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理所当然的被他杀死了，氧气当然也没了。

    或许上去也不算难事……

    如此想着，吴岷余光看见了死后怪物睁开的眼。

    一瞬间，他整个人都瘫软起来，精神一片空白。

    如同被送入了绞肉机，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在被碾碎着。

    对自己的怀疑，对世界的疑问，甚至以前的记忆都浮现出来。

    对了，这好像叫走马花。

    他的身体慢慢往下沉，从未有过的沉重袭来，到头来，做出的一切仍然没有实现，这算不算什么讽刺呢？

    大脑努力的运转着记忆，它想要找到求救的方法。

    吴岷轻浮的瘫软着身躯，他已经没有所谓的希望了。

    无论多么努力的去思考与回想，自己似乎都不存在所谓崇高的理想，更没有可以支持着他的东西，撕开最后一层所谓求生欲的遮羞布，自己也不过如此了。

    偶然在这无数绿藻的水中看见了水面，那个巨大的青铜身影拔出了一把奇怪的短刀。

    无数镰鼬飞舞着，火焰与狂风对峙，少年咆哮着与老唐厮杀着。

    那是路明非吧，好像猜到点了。

    他们不断在湖水里翻滚，只是不会有人在意，你还真是什么孤胆英雄啊……

    吴岷思绪越来越迷糊，无数泡影开始飘荡在眼前，他感到自己越来越远，就这样没有人牵挂着死去好像也不错，就是太辜负前人了。

    睁开眼，已经是在空旷里。

    就像他一直吐槽的，已经不会有熟悉的天花板了，起来，周围什么也没有。

    偶然传开笛声，朝那边看去，斐昊老师就坐在一处石头上，旁边是女人和男孩。

    “老师，打扰了，我来看你们了。”吴岷很娴熟的走到他身8旁，平静的说道。

    没有回应，笛声照样悠扬动听，像是驱赶什么人般。

    “那么打扰了，我一会儿再过来。”

    他转身走去，也没有谁会喊住他，这个世界真是安静与惬意，搞得他像是外来者般突兀。

    斐昊慢慢消失，然后便是吴晓峰和柳德米拉出现，他们看着自己，吴晓峰在追着什么，只是从自己身上看出过去某个人的重影。

    柳德米拉则是看向后辈的眼神，不过也带着追忆。

    他们消失，然后无出现。

    “你也死了？”吴岷开玩笑的说，可是没有人回答。

    “话最多的是你，结果现在也要当什么缄默者吗？”

    无还是没有回应，他摇摇头，将手放在了吴岷头上。

    “你真的做出选择了吗？”

    吴岷表情严肃，然后释然着说：“我选择了又有什么意义吗？随时外面的“我”就会死吧。”

    “那么你想活吗？”

    “并不。”吴岷有些心不在焉，“我只是这颗星球的尘埃之一，有我没我都无所谓的，我承认我很自我，辜负了你们对我的祝愿，但我真的无法忍受这种诅咒了，现实里除开身体上的伤，你们的离去也无时不刻在折磨那个找不到理由的我。”

    “所以这就是你期盼的未来？这就是你甘愿化为小丑然后歇斯底里的蒙骗自己得到的结局？”

    “我…”吴岷还想反驳什么，可是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来了别的东西。

    他看见了一个龙化的少年亲手杀死了斐昊，看见了萧瞬将他杀死。

    那是一个长得很像他的人，或者就是他，记忆消失不见，随后如更换胶卷一样，另一段记忆播放。

    “吴岷”凭借着无的权力拯救了斐昊，但是紧接着斐昊还是选择自刎。

    然后那个他们四人都一起去了那个宫殿，芬格尔和佐藤和真被那个女人杀死，自己在外挂的选择下一个也无法拯救，绝望后被杀死。

    另一段记忆，他拒绝了那封信，但还是被捆到卡塞尔，他第一次任务没有那么优秀完成，在医院遇见怪物也没有造成任何伤害，评级没有改变，但是爆血现象已经显现在他身上，密党没有看到成果拒绝了昂热，最终他被关进了特殊监狱，活到84岁死亡。

    ……

    幻灯片不断的播放着，里面有他作为平凡人娶了和萧瞬长得差不多的女人，然后在路过医院途中被波及死亡的结局，有他和路明非逃出去最后被狙杀的结局，还有自己变为怪物重启的结局。

    也许大叔是对的，这一切抖如同不会停止的莫比乌斯环般循环不止。

    “所以我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是这样吧。”吴岷低下头沉声说道。

    “不知道，这只不过是我借用你的能力模拟的结局们。”无缓缓说道。

    吴岷摇头，但也没有继续问，他看着画面里每一个死去的自己，也看见了出生的自己。

    曾经的自己和未来的自己们都不断反抗着。

    何を賭けるのか何を残すのか（赌上什么，留下什么）这大概就是他的一切了。

    “‘人活着，时时要有死的恳切，死了，这一切又为何呢？那么，我活着，就知道该如何了。’这是木心说过的话，既然你仍然选择‘tobe’，那么就要选择这种痛苦走下去。”

    吴岷闭上眼，嘴巴慢慢呢喃道：“如此的话，我们不仍然无法找不到打破莫比乌斯环的办法吗？大家依旧离去，我带着痛苦沉默或自毁。”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自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因为我们是人，所以正因为我们是人，所以可以决定如何活着。”无将脸撕去，并没有什么血肉模糊的景象，吴岷愣住了，他看见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人。

    “好久不见。”萧瞬笑着对吴岷说道，她将手从他头上放下，然后准备去抓住吴岷受伤的手，只是迟迟没有勇气。

    “真是……好久不见。”吴岷抬起头回道。

    他没有表演出什么愣住，只是由衷为还能看见她惊喜和庆幸。

    “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我也能明白你为什么对祝福你的人质疑。”

    “所以对于你来说，生命……或者说我们这群人继续的存在是什么呢？”

    萧瞬说：“思念，那些逝去人们托付给我们的思念。”

    “那不是强行灌注的理想吗？”

    萧瞬“噗呲”笑了出来：“可是大家只是让你活下去。”

    吴岷也笑了起来，带着自嘲般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那么现在你在那里？我会来找你的。”

    萧瞬摇头：“我……在一个很冷的地方，所以还是别来了，不过我相信会有重逢的那天的。”

    “我相信着，所以会有那天的，在这之前……请再等着我。”

    萧瞬点头，顿时间，两人的左眼和右眼化为光束，在交融中映入了对方眼眶中，虽然极为诡异，但总是带着些许浪漫的。

    吴岷伸出手想要抱住萧瞬，可是他们瞬间被斥力分开，就和当初一样。

    “再见。”萧瞬挥手，吴岷眼睁睁看见她又一次消失。

    “吴岷，你该回去了。”老唐出现，他伤痕累累，却没有一丝疲意。

    “你也被干掉了啊，这么释然的死去是已经将茧植入路明非精神里了吧。”吴岷打趣道，顺手将他的伤势恢复。

    “别提了，这场戏一点都不好演，先是提前帮那个傻弟弟安好了栖息处，又要提前和昂热在精神里交流。”老唐也自嘲道，然后开心的对吴岷说：“我不是你的幻想，不用那样在意和愧疚了，这场仗除了密党的老家伙们损失了钱，我方大获全胜，甚至那群小家伙没有阵亡。”

    “你们……我们到底要面对什么，连昂热都同意一个龙王加入计划。”吴岷严肃道。

    “你。”老唐轻松回答，“更具体点说，是作为可以被随意使用的你。”

    吴岷指着自己，然后笑道：“那我还比较重要啊。”

    老唐不见，余文从黑暗走出，“岂止是重要，无论是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眼中还是密党眼中，你真正的存在都是香饽饽。”

    “现在就透露这么多信息吗？”吴岷无聊道，余文是他精神里藏的最深的那个，这一点他很早就知道的。

    “不算多，你不是什么天命之选，你只是那些大人物的催化剂而已，或许能改变什么，又或者又一次作为旗子。”

    “现在，回去吧。”余文说着这样的话，嘴角带上一抹慈祥的笑，将吴岷推了出去。

    巨大的水波重新覆盖了吴岷的全身，其实不如说他就从未离开过现实的水。

    他缓缓的浮了起来，隐约感到了身后有无数思念在托他而起，那群和蔼可亲的长辈们仿佛再次存在，最大的诅咒变为了“活下去”的祝福。

    可惜大脑已经进入缺氧的防御阶段了，他的记忆沉淀下去，但思维反而要浮出水面。

    翌日下午一点，卡塞尔学院搜救在长江大坝位置找到吴岷，重度昏迷。

    ……

    “总有傲慢的人自视勇敢，无知的认为自己改变了走向，可是他们没有想过，是否改变命运本身，也是命运的安排。”女子躺在椅子上，她闭着眼睛对着旁边的大叔说道。

    “但是谁也无法否认，微尘来过的世界一定会有些许改变。”

    “只是细节变了，你又不是我这样装瞎的人，所有指向还是会饶到终点那永恒不变的结局，我们这群看得最远的人，也不过是决定最后毁灭的方式罢了。”

    “看来大家不是没有试过。”大叔意味深长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军屯锅盔啃了起来。

    “无数次，无有一点是对的，我们不是什么神，也会死会受伤，只是在起源之日那天前我们还能撑下排场。”艾玛无聊的说，然后将大叔正准备开的酸梅汤抢过，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您真不把我当外人。”

    “200年的战友加96年的卧底，除了利赫特以外就我陪你时间是最久的，你们不结婚真是可惜了。”

    “你知道的，我有前妻。”大叔似乎不大想提起这件事，故意避开话题。

    “小孩模样。”艾玛吐槽道，其实这样的惬意并不多见，大部分时候她都必须做回只有神性的人，然后布局下棋，和某些老狐狸交易。

    大叔耸肩，然后将最后一口锅盔吃完，拍了拍沾油的手，“是的，因为我总是那个爱逃避的人。”

    “吴岷接下来回重新变为祂吧，所以不要荒废了这段时间，以免那个疯子会派他小弟将精神刻印在祂身上。”

    “他小弟全死了。”

    艾玛翻了个白眼，“什么地狱笑话啊，他不是爱当引导者吗？估计又化身传销头子拐骗手下了。”

    “他不会认可的，那对他不过是好用的工具，真的小弟他巴不得自己去。”大叔反驳道，那个活的和无一样久的老家伙他再了解不过了，也是一个口嫌体正直的货。

    “无所谓，只要你遵守你的承诺就行，剩下的就是各方杂鱼们的表演和我们之间的博弈。”艾玛重新回到原来那个名为“命运”的身份，对着大叔下令。

    ……

    几天后，昂热刚送走了出院的路明非，芬格尔开始了庆功宴。

    但是尴尬，路明非没有去宿舍，在这白色情人节，他反而去看了还在昏迷的吴岷和正在恢复的零。

    诺诺的伤反而没有自己想得那样重，这大概是自己开挂的额外奖励。

    “我来看你们了，虽然之前也经常推着轮椅来，但是你们都在昏迷，所以这大概算第一次。”路明非有些语无伦次，他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交集不深却有着救命之恩的女孩。

    “嗯。”三无少女这样回答道，气氛变得有一丝沉默。

    “其实……我也特别感谢你……就是救了我，所以带了点水果。”路明非将手里拿的东西晃了晃，里面全是他顺路买的一些苹果之类的东西。

    “不用，你也救过我一次，这算抵消了。”零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你原来在这里啊。”芬格尔突然闪现在路明非身后，一脸高兴的眼神看着他。

    “看完病人后就会宿舍吧，凯撒和楚子航两个人在下厨做饭呢，我本人也稍稍给你准备了礼物。”

    “今天什么日子，这两死对头还能一起下厨？你确定不是他们拿着大马士革钢做的菜刀打起来了？”路明非一脸懵。

    “白色情人节，好像是日本那边过的节日，我们纯凑热闹的，对了，你收到女生送的巧克力了吗？”

    “没有，但是下面那个男生倒是表白成功送了我一口狗粮。”路明非无语道。

    “那就给你一个。”诺诺罕见的没有和凯撒一起，而是带着一点狡黠的来到医院，不知是刻意还是巧合，准备了巧克力给路明非。

    他不好意思的接过盒子，心想真是走了桃花运。

    “各种意义上，你小子都出息了，所以……谢谢。”陈墨瞳留下这些话后欣慰的走了。

    “恭喜啊，人生收到的第一份巧克力，不过稍微打击一下，我也有一份，再继续打击一下，我们的巧克力是那个坏女人因为凯撒不吃所以分的。”

    路明非瞪了一眼芬格尔：“你要是不说的话，我会很感激的。”

    然后，他就将盒子拆开，将三颗巧克力给了零，另两颗放在了吴岷床头柜上，自己吃下了最后一个。

    “回见吧，我先回去了，宿舍那里好玩的有点多，我经不住诱惑先走一步去看老大他们了。”路明非打趣着和芬格尔离开。

    零一个人静坐着，迟疑着将巧克力撕开，小口的吃完。

    “质感太稠了，但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