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在听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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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牵手

    余寒确实又动身赶往辛耐家了。

    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匆忙,他就近撕掉一张作文纸,嘴里对辛耐说些安慰的话,右手同时飞快地写了几行字。

    是留给父母的。

    “爸妈,辛耐遇到点儿事,我得回去陪陪他,你们别担心我,我明天会准时去学校的。路上我也知道注意安全。”

    辛耐和余寒的关系,余奶奶应该跟两人提起过。就算他们还不知道,他们至少还是认为他俩是互帮互助的好兄弟。用更文艺一点的词形容就是‘竹马’。

    余寒将纸条递到正在客厅看电视的他俩手上,就毫不犹豫地飞奔出去。

    余寒这回即使带着哮喘药,他还是对自己跑步的速度有所控制。

    两秒钟后,他就听见妈妈冲她喊了一句‘路上慢点‘。

    余寒当然知道慢点安全,但他想一下就闪现到辛耐面前安慰他的心情很迫切。

    所以,在他伸出手拉叫来的出租车车门的时候,一阵剧烈跑动引起的胸闷气促一瞬间就漫到他身体里,他用还留有的力气拉开了车门。进去后就迅速用药,等他缓过来,才对司机说出’去阳庆‘三个字。

    电话里辛耐声音越来越低,他几乎没说几句话,只是小声哽咽啜泣。

    余寒其实现在并不关心他为什么突然哭,他定了定神,才搞明白自己这种感觉是心疼。

    心疼男朋友。

    心疼男朋友伤心的时候,自己却不能在身边陪着他。

    余寒听着电话那头辛耐刻意控制的哭泣,直觉鼻腔突然一酸。

    但他知道,自己得压住与他一起埋头痛哭的冲动,他现在不应该因为心疼他而哭,他的任务是安慰辛耐,帮他排解愁绪。

    下了车后,余寒故意没将自己的步频放得很快,他可不能重蹈上一次’英雄救男神不成,反被男神抱到医院‘的覆辙。他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到了辛耐家门口,也才只有九点。

    余寒敲了敲门,听见辛奶奶喊辛耐开门,过了半分钟,辛耐才打开了门。

    很明显,他在开门前去洗了把脸。

    就那么在意形象吗。

    眼睛像余寒意料之中的一样红。

    小哭包。

    别哭了。

    你有人疼的,我回来安慰你了。

    余寒没进门,冲客厅的方向,喊了一声:“奶奶,我找辛耐问个题。您先休息吧。”

    只听见奶奶看着电视,对他俩说了一句:“注意分寸。”

    两人也没解释,余寒拉着辛耐就往上个星期去的那个小公园走。

    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到了地儿,公园早就关门了,余寒和辛耐就在公园门口住了脚。

    余寒穿的还是拖鞋,只不过这回谨慎多了,两只都完好无损地踩到公园门口的杂草上。他褪掉两只鞋,并排横着放,自己一屁股坐下了一只,另一只明显是留给辛耐的。

    辛耐不知道他从哪里学会的这一招,也不想考虑,就学着他也坐下了。

    没有人可以一直不休息地哭两个小时,辛耐也不例外。余寒刚出发没多久,他就撑不住了,哭也很累人的,他没劲儿了,便止住低声啜泣。余寒听他停了声,没说话,也没挂电话,就这样到辛耐家门口时他才按了红键。

    “哭吧,讲出来。”余寒将身体朝辛耐倾斜,把肩膀送出去。

    小县城,这个时间公园里连个人影都不会有,没人看见,不用担心丢人。可以’撕心裂肺‘地大声哭。余寒带他出来的目的也是如此。

    辛耐倒是没哭,可能是打电话时就将今日份的眼泪哭尽了,无泪可流了。他盯着地上微微发枯的草,说了起来。

    “一年前,我和爸妈从国外回来探亲。我就是在那里出生的,仔细算起来,只有六岁时爷爷过大寿回去过一次。一年前这次,我爸安排我们一家五口好好团聚团聚,出去旅游。上了高速不久,就有前面一辆大货车非法变道,后面的车也被迫追尾了。我爸妈在前排,爷爷在后排中间,他护住我和奶奶的头。一家人最后就只剩不太健全的俩人,我失聪了,奶奶坐轮椅了。”

    “爸爸一直都坚持给全家人交保险费,再加上他在国外留了不少钱,所以现在我和奶奶过得不算清苦。这事儿一出,我就成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我没再回国外那个家,口琴也是那时候丢下的。学籍是县里找了好大的关系转的,还好我以前的成绩有点儿价值。抛开先前接受的教育模式,我适应起了现在的教学体系。学校也很关心我们,破例让我免上晚自习,以便回家照顾奶奶。”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哭。可能是觉得自己还好好活着心里有愧吧。”辛耐苦笑。

    “你是压抑太久了,这些话一直没人可说。”余寒接了他的话。

    “说出来就好了,你现在有我呢。我陪着你,什么时候难受了都可以跟我说,我一直在。”余寒看着他,声音不高,很温柔。

    秋天了,夜里还是有不少小虫子,时不时发出点儿什么声音,以动衬静地告诉他俩这里很安静,没人打扰。

    余寒开始说起自己的事。“我呢,我爸,以前我是经常见不到,他做的工作得保密,我小时候就整天想他,希望他能早点回家,听我讲讲学校里有趣的事儿。不过现在好多了,他待在家里的时间更久了。我挺高兴的。我现在的妈妈不是我的生母,但她待我和姐姐很好,唯一不足的是她有点软弱。我高二的时候,那时候你还没认识我,我可叛逆了,她就有点儿怕我,事事都顺着我。现在我好了,也会考虑考虑她的想法,你说我是不是长大了。”

    辛耐和余寒对视。

    余寒接着说:“我奶奶呢,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喜欢我妈。到现在,回老家还多是我们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俩可以坐到一起吃一顿团圆饭。我姐虽然大大咧咧,自来熟,她也有一个暗恋好久的男神,总扯着她闺蜜一起去偷偷看,她对待爱情真是小心翼翼的啊。这个你别跟她说是我泄的密,她知道了又该收拾我了。”

    余寒看着他,没再说下去。

    “那你呢?”辛耐问他。

    余寒看得出,辛耐的心情好了很多,眉眼挂上了笑。

    “我啊,”余寒看着他笑,表情有些放肆和不怀好意。“我就得由你来亲自了解了。”

    这一句话再加上他的眼神把辛耐撩得脸有点泛红。路灯很暗,但还是被余寒发觉了。

    他笑道,“你不行啊辛耐,又脸红。”然后又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求高考前不做太亲密的事儿了,我一句话就把你说得脸直红。如果接个吻,你不得害羞到钻到地底下。”

    “不对啊,牵手不亲密吗,咱俩牵手不少吧。也没见你脸红。是不是牵习惯了就没有害羞的心了。”余寒调侃道。

    辛耐看着他说:“有的没的都让你自己说完了。”

    “呦呦呦,你又生气了。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余寒知道辛耐已经完全好了。

    “行了,这回话都说完了,你也舒心了。咱们回去?”余寒站起来,去拉辛耐的手。影子却把辛耐包裹得严严实实。

    也不知道是这几天的营养过量,还是余寒窜个儿比较晚。现在他跟辛耐的身量都差不多了,再照这样长下去,不多时,他就得比辛耐更像大人。

    回家路上。

    牵着手,辛耐低声说,“你长高了,你发现没?”

    余寒往后看着辛耐的影子,答道:“嘿嘿,很明显吗?”

    然后他幼稚地停下脚步,踩了踩辛耐的影子。

    “这下,我们永远不分开了,好吗?”余寒等着辛耐的回答。

    “好。”辛耐也没有迟疑。

    十来岁的少年,没有什么可迟疑的,特别是在恋爱方面。那些招人心烦的杂事儿,阻挡他们携手的绊脚石,在未来的路上也会被一一清除干净。

    离公园已经越来越远,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渐渐被这愈发浓稠的夜色吞没,只留一缕轻飘飘地在几无人迹的小路上方飘荡。\

    “你不是快生日了吗?我正在准备礼物呢。”

    “是什么。”

    “秘密。礼物当然讲究惊喜了。你别问了,到时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