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一日一日晃过去，顾君闻依旧划水摸鱼，楚云依旧风雨无阻，林霖依旧顶罐罚跪。

    暖风送走了京都的冬季，春的脚步已然迈进。可谁也没想到，临近年关，寒潮却悄然到来，打乱了王朝的正常运行节奏。

    好吧，其实就算没有突如其来的寒潮，启胜朝的这个年尾也并不太平。

    先是明德帝大病一场，连着七天未上朝，三位皇子在大殿上闹得乌烟瘴气，人心晃晃。

    接着，是兵部前任尚书无端暴毙，搅带着六部都一团糟，一连串官员被借机拉下马，朝廷大洗牌。

    不知触碰了那个机关，多米诺骨牌接连倒下，兄弟阋墙已现端倪。

    虚无缥缈的传言，影响不了顾君闻的心情。不过，有一件事她确实不能忽略——粮饷。

    曾经的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今日的她，即使捐出全部口粮，也喂不饱塞北数十万将士。

    民以食为天。这是不应该一拖再拖，可朝廷的意思是，再等等。

    “还要等多久啊？这日子是没法过了。”顾君闻撑着脸，皱着脸。

    她静静地坐在窗前，一边看沈泽带领张兴他们练武，一边不住哀叹。

    还好今日楚云诸事繁忙，不来盯她练字。顾君闻想到这里，多多少少有些宽慰，总算有件开心事。

    沈安安就着屋中暖炉烤手，小声嘀咕着：“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我看京都大小仓库都塞满了，还让我们再等等。太让人寒心了。”

    前日，沈泽又去兵部要粮饷，可兵部以陆尚书病故为由，拒绝支付。

    边关将士的温饱问题无法解决，又惦记着暗卫队，这两日，沈泽总心不在焉，脾气也暴躁了许多。

    挂在檐角下的红灯笼，被风拨弄得上下左右翻滚，看的人心烦。

    顾君闻坐在窗边瞧得分明，又叹一口气：“确实挺让人恼火的。塞北的粮草还能再撑一段，但不能再拖了。”

    要他们打仗时，他们是爷爷，要什么有什么。现在四境皆安，天下太平，他们反倒成了孙子。

    不说发钱了，温饱都成问题。就虎牢关附近的盐碱地，能种出粮食才怪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要有条件不是？

    苦了边境的百姓和将士了。

    想到这里，顾君闻站起身：“安安，你再去催一催，我们定的这批粮食尽早送到塞北去。”

    “好的。”沈安安来了精神，一下子跳起身，眼神亮晶晶的。

    “少将军，有信件。在门口发现的，没瞧见送信的人。”门卫尤十敲敲门，高声喊道，打破了屋内快凝滞的气氛。

    “也许是塞北又来信了。”顾君闻叹了口气，打开房门，“外面挺冷的，尤十，进来细说吧。”

    “谢少将军。”尤十应了一声，搓搓手，麻利的扣上门。扫扫浑身的寒气，他拘谨地靠近火炉一些。

    “少将军，小的今日出门撒扫，这封信就在地上躺着。小的捡起来才知道，是给您的信，就赶快送过来。”尤十接过一杯热茶，谢了又谢。

    “飞云纸，翰林墨。都是名贵物件，寻常人买不起。”顾君闻拿过信，左右翻翻看看。

    除了信纸质地和墨痕，再没有别的线索，能表明写信人的身份了。

    “粮饷之事，京都梅园见。”打开信纸，只有八个潇洒的大字。

    “公子，可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虎牢关出事了？”看着顾君闻紧缩的眉头，沈安安等不及了，凑过脑袋也要看。

    “没事，不是塞北的事。安安，你先去催催那批粮食，我要出去一趟。”顾君闻披上披风，抓起信纸，折叠好后塞入怀中。

    “公子！你又有事瞒着我！真讨厌。”沈安安焦急地呼喊，换不来顾君闻回头，赌气跑去粮店了。

    寒风中，顾君闻走的很快，仿佛走的再快些，烦恼就能随风而散，粮饷就能立刻拿到手。

    她的目的地：京都梅园。

    时至早春，又遇上这样一场十年难遇的春寒，梅园少有梅花俏丽枝头。

    满院春色，化成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哀叹，也无人欣赏。

    顾君闻盯着落了灰的门匾，慢慢推开梅园大门，缓步踏入。

    园内静悄悄的，时不时有风吹过，几枝春梅颤巍巍的，仿佛在考虑何时再与风一舞。

    “有人吗？”顾君闻拢紧披风，避开旁逸斜出的枝丫，探头观望。

    偶有几声鸟啼，更显得庭院空旷。

    “真奇怪，明明约我在此处会面的。”顾君闻嘟囔两句，停下脚步，掏出信纸，在寒风中又静静研究两遍。

    没错，就是这里。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顾少将军，你喜欢这句诗，对吗？”一个少年狐裘锦袍，自墙头跃下，正落在顾君闻身前，身姿潇洒。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顾君闻握紧拳头，战术性地后退两步，与来人遥遥对峙。

    “顾少将军不必紧张。我叫陆煜，陆家嫡子。家父正是前任兵部尚书陆中正。”

    少年撇断一根细树枝，拿在手里挥了挥，冲着顾君闻歪头轻笑几声。

    “你有办法凑齐粮饷？”顾君闻仔细思索了片刻，也没有想出别的理由。

    “那是自然。我陆家是京都皇商，屈屈粮饷，并不困难。”陆煜含笑的桃花眼盯着顾君闻，眉眼间风情万种。

    “那你们的条件呢？应该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么简单吧。”

    “顾少将军英明。不过我们陆家想要的，顾少将军不是很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