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斜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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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花

    “扫得怎么样。”

    “鸡毛没有,你那边呢。”

    “差不多。”

    “附近有一家精品店,咱两去逛逛吧。”

    我心里有些嘀咕,怎么连阿辉也喜欢去逛这种店了,不过只能怪这次选错了地方,跑到郊区这边来了,用地图搜索了一下连个麦当劳都没有,尽是大跨度的天桥和笔直宽敞的大马路。

    到了阿辉所说的那家精品店,原来他说的附近是指坐了三站公交后再转两站地铁,这里的街市繁华,跟刚才早已大不一样。我和阿辉走进那家精品店中,阿辉别的不看,径直走到了一个叫做DIY区,然后就拿了两束花起来。

    “你干嘛。”

    “学插花咯。”

    “大哥,你脑子不是坏掉了吧,你干脆去买芭比娃娃。”

    “我买来摆在我书桌上的,书桌很空旷。”

    我白了他一眼,站在一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桌子的确很空旷,因为之前有一个舍友直接退学了,导致他占有了两个位子,那个位子平时是用来放开水、泡面、烤肠还有零食的。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姐姐走过来,开始给他介绍花泥还有盆子这些东西。

    小姐姐笑的很灿烂,一边介绍一边说很少看到男生有兴趣自己过来买插花的材料,还问了好几次是不是给女朋友买的,用不用问清楚一点。

    我翻了一下白眼,心想这小姐姐真的是想太多了,这个人压根没有女朋友,只是不知道哪根线搭错了过来买这些。

    “就是说需要花泥、花还有花瓶是吗。”

    “额,花和花瓶是必备的,花泥可买可不买,剪刀也是必备的,如果你家里边有的话也可以不用买。”

    是的,是的,导购也说家里了,我实在不好意思跟她说其实我们是住在学校宿舍里的学生,有人要在宿舍里边搞一个插花,摆在自己的游戏本旁边。

    服务员耐心说着,还不时朝我瞥一眼,脸上笑盈盈的。我心里一慌,等会,他不会是把我和阿辉当成了那个吧,那阿辉来买插花也就顺理成章了?

    我看着阿辉有些细皮嫩肉的样子,再看看导购的脸,真想一头撞到墙上去。

    “那花呢,我买多少比较好。”

    “花的话呢这边建议你买个四到五种,每种三到四束这样子,因为到时候你要呈现出的是一个立体的、错落有致的状态嘛,所以一定要有不同的品种。”

    “是要颜色不一样嘛。”

    “嗯……不仅是颜色,同时你也要考虑花的外形还有长短,你看像这种蕾丝和卷草就是可以做衬托的,像绣球、玫瑰、牡丹的话就是与之搭配的主花咯。”

    “就是买些不同的话搭配一下插出来就会好看是吗。”

    “嗯,也不是,还要看你插花的技术,还有你买的话要和瓶子搭配,总之这里面有很多学问,我们这边买了插花以后都有课程的,扫一下二维码就可以跟着学。”

    ……

    服务员用透明的包装纸把这些花草全部包装在了一起,阿辉让我帮他拿点,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要叫我一起来,稍加考虑,还是决定只拿一个花瓶,我是无法忍受坐两个小时地铁回去还捧着好几束长短不一的花。

    结账的时候阿辉突然问了一句,“你们这里有没有卖保温桶。”

    最后的两个小时车程,我便是抱着两个圆柱体,保温桶和花瓶站在了地铁上,没有了手机,我便学会了冥思。

    回到宿舍匆匆吃完饭,阿辉便开始了插花之旅,他看了一会儿视频,然后便不再看,一开始我还站他后面跟他一块看,后面觉得这些所谓的三分钟五分钟学习插花基本是无稽之谈,看起来很简单,但一些所谓的细节是无法展示的,只能靠自己摸索,依样画葫芦最后出来的不会是葫芦。

    没一会儿我便失去了耐心,阿辉倒是老老实实把几个视频都看完了,小心翼翼地开始用剪刀剪花的根茎,仿佛是生怕花会疼似的。

    他插了几束便拍一张照片,仔细观察以后又插了几束,又拍了一下照片。

    “叩叩叩。”传来敲门的声音,阿辉走过去开门,进来的竟然是阿敏,她只瞥了我一眼,就被桌子上那盆四不像吸引了过去。

    “哎呀,你怎么这样弄啊。”她的手扶着电脑椅背,惊讶地说道。

    “不是。”阿辉有些激动,一手撑着桌面,点开那个视频,“你看,她是这么说的,她说外围是这么插,里边是这么……”

    “你不要单纯看她怎么说,你自己要有个感觉……”

    阿辉起身,把位子让给了阿敏,阿敏不客气地坐在了那个椅子上,把阿辉插好的花一根根抽出来,开始分类,然后用剪刀在根茎进行修剪。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T恤,穿着一条短裤,拖鞋也是粉色的,但是穿了一双黑色的袜子,袜子和她小腿黑白相间。阿辉在一旁给她指指点点,在说着自己刚才看了视频的感悟,仿佛一个絮絮叨叨的阿姨,然而阿敏只是专心地盯着那些花,用手不停地调整着花的位置,不时地说两句话,似乎没怎么听阿辉的讲话。

    “插的时候同一种类的也可以不全插在一起,这样就不会显得很生硬……”

    整整两个小时,我刷了不止30章小说,他们还在搞那盆花,阿辉索性拿了张椅子坐在旁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摆弄。阿敏的确是不喜欢看视频,她喜欢的是不停地瞎想和比较。通常越到后面她越托着下巴在那里仔细地看,以至于她思考的时间比起她摆弄花的时间要长得多,然后一遍遍调整插花的位置让它们更好看。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我有些奇异,看着旁边的小闹钟,发现声音和它的秒针出奇的一致,我这才发现四个人的房间里如此安静,再看过去,阿敏已经盘腿坐在那里,手指搭在盆边,但是一动不动。

    “可能这两只调换一下你看看。”

    阿辉站起来把那两只花调换了一下。

    “算了,插回去吧。”

    十点钟的时候,阿敏终于起身说差不多了,我想着要是在她自己的宿舍,不到十二点应该不会完事。就在她说着差不多眼睛却继续盯着那盆花的时候,阿辉把那个保温桶拿了出来。

    “这个给你吧,上次那个被摔坏了。”

    “哦,好。”阿敏当场接了下来,表情自然,又瞥了一眼那盆花,“等我下次再给你们做糖水喝吧。”

    “好。”

    “那我走了,再见。”说着她又把那盆花挪了挪。

    “再见。”

    阿辉送她到楼下,然后就回来了。

    “喂,咋回事。”我看着他盯着那盆花发呆,问道。

    “你说放那里好点,出来一点还是进去一点。”

    “进去一点。”

    “为什么,我也觉得进去点好,有什么方位的考虑吗。”

    “没,主要是怕摔下来。”

    阿辉不再说话,继续挪着那盆花的位置。

    “为什么要买这盆花。”我站在他后面,说道。

    “都说了,我的桌子空荡荡的。”

    “你知道到时候不管你留在或者不留在广州,这花都是带不走的吧。”

    “我不留在广州了,我到时候会去东莞。”

    我有些惊讶,“这么说你已经想好了。”

    “嗯。”

    “挺好的。”

    “要一起去吗。”他转过头,笑了笑。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瞬间我觉得四周变得安静下来,就如同有一百个无形的话筒伸到我的面前,等待着我说出那个答案一般。

    “我想,还是不了,我不打算去工厂。”半晌后,我答道。

    他脸上还是保持那个浅浅的笑容,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回过头去。

    “我只是没想到有天你会搞这玩意儿。”

    “她挺喜欢的啊,上次在车上她都说了。”

    “你是为了她才弄的?”

    “总要让她情绪稳定下去吧,我可不想下次再去天桥救人了。”

    “也是,还是你想得周到一点。”

    “是你那天看完电影一直在发呆,她都在车上说了一大堆插花的事情。”

    我只好无奈地笑笑。

    阿辉又继续开始打他的游戏,一个小小的人拖着一把大大的刀面对着大他好几倍的怪物,面对着各种怪物的猛击不停翻滚着,画面黑暗压抑,我一直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不玩一些明亮活泼的游戏。而我也不懂有什么一直死还能让人有动力玩下去的游戏,我怀疑阿辉是被这游戏夺舍了。

    没一会儿阿辉坐起来,挠了挠头,喃喃自语说不行,我看他似乎是把那花盆扭转了一圈,或者是半圈,因为他顺时针地旋转以后又逆时针地旋转了一下。半小时还没过去,他便又开始扭动那花瓶,大约前前后后扭动了四次之多。

    终于到十一点的时候,他去洗澡了,洗完以后戴上耳机开始打游戏。他经常这样,美其名曰等头发干了再睡觉,以免第二天醒来头发炸毛。于是经常在那里玩着,然后那水顺着发丝一滴滴掉在桌上和地上。

    他关掉了电脑,屏幕变暗,那闪烁着光的键盘熄灭了,变得漆黑,他就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就盯着花盆看着,然后他站起来,把那花盆抱到了阳台去。

    我正想出去看个究竟的时候他喊了我名字,叫我出去看看。于是我走出去,看着他把那盆花放在了洗漱台的最边缘,靠近窗户的旁边。

    我笑笑,他问我怎么样,我说你不觉得放在靠外面的地方会更好吗,有阳光,有露水。他说那只能放在洗衣机上面,不然放洗漱台会挡掉一个洗漱的位置,我说我是开玩笑的,就放在那儿好了。

    他沉思着,似乎是要找一个更好的位置。

    “你干嘛搬走,看不惯吗。”

    “不知道为什么,打游戏的时候总感觉被什么挡着,感觉画面都看不清了。”

    “可是它不是明明摆在你的显示器外面吗。”

    “是啊,是这么回事,但是你想忽然就多出来了一个东西,然后你就会觉得被挡着。”

    “你不去注意到旁边那盆花不就好了。”

    他皱眉思索着,半晌说道,“是这样的,大概是我之前习惯了那面墙是空白的,空无一物,但是现在放那么一盆花在那里,我就觉得被挡住了。”

    “好吧。”虽然我还是不太明白,但是看着他尽力解释的样子,还是点点头。

    我们一起站在那里插着腰看着那盆花,这时候我发现有一个花像是折断似的耷拉着脑袋。

    “这外边这个花是什么。”

    “黄色这个吗。”

    “是。”

    “玫瑰。”

    “怎么折断了。”

    “这个就是这样的啊。”

    “那怎么就它一个折断了。”

    “这个是阿敏说……说什么要错落有致之类的。”

    “你确定不是刚才你挪来挪去,把它弄断的,或者是你搬出来的时候……”

    “不是,你别胡说。”他托着下巴仔细看着,仿佛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我看了许久,发现自己的确看不懂,抬头看他时,发现他也在看着我,然后我们就都笑了起来。

    “看不懂真的。”

    “我也是。”

    那花搬出去以后,阿辉没事的时候就去阳台那边看看那个花,说是要调整得更好看,但是半天没动一下,阿良想用手去挑弄一下,被阿辉给骂走了。

    两天后,那盆花又被摆在了阿辉的桌上。他继续在玩那个一直死的游戏,旁边就摆着那么一盆花,依旧错落有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那些花束像是被人调整过了。

    “有人调了这个花了?”

    “嗯。”

    “谁啊?”

    “我。”

    “怎么又回来了。”

    “就摆在这里吧。”

    “是不是适应了。”我笑笑。

    “没有,还是有点碍眼。”

    “不搬走了吗。”

    “花那么多钱,总得要适应一下。”

    “何必勉强自己。”

    “昨天的时候,我看到有鸟飞进来,在啄这个花,我感觉再不拿进来就要被那鸟啄死了?”

    “鸟?来啄我们的花?”我和阿良面面相觑。

    “是啊,不是太大,就飞过来啄。”

    “我们的阳台可是从来没有鸟飞过来的哦。”

    “估计是给花香吸引过来的。”

    “行吧。”

    “放久一些时候,估计就能适应了,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