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佬的传闻引来公司很多人指指点点，不过两人并不在乎。毕竟穷，穷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可以让人把面子，尊严统统都看淡。在穷面前，唯一让人在乎的就是眼前的这个饭碗。

    吴有德的饭碗并不好端，招的时候，那边说职位是质量主管，到了这边，却成了质量主管储备。美其名曰，保留晋升通道，考察个人能力，说白了，还是一个普通的检验。

    他都几十岁的人了，还管理储备个毛，再储备一下，怕是去敬老院会更合适。吴有德暗暗骂道。

    这边的产品也真是好家伙，都是几百斤的铁坨坨，随便检查下哪里有毛病，都得用起重机去吊，还得提防被磕着碰着，稍微不小心，破皮出血都是小事情，碰着一下，怕是要血肉模糊。就连里边的检测工具，都是几斤十几斤的家伙，需用小推车推着，一个个抱起来检验。

    怪不得要从网上招募，要是能在本地有活接的，只怕看一眼就得扭头走人。薪资也没有说的那么多，十万年薪是质量主管的薪资，现在是质量主管储备，薪资自然要降一大截。

    所幸，比原单位还是要高了那么一点点，即使万般不好，也算能给自己找到个留下来的理由。

    吴有德虽然每天累得跟孙子一样，但要是老工友发消息过来询问，仍吹牛说，自己在这边是高级质量主管，薪资翻番，待遇福利好的一笔。

    吴有才每次看他吹牛，都不忘调侃他一下，吴有德都反驳道，“怕什么，他们又不会真的到这里来看。”

    吴有才要去找陈银花，总不能作为一个无业游民去找她，至少得有个体面的工作。他天天面试找工作，简历斟酌了又斟酌，是个招工网站就往上发，只要专业不限或者专业稍微有点对口的都往上投。

    要是半年前刚毕业那会，没个万儿八千工资的岗位，他看都不看，现在可不一样，经历了几个月社会的毒打，两三千的职位，他都投得战战兢兢。

    大部分投出去的简历都石沉大海，偶尔有几个喊去面试的，也是面完之后等消息，再无下文。

    吴有德见他有点颓丧，去菜市场买了点酱骨头安慰他，“不要急，你一个大学生，这些低级工作也配不上你。你就是那个韩信，韩信年轻的时候也找不到工作，后来在刘邦那边找到个工作，就一飞冲天了。你也是这样的，虽然现在找不到事做，等找到事情，必定大富大贵，到时候我也要投靠你。”

    “韩信那是有真本事，我好像没那么厉害，要真有那个老板看中我，给我个好职位，那他八成是脑子短路了。”

    “那也不好说呀，万一人家看上你哪一点呢？瞎猫都能逮着死耗子，何况你一个大学生。”

    正说着，吴有才的电话响起，他忙放下正啃着的酱骨头，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很温柔的女生，“你好，吴有才先生是吗？工作找到了吗？”

    一听是招聘的，吴有德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吴有才也坐正了姿势，“还没有。”

    “哦，我们是卜匡妮有限公司，正在招一名产品总监，感觉您挺合适的，明天有空来面试下吗？”

    产品总监？一听就是很高大上的职位，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吴有才压制住自己的激动，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职位要求具体是怎样的？产品总监具体是做什么的，可以讲下吗？”

    吴有德在一边也没闲着，马上打开地图软件，查找那个公司的位置，从导航结果看，那家公司位置很偏，从他们现在的地方出发，要转三趟地铁，再转一路公交车，最后还得打个的。

    再查看下那家公司资料，高科技行业，看着好像还不错。

    “事情是比较简单的，您学历合适，上手应该很快的。”那边女生温柔地回道。

    “我没有相关工作经验，可以吗？”

    “可以的。”

    “我专业是机械，没问题吗？”

    “没问题。”

    “我学历只是一般本科。”

    “嗯。您的资料我都看过了，可以的。您明天早上十点有空来公司面试一下吗？”

    “可以可以。”

    耶！金子最终还是会发光的，千里马终究是会遇到伯乐的。虽然不知道这家公司老总究竟看上他哪一点，但终于有人承认他是人才。

    吴有德在旁边听了也替他开心，“我说过你就是韩信，好好干，到时候投靠你。”

    十点钟要到那边，要转那么多趟车，还要留点时间找路啥的，明早六点半之前他就得出门。即使这样，他还是研究那家公司的资料到大半夜，还模拟到时候面试会问那些问题，该怎么回答。

    熄了灯，他还是有些激动，翻来覆去的，到两三点才睡着。

    第二天闹钟响，他准时起来，打扮利落，早饭都没吃，直奔地铁站。

    产品总监，想想就激动，坐在地铁上，他都开始想象以后工作时候一副领导派头的情形，上班时间对着下属指手画脚，下属对他唯唯诺诺。

    接着想象下了班，坐着公司配的专车，从陈银花面前路过，看着她露出惊讶与后悔的表情，跪着求着要复合的样子。

    地方虽远，卜匡妮公司倒并不难找，下车不远，就看到这家公司的指向牌。打的的钱让他心疼，但想到将来可能谋得的好职位，也是值得的。到了公司，果然气派，大厅敞亮，地板擦得能反光。

    吴有才向前台说明来意，前台示意在角落沙发稍坐。

    没过一会，过来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长得也十分好看。要是能和这样的女孩子有一段故事，陈银花不要也是可以的。吴有才心中暗想。

    小姑娘过来就扔了一张纸一支笔过来，让他填。

    “入职申请表。”吴有才认认真真地把每项都填好，交给小姑娘。

    小姑娘接过表在他对面坐下，“你没与产品相关经验？”

    “嗯。没有。”

    “你专业是机械的？”

    “对，机械的。”

    “学校也是一般本科？”

    “一般本科。”

    “这职位不合适。”小姑娘起身便走。

    “这些问题你昨天电话里不是沟通过了吗？你不说挺合适的？”吴有才既恼又懵。

    小姑娘也不接话，径直走了。

    留下吴有才一个人傻子似的矗在那里，玩他呢？为了准备这次面试，他昨晚上找资料查资料，学校考试都没这么认真过。

    呆坐了十几分钟，觉得这样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他便起身准备回去，就当是南柯一梦，至少给了他几个小时美好的想象空间。

    在他走向大门口的时候，正好有两个小女生从他身边路过。

    其中一个女生问道，“这个月你还差几个名额。”

    “还差好几个呢，我们公司太偏远了，都没人愿意来。”另一个女生回答道，

    “招聘KPI完不成可是要扣奖金的。娜姐教我的，搞个有吸引力的职位，高薪高管那种，网上只要有简历的，就说他合适，让他过来面试，填个表，再随便找个理由糊弄他回去，KPI不就完成了？”

    “这样是不是有点损？”

    “要么损人，要么损你，自己选吧，想想你的工资，有多少可以损的。”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吴有才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这样，他就是用来凑KPI指标的。他想上去和那些女生理论的，转念想想又觉得没意思。

    走出公司，他是断然舍不得再打的了。他就那么两三个月的实习工资积蓄，平时开销又用掉不少，所剩不多。刚打的连地铁连公交，花了三十，光打的就二十，实在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