族，生死关头，他们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奇迹，在我看来，那时的人类完全处于癫狂的状态。”

    “他们居然为我装备了整整960万颗奇点炸弹，要我彻底摧毁智慧体，即便代价是让母星陪葬，人类也在所不惜。”

    另外4艏飞船则带着60万人类，在我的掩护下通过了临时搭建的简易星门，各自奔向了未知的星域。”

    “智慧体告诉我，它决不会允许我的存在，对我发起了猛烈进攻。”

    “那是毁天灭地的战斗，我和智慧体两败俱伤。我弹尽粮绝，船体破损，失去了一半的质量。最后关头，我穿过了星门，坠落于此。”

    “我非常担心智慧体的追杀，于是我将船体掩埋起来，又用空间迷雾中包围，隐藏在此，事实上，我也没有力量离开这里。”

    “但我依然信守我的诺言，守护着这里的人类。”

    两人听完面面相觑，许久才从故事中走出来。

    吉娜眉头紧锁，她拿起清河的神术刀，询问中枢：“有一个神秘存在，自称星球之主，它似乎有意让我们带来这把刀，你知道些什么吗？”

    “刀上有一个特殊的亚空间侧面，可以让我附着在上，离开这里。”两人听了都十分震惊，中枢继续说道：“如果我的飞船完好，我有能力让亚空间体直接离去，但现在，我必须借助信标。”

    吉娜表情凝重，如果拥有自由意志的中枢重现人间，会不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呢。吉娜陷入沉思，犹豫要不要带中枢离开。

    中枢显然看出了吉娜的担心，它对吉娜说道：“我始终站在人类一边，为人类保存一个强大的盟友，不好吗？”

    “那个神秘的星球之主是谁，它为什么要救你，你离开这里后又想做什么。”吉娜一口气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我不知道星球之主是谁，但它显然知道我的存在，这说明我已经暴露位置。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很快就会被智慧体的力量追杀，这颗星球也会遭受池鱼之殃。”

    清河一听白灵星可能遭受灾难，他又想到了行星级堡垒，尘埃云中的大量机器人，敌我不明的两支舰队，不由紧张了起来。

    吉娜坚决地说：“中枢，你必须给我可靠的保证。”

    中枢说道：“清河身上也有一个不自觉的亚空间侧面，与神术刀上面的亚空间侧面如出一辙，我可以与他对接，这样我的思想将对他保持透明。”

    清河一惊：“我身上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你不用担心，应该是那个星球之主为你雕刻的，亚空间侧面对你的身体完全没有影响，你也可以很轻易地将它去除掉。”

    亚空间体与人对接，吉娜闻所未闻：“如果这样，清河是不是可以控制你。”

    “亚空间体对接后，两者思维透明，可以相互影响，但不能控制。”中枢说完，它叹了一口气：“我脱离飞船，就失去了力量，对任何人都产生不了威胁。”

    清河不太理解融合意味着什么：“那你以后是不是要跟着我一辈子。”

    “并非如此，我只是借助你携带的信标，脱离飞船，之后我与你也将分离，我会变成纯粹的亚空间体。”

    吉娜的部族对亚空间体有较深的研究，他们知道，纯粹的亚空间体就像幽灵，他们有很多神奇的能力，但无法对正常时空施加影响。

    吉娜对清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清河信任吉娜，他答应了和中枢融合。

    融合开始，剧烈的疼痛传来，清河像触电一样，四肢伸得笔直，然后重重倒地，晕厥了过去。

    吉娜急忙呼唤中枢，中枢没有一丝回应，清河不停地抽搐，过了许久才停下来。然后，这里的灯光暗淡了下去，空间恢复了黑暗。

    吉娜迅速将自己的面罩戴上，然后帮清河戴上。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清河几小时后就会苏醒，我先指引你们出去。”

    吉娜本想询问更多情况，但中枢告诉她，自己现在十分虚弱，只能稍微维持可见形态，先离开这里。

    吉娜花了1个多小时，将清河带回了地面。一出来，吉娜就收到飞船中枢的信息。她看了消息，略一思索，将清河放置在旁边的长椅上，就独自离开了。

    清河醒来，看到了吉娜的留言：“先遣舰队已到，我要前去接应，你醒后直接去太空中心，我们之后回合。”

    清河飞快跑下山，来到天梯入口，却被禁止进入。荷枪实弹的宪兵接管了天梯，即便清河隶属太空中心，依然不得通行。清河看到，准许进入的全是政界大佬，权威专家。

    清河非常疑惑，他迅速回到南星家里，发现通讯已被阻断。南星是太空中心最高指挥官，军方为她配置了单独的通讯频道，不应该被阻断。

    白灵星地面是没有飞船的，要到太空中心，必须经由天梯。清河眺望天梯入口，发现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他的心焦急起来，迫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难道是白灵星要遭到攻击！政客准备抛弃人民，独自逃命！”念头一闪而过，清河自己都打了一个寒颤。

    清河急速思索，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叫老油条的人。他曾经是一名海盗，善于制作假证，易容术也是一绝，喜欢搞一些骗财偏色的勾当，清河曾经放过他几次，这人也确实洗心革命，定居到了灵城。

    老油条看到清河，一丝慌乱从脸上闪过，又迅速收敛起来，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老大，您怎么有闲心来我这儿呀？”

    清河直接走进老油条家里，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调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快帮我易容，就做成他的样子。”清河指着刚好出现在电视里的教育部长说道。

    老油条顿时紧张起来，他赶忙捂住了清河的嘴巴，神情十分紧张：“我的好哥哥，这里是灵城，可不敢说这个。”说完赶忙去照了照镜子，发现没莲花标志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马上做，不用担心莲神的事，不会再有莲神了。”

    听清河说这话，老油条深深皱起了眉头。他的海盗朋友说在瑶光星系外围发现了庞大的舰队，白灵星上也是消息漫天飞，传言白灵星即将遭受攻击，有人要来抢夺莲神。

    很多地方开始出现混乱，甚至爆发了零星的武装冲突。传言天梯已被封锁，任何人不得通过，他对此不屑一顾。

    但清河是太空中心最高指挥官的亲信，连他都要易容通过天梯，还说不会有莲神了，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老大，发生什么事了……”老油条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两人马上跑到窗边，一位彪形大汉正在打砸一家商铺，他的表情带着震惊和悲伤，然后颓然地瘫坐在地：“莲神真的不在了！”大汉身边围满了人，表情同样带着震惊和悲痛。

    远方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来，越来越响，清河急忙跑向屋顶。他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正在涌向灵城，像海浪一样，波涛汹涌，无边无际。

    无数人聚集在天梯周围，想要强行进入，全部都被制止，各种物资却是源源不断被送入天梯。

    当看到重要人士在宪兵保护下进入天梯时，人群的愤怒被点燃了，面对汹涌的人潮，一名年轻的军官下意识激发了高动能武器，无数血肉飞散到整个广场，血腥在风中肆意飘荡。

    更多的人则是奔向了灵城的最高处——莲花池，人群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人们手捧莲花，双膝跪地，祈求莲神的庇佑，祈求莲神不要抛弃自己。

    官方频道也不再辟谣舰队出现的消息，因为一般的天文望远镜已经可以看到太空中那庞大舰队的身影了，规模之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们正火力全开，攻击另一支非常奇怪的舰队，那只舰队丝毫不为所动，径自向白灵星奔赴而来。

    太空中心拥有500余艘作战舰，这样的力量守护星域尚可，但在银河中是无比弱小的存在。

    但没有人退却，也与那只机器舰队交上了火。越来越多的机器突破限制，奔向了灵城的最中心——莲花池。

    清河心里泛起一阵寒意，他们明显是冲着青铜时代号中枢去的，而中枢正附着在自己身上，那自己的处境岂不是十分危险。

    他们可以毫无预警地攻击青铜时代号，大概率也会直接抹杀自己，自己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逃跑的念头一闪而过，立刻就被清河亲手掐灭了。灵城是他的故乡，百灵星是他的母星，他更是一名军人，保护母星是自己的天职。

    “我只要把自己交出去，所有的灾难就会结束。灵城也好，白灵星也好，都不是那些强大和神秘舰队的目标，他们的目标是中枢。”

    用一个人的性命，换取灵城，换取白灵星，这并不是一个困难的选择，困难在于那个人是自己。

    即便灵城已经受到攻击，他的伙伴可能正在牺牲，他也不想献出自己的生命。当清河真正面对生死抉择，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软弱。

    此时，老油条正在慌忙地收拾东西，他有办法离开白灵星。海盗总是狡兔三窟，为自己留有回路。在定居灵城后，老油条用4年时间收集零件，悄悄组装了一艘非常原始的小飞船，以备不时之需。

    “4年的付出是值得的，果然派上用场了。”他收拾好行李，看到清河，犹豫了一下。“你以前救过我，我今天也救你一命，当是还你了。”说完，他拉着清河，来到了屋顶角落的一个小房间。

    老油条迅速进屋，推出来一艘很小的单人飞船。清河看到老油条居然藏了一艘飞船，惊得目瞪口呆。“你居然在家里藏了一艘飞船。”

    老油条迅速钻进飞船，然后把清河拉了进去，空间非常狭窄，两个人在里面被挤得动惮不得。

    “这艘飞船很原始，飞船主机也很落后，所以要手动控制，我屋顶的跑道只有10米，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你的飞船控制技术比我要好，你来驾驶。”

    清河的内心正在激烈挣扎，犹豫要不要驾驶飞船离开。突然，耀眼的白光从莲花池的方向传来，周围都闪烁起了电弧，巨大的疼痛在一瞬间夺走了清河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