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破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早晨。

    他发现自己趴在地上，师父的遗体已不知去向。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人一脚踹住后背压了回去。

    “这个畜生好像醒了。”有人惊呼道。

    “畜生！归庄主待你不薄，你竟干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来！”又一人骂道。

    归云破被脸朝下按在地上，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发出一声声嘶鸣。

    他的身上不知挨了多少下拳打脚踢，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被他们活活打死时，有人喝退了众人，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提了起来，是佟师爷。

    “归云破！庄主把你从小拉扯大，对你有养育教导之恩，名为师徒，恩同父子！你却不顾人伦纲常，弑师灭父！”佟师爷声音嘶哑，他一字一顿，痛心疾首道。

    “不是我！佟师爷！我昨夜中了涣神迷魄散，我赶到师父书房，就见师父已经……”

    话没说完，佟师爷抡圆了胳膊抽了他一耳光，令他狼狈地偏过头去。

    归云破痛苦地咳嗽着，他早已浑身是伤，现在更是头晕目眩，身心俱疲。

    “归云破！你丧尽天良，十恶不赦！今日，我便替庄主清理门户，以祭庄主在天之灵！”佟师爷将他摔在地上，“蹭”的一声，抽出腰上的配剑。

    “佟师爷……”归云破挣扎着爬过去，抓住佟师爷的长衫下摆，他凄怆道：“我死不足惜，只恨那真凶就此瞒天过海，不能为师父报仇雪恨！”

    一直站在一旁的衡山派掌门陆百里，见佟师爷犹豫了，便高声道：“佟师爷，你休要听这畜生狡辩。昨日他贸然闯厅，我就说该严加管教，归庄主偏要对他百般宽宥纵容，纵得他恩将仇报，才有今日之祸呀！”

    “陆掌门说的极是。”南山派掌门谷里剑附和道：“这个归云破，昨日闯厅一事，归庄主只将他禁足半日，他却怀恨在心，用下作手段算计庄上所有人，将归庄主杀害。如此狂悖之徒，应当就地处死，绝不能再放过！”

    众派掌门纷纷附和，一致要求立刻处死归云破。

    佟师爷仰头长叹一口气，悲痛道：“庄主，你悉心栽培他多年，却是养虎为患哪！我佟起今日便杀了这孽障，为你报仇雪恨！”

    “佟师爷！”眼看就要命丧佟师爷的剑下，归云破想起师父临终所说的话，再次开口道：“师父真的不是我杀的！师父临终前曾跟我说过……是南良御！定是他杀了师父！”

    “你说什么？”佟师爷吃了一惊，在场所有人，更是一片哗然。

    “我所言句句属实！”归云破字字泣血，高喊道。

    “一派胡言！你这孽障为苟全性命，竟敢嫁祸他人？那南良御是什么人？他贵为南宗，与你师父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师父？”陆百里斥道。

    “是啊是啊，南岛主三十年不曾过问北境各派之事，我听闻他性情逍遥洒脱，从不与人结怨，为何要杀归庄主？”

    “定是归云破这孽障为求自保，信口雌黄！”

    “诸位且慢，听老夫一言。”一直没有说话的华山派掌门武子友站出来说道。

    武子友已年过七十，头发胡须都已花白，在座的各位掌门中他年纪最长，众人都安静了下来，看向他。

    武子友捻着长须，沉思道：“老夫方才就觉得有些疑惑，我等带来的弟子和这归云山庄上上下下共三百余人，竟同时中了涣神迷破散，凭这归云破一己之力，毫无疏漏算计到所有人，他是如何办到的？好，即便我等都疏忽大意，可是……以归庄主的武功修为，就算孽徒有意暗算，也绝无可能如次轻易便命丧孽徒之手，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说到此处，武子友笑了，见无人反驳，又接着说道：“归庄主有归云五行决护体，多年前便已突破第四重心法，内功深不可测，天下谁人不知？放眼天下，武功修为能与归庄主并肩的，唯有一人，便是那浮鹰岛的岛主——南良御。”

    “佟师爷。”武掌门对佟师爷拱手道：“依老夫之见，此事定要详查，待查明真相，再处置不迟。否则，若真是那南良御下的手，归庄主已驾鹤西去，南良御若是不肯就此罢手，我等北境各派，岂不是要大难临头了。”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惊惧、恐慌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正如武子友所说的，若是南良御不肯罢手，接下来继续对付北宗各派，还有谁能和浮鹰岛抗衡呢。

    陆百里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片死寂。他抱拳道：“武掌门方才所言，条理清楚，在下钦佩。可即便真是南良御所为，在下认为，这归云山庄之中必有内应，若是归云破这小子与南良御里应外合，那这一切便都能说得通了。”

    “你血口喷人！”归云破目眦欲裂，嘶声喊道。

    “好，那我问你，昨夜庄上所有人都中了涣神迷魄散，你被禁足在自己房中，众人皆知。可你今早却在你师父书房里出现，归庄主被杀，唯有你一人在侧，你作何解释？”。陆百里质问道。

    归云破深吸了一口气，将昨夜之事道了出来……

    陆百里冷笑一声，又问道：“所有人都中了涣神迷魄散，今早方才醒来，怎么唯独你一人夜间便醒，难不成你的内功修为，远在我等之上？”

    “我……”归云破无言以对。

    佟师爷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归云破，你昨日带回的那位岳姑娘，现在何处？”

    归云破皱眉道：“我夜间醒来时，她已不在房里了，我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佟师爷嗤笑一声，道：“你的说辞漏洞百出，陆掌门所言句句在理，那涣神迷魄散药力之大，昨日各派掌门都在庄上，高手如云，都难以招架，而你，还有岳离儿，你二人倒好，一个不知所踪，一个夜间便醒。”

    佟师爷提剑指着归云破道：“你昨日先将岳离儿带回庄上，再将你师姐归云竹骗下山，借故闯厅是假，实为趁乱洒下涣神迷破散，此药无色无味，只要沾到衣物或肌肤上便能生效。你藏于袖中，趁乱洒在空中并非难事。”

    众人哗然，一片惊呼。归云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心已沉到谷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佟师爷的剑抵在归云破的喉咙上，弯下腰凑近了他，盯着归云破的眼睛道：“你假意闯厅，岳离儿趁机潜入后院，在茶水饭食里作梗，等到夜间，你二人再将南良御引到庄上杀害你师父，是不是？！”

    归云破如鲠在喉，他凄凉地笑了起来，喃喃道：“没想到我归云破，在你眼里，竟是如此不堪……”

    他闭上双眼，不再分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