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在听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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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初相识

    我看见他了,虽然不是正脸

    余寒有多喜欢看西游记,这么说吧,就是暑假回小县城老家上辅导班,都得拿着手机哐哐刷。

    假期班是高二升高三的衔接课程,说实话,质量真不怎么滴。至于为什么报这个班,妈妈说是想让余寒陪陪奶奶,又想抓紧时间,提前步入高三。但是,余寒这个小兔崽子会听话,好好学习吗。

    去上课的第一天,辅导机构就安排了一场考试,说是摸摸底。谁知道,刚考完试,台风就来了。这下家也不能回了。暴雨如注,堪堪小了一点后,余寒嫌教室闷热,就去外面走廊凉快。小臂搭在喷了蓝色油漆的栏杆上,楼下不少被狂风暴雨摧折的树枝花草。雨虽小了,但还是有些许雷声。实在无聊,捕捉到有点畏畏缩缩,不敢闷声放大招的雷声,余寒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这时候,他还没注意到,有一位躲在教室后门凹陷处的同学和他一样,在听雷。

    而有了这个简单,甚至有点苍白的开头,青葱岁月,他们不再只是辅导班里的同学。

    差不多7点,雨完全停了,风也收敛起暴躁性子,哼起小曲儿。同学们饿着肚子,吹着微微凉风,奔赴家中。空气潮乎乎的,但是不知为何余寒心里很乐,一种与世无争,静看花开的安宁。慢悠悠走在回家路上,他有些可笑自己莫名其妙的开心。可能是好事快来了吧。

    “奶奶,我回来了,您等久了吧?”余寒一笑,眼睛就眯起来。

    “臭小子,下雨天路滑,没摔倒吧?”奶奶起身去热饭。

    余奶奶平时自己一个人住,房子是几十年前的工人家属楼,从外观上看很破。但是,耐不住奶奶爱张罗,还懂房屋设计,这才有了堪称豪宅的室内。明明可以搬到更好的小区,余爸也不止一次提出要奶奶搬过去养老。可余奶奶有自己的想法,说想在这里过一辈子,希望儿孙们尊重她。所以,爸爸就告诉余寒,放假要常回老家看看奶奶,陪老人聊聊天。其实,这个建议是余母提出的。余母不是余寒的亲生母亲,她脸皮薄,并且,从骨子里害怕青春期的孩子。不知是哪里听的谣言,说青春期的孩子脾气异常狂躁,余母性子软,甚至有些懦弱。再加上她接替了余寒妈妈的身份,所以有些怕余寒。奶奶公开说过不喜欢儿媳妇,爸爸工作特殊,姐姐在国外上学,所以接连三年都是余寒自己回来。

    餐桌靠着落地窗,窗户是那种里面可以看到外面,但是外面看不到里面的。余奶奶看到外面走过的少年,就对余寒说:“小寒,你看,这就是邻居家的小耐,有时间交个朋友啊,都是同龄人。”

    余寒顺着奶奶的目光看到了辛耐的侧影,乌云未散尽,天色渐暗,湿嗒嗒的微风伴着残花香,勾勒出少年惹眼的身影。

    天色明明那么暗,为何余寒觉得不远处这个些许狼狈低沉的少年,出人意料地亮眼。

    我们成为“朋友”了

    奶奶真是给力,周末就安排两个少年见面。这天早晨,辛耐来给余奶送自家种的番茄。余寒本来在客厅看西游记,看见辛耐进门,就一个寒氏飞奔冲到房间。要照平时,余寒是有点社牛在身上的,但对这个人,他就是有点怕,怕自己出丑,怕这个清朗的少年觉得自己毛躁而讨厌自己。可明明他们正式见面一次还没有过。

    辛耐走后,余寒才偷偷溜出来。被奶奶抓个正着。“你小子,为啥那么怕小耐,那么在学校见过了?”

    余寒可不想让奶奶知道自己的心思,就岔开话题。“他是隔壁奶奶家的孙子吗?我记得您跟隔壁奶奶跟有仇似的啊,你们都不说话的,什么时候又和好了?还有,那个叫小耐的,我年年都回来,我怎么没有见过他?”

    “我们早就和好了,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想噎死我啊。这些我有空再跟你说,小耐说他把家务做完就来跟你认识一下,你也把你房间收拾一下吧,别让小耐看了笑话。”

    你们大人真奇怪。

    余寒心想:“压力给到余寒这边。”立马就拿起抹布擦书桌。

    辛耐来的时候带了一件小礼物。

    “我自己编的,有些简陋。”辛耐递给余寒的是一个淡蓝色手环,四股,毛线编的。

    “那我是不是要回礼,你想要什么。”余寒不敢看坐在对面这个人,只是眼神瞄了一眼又一眼。

    “你可以看我的,干嘛一直盯着桌子。你害怕我吗?”辛耐有些无奈。

    “不是不是,我……”余寒心里想:“我要是说你惊艳到我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变态啊啊啊啊啊。”

    “礼物不都讲究惊喜吗?咱们现在是朋友了,相处的时间很多,而且余奶奶说咱们还是一个辅导班的,那么,这几天你就猜猜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再送给我,你看可以吗?”辛耐也微微笑起来。

    “他原来不像我想象的那么高冷,那么我们这样就是朋友了。”余寒心里又乐了起来。

    没有往日的烈阳,清风将窗外的绿叶送到房间,少年畅谈,历经风雨和彩虹,再回首,这样珍贵的时光足够珍藏一生。

    我们一起出去玩了但事情不妙

    周末的天气很清爽,两个人都想出门转转,说说话,也散散心。其实,清风掠过都觉得羞涩的年纪,在结识新朋友后,烦恼实在容易被抛之脑后。

    “对了,只是听奶奶叫你小耐,那你大名叫什么呢?”余寒看着身旁并排走着的人。

    “辛耐,辛勤的辛,而寸耐。”辛耐也看着他。

    “我叫余寒,多余的余,寒冬的寒。”

    两个少年身型相仿,白衬衫,黑长裤,清清爽爽,才可狂傲不服输的年纪。可,他俩任何一个身上都找不出一点狂妄的影子,有的只是温柔与亲和。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平时余寒在朋友面前都是一个话痨,移动的气氛活跃机。现在的沉默,不说全部是因为辛耐的气压,十有八九也是这个原因吧。当然,此时,辛耐也郁闷:“我真的这么“生人勿近’吗,但是,我们两个不是互相承认是朋友了吗?那也就不算生人了啊,他干嘛一直不说话?那要不然我先开口……”

    两个人都憋着劲准备开口说话时,一声尖叫划过微醺迷醉的空气。

    再定睛一看,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正爬上家属楼的天台。凌乱的长发中,仔细看,可以看到两个被扯坏的马尾。

    天台不高,但也足够吓人,余寒立马报了警。辛耐则冲女孩喊:“思澄,你又在玩什么,我也能参与吗,看来这次是有点恐怖的角色啊。”

    “辛耐,这次是真的,我快疯了,你说没有意识的死亡状态多好,感受不到痛苦,没有他们的打骂,没有殷思慕的世界多好。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啊…….为什么是我,我太难受了。我……我……你说…….死了…….多么痛快……可是,我真的…不想跳楼,我只是想逃离这个家……在这里,我每天都……都胆战心惊,压抑地喘不过气来……”殷思澄说着哭了起来。她当然不想死,三观很正的女孩,平时大大方方。

    撇开辅导班同学这个关系,他们又是高二同学,辛耐是转学生。一开始,这个整天扎双马尾的班长很热心的给辛耐介绍新学校,怕他不适应。过了几天,看到辛耐学校生活有了自己的节奏,她又慢慢不再插手帮忙。偶尔的调侃玩笑,他们成了朋友。可,家里的事,思澄没有谈过一句。其中难言之隐,辛耐其实知道一二。有一次,辛耐在后院忙活,听到些微对话。

    “你tm是不是有病,记什么仇啊,嘿,你觉得你跟咱爸告状说我欺负你,他会向着你吗,别忘了,我tm才是男孩,你在咱家啥也不是。赶紧滚,还想再挨一拳?”

    辛耐接着就看到殷思澄往他家正门走。红着眼,头发又重新扎过。

    “辛耐,我在你家待会儿行吗,我想你奶奶了。”殷思澄似乎在恳求。

    “当然可以,奶奶就在客厅睡觉。快进来吧”辛耐赶紧开门。

    奶奶坐轮椅的日子和辛耐在小县城高中待的时间差不多,他们都慢慢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奶奶毕竟是上了年纪,看不清楚思澄的红眼睛。只是问爸爸妈妈怎么样,在学校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聊了一会,她起身要回家。

    “我送送你,思澄?”辛耐见殷思澄盯着奶奶出神,便问道。

    “辛耐……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说,我们找个时间聊聊天好吗?”思澄带着微微哭腔。

    “当然了,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也很希望跟你交流交流。”辛耐笑着说。

    “不是,不是交流,是诉苦,下一次,听我诉苦好吗”声音小得辛耐听不到。殷思澄当然知道这样说辛耐听不到,毕竟助听器不可以随意调大音量。

    “算了,麻烦你了,我回家了,奶奶,辛耐,拜拜。”最后的笑分明是从失望与低落中挤出来的。“我太自以为是了,辛耐也被老天爷开了很大的玩笑,我这点伤,这点痛算什么。我不应该麻烦他的。”殷思澄心想。

    但是辛耐还是嘱咐了一句:“思澄,你如果真的有不开心的事,一定要排解,别一个人闷着,跟我说说,或者你的好朋友,写下来也可以,你千万……总之,我们住这么近,有事情找我,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会帮你的。”

    “哎呀,真的没事,谢谢你啦。”思澄这种往日里开朗的语调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

    少女喜欢双马尾,背影孤零单薄。少女登上天台,人们开始浮想,鲜血淋漓的花坛。少女有痛无处医,还未成人长大,生存苦楚独自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