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时间并不久远。

    等到墙外的两方人马摆开架势，和和气气的再度来到那大坑边上时，推着探照灯的木制小车，已然向后挪动了不少距离。

    这倒不是什么恐惧，只因为，里面气流涌动。

    随着温度变化带来的影响，些许物质乘风而起，除了一部分继续折磨那个深黑的怪物外，还有些，向天空中弥散而去。

    高浓度的腐蚀性气体不辨敌友，对所有可攻击的对象，都抱有一种毁灭的天性。

    焦黑痕迹稀稀散散，总是在不经意间，如潮湿环境下极速生长的霉菌一般，爬到它们的身上。

    稍不注意，别说小车，就连那探照灯，都可能会一并损毁。

    “咳咳。”

    呼吸刺痛。

    张和皱了皱眉头，屏气凝神，向后挪步的同时，悄悄开启了休眠体质。

    毕竟，他一个大好的乙级暴徒，可没有什么暗戳戳的受虐倾向。

    “这玩意，真是坚韧。”

    轻风拂面。

    鼠人收起翅膀，自高处缓缓落下，望向周围暴徒们的眼神中，不免有些严肃。

    他刚刚在天上飞了一圈，眼见着本就深邃的大洞，伴随着缓缓流失的各色液体，又往下沉出了一片崎岖的黑暗。

    可作为那战争堡垒的门户，其顶上的出入口，却因此而躲过一劫，并没有什么脱落坏死的迹象。

    里面的人，在短时间内，似乎不打算出来。

    这就很难受了。

    以他们如今的实力，虽然有几分围杀把握，但问题在于，到底有几分，所有人都不知道。

    即便是和汪朝日接触过的张和二人，也不太清楚，里面两位的路数，到底是个什么样式。

    如若有人在其中不幸陨落，甚至突兀间猝然团灭，反倒成了一种无妄之灾。

    “先统计物资价值吧。”

    长发难得开口，提出的建议中规中矩，但同时，也是现如今少有的可行计划。

    爆拳与鼠人对视一眼，随后偏过头，对着那位虚弱青年微微颔首，示意其直接照做。

    后者心领神会，带着人，向张和这边慢慢走来。

    青年早就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干脆主动出列，迎着他们，向祁蒙大桥一并走去。

    徐松侧过身，让过这些人的道路后，将背上的狙击枪慢慢卸下，围着松垮的坑道周围，寻觅合适的狙击位点。

    寂静的环境中，听不见半点响动，如同一场精心排练过的哑剧一般，充斥着各种无声的默契。

    “沙沙…”

    光阴流转。

    约莫过了十数分钟，在桥上逛了一圈的两人皱着眉头，肩并着肩，率先一步，回到了那三位老牌暴徒身后。

    或许是因为太过劳累的缘故，他们的表情，貌似都不好看。

    “周统领，王统领。”

    那位虚弱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稀疏的眉毛下，是两环深深的黑眼圈。

    苍白的脸色，让千年的僵尸看了，都得渡他两口阳气。

    “经过统计，现如今已知的战备物资，总价值约为…一千五百四十积分。”

    张和默默的立在一旁，看着前者抬起手臂，从夹着的木板上，掏出一张发黄的横条纸。

    那里面，是他记录下的一堆清单，密密麻麻的字迹里，几个总纲下的符号额外显眼。

    “其中，战争堡垒六百积分，运输车三十积分，天使药剂两百积分，各色弹药总计两百四十积分，各色药剂总计四百二十积分，预估敌方损耗五十积分左右。”

    平静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脸盆中凝止的水面，但其中的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小锤一般，敲击在众人的心间。

    太多了。

    距离两千积分的差额，实在是太多了。

    “有波动吗？”

    爆拳眉间紧缩，有些烦闷地开口问道。

    “不排除有一定波动，但幅度微小。”

    张和摇了摇头，很干脆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周围又是一片寂静。

    众人的脸色均是一动，相互之间，自然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东西。

    “所以，里面这两位，还有四百多积分的战备物资？”

    徐松的声音悠悠转转，听起来有些瓮里瓮气，似乎是用一块湿布条捂住口鼻的缘故。

    他拄着自己那把狙击枪，保持着离坑道尽量远的距离，有神的双眼眯合成缝，依稀有着浅红的痕迹。

    张和眼神一瞟，随后，默默又退了半步。

    “理论上来说是的。”

    长发接过话头，白净的面庞上，很快又恢复成了一种无所谓的平常表情。

    “但如果加上他们的武器和改造价值，总数，应该在三万积分左右。”

    这并不是他在胡言乱语，助长他人志气。

    恰恰相反，出于对未来的了解，刚刚那个数字，已是一种颇为保守的估计。

    毕竟，所有晋升为甲级的职业者，在觉醒之间，肯定会进行一定程度的身体改造。

    而这一过程，起码会涉及到三个以上的大手术，以保证职业者们能有足够的强度，去承载对应的甲级天赋与技能。

    比如死去的严良，还有那两位联盟的先辈。

    他们表面上，可能具有一些普通人相似的性状。

    但内在里，早已脱离了该种群的范畴。

    “数万积分的实力，杀了才给几百？”

    徐松的质问中，满是一种荒谬的语气。

    像是屠龙的少年悄悄潜入巢穴，却发现，绵延数十米的巨大黑影下，找不到一枚金币。

    笑死。

    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善恶之地什么破规矩？”

    他不忿的哼哼了两声，本想着抬起手，随便开两枪泄气，但一想到这玩意十二发就要刮自己十积分，不由打消了这个“壕”无人性的想法。

    “每一轮的轮回仪式才是大头嘛。”

    鼠人象征性的安慰了两句，万年不变的冷漠表情，和吐出来的字眼毫不适配。

    他看了眼退至探照灯后的张和，与其对视时，露出了些许善意的微笑。

    “等那两位没了，这一轮的轮回仪式上，诸位也可以身家过万。”

    气氛又是一阵安静。

    爆拳低着头，见那些后面的暴徒们，都是一脸好奇的憧憬，本想着紧随其后，说些类似的励志语录。

    但，待他看到立在身边的弟弟和块木头一样，好似对变强毫无兴趣，不由改变主意，直接偷摸一下，给他来了个痛的提醒。

    后者微微一动，眨眼间，便扫到了爆拳的眼神。

    兄弟俩几十年的默契，早已融入了血脉之中，即便未曾言语，王说也知道自家兄长的意思。

    你看看你，再看看别人。

    啧啧……

    “他们想拖到明天，我们总不可能陪他们一起吧？”

    为了逃避爆拳恨铁不成钢的幽怨眼神，不得已，这位内向的壮汉只得开口，主动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所幸，选材不错。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将议论的焦点，重新拉回了眼下的关键。

    “急什么？”

    徐松眉毛一跳，嘴上一副高人姿态，但话还没说完，便已迫不及待的伸出手臂，将自己那把狙击枪再度扛起，张狂叫到：

    “取子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