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牙舞爪的雷电犹如冬日伸向天空干枯的枝桠般肆意伸展开来，吓得考得稍近一些的外门弟子都忍不住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这完全失控的模样，着实让人担心会被波及其中。

    可有当众人惊疑不定地退避闪躲时，一道矫健地身影毫不犹豫地直扑已然淹没在雷电中的墨念尘。

    只是，风歌师姐脚步一转，戒尺便横在了沐雨风身前。

    眉头微皱，可这一回沐雨风并无要立刻停下来的意思，她身子微侧，肩膀一沉，便要使出一招“铁山靠”将拦路的风歌师姐硬撞开来。

    携带直冲而来的惯性，这一撞的威势不容小觑，风歌师姐不欲硬接，她低身避开，戒尺直扫对方膝盖。

    那黑黢黢的戒尺风歌师姐拿在手中似乎并无多少重量，但方才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沐雨风清楚地感觉到那是一柄实心的厚重铁尺，这要是被扫中了，一时半会都别想再站起来。

    猛地踏地止住前冲之势，沐雨风脚尖一弹踢开扫来的戒尺，右手已并掌为刀欲要斩出。

    不过，一柄折扇伸出按住了她的手。

    “沐姑娘，别激动，仔细看，那只是排出的污垢，墨兄他并无大碍，想来无戒师傅肯定心中有数。”

    悄然插入了两人之间的翩然身影自然是段晨霄，站在风歌师姐跟沐雨风两人之间，他也是颇有压力，脸上儒雅的笑容都收敛了许多。

    而墨念尘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全然不觉。

    他能感觉到的只有痛，疼痛，撕裂开来的疼痛，烈火灼烧的疼痛，麻痹针刺的疼痛……

    若换了一日前，墨念尘现在恐怕已经昏厥过去了。

    即使没有直接失去意识，也会因为浑身上下无处不在而有富有层次感疼痛而陷入崩溃慌乱之中，根本难以再控制自己的真气护着心脉肌骨。

    好在，墨念尘已经掌握了玄武之象的观想。

    那龟蛇一体的幽邃意象宛如定海神针一般静静地伫立在脑海之中，让原本汹涌的痛苦完全翻不起什么风浪，极其冷静地看着雷电流窜在自己体内。

    淬炼肌肉，淬炼经脉，甚至深入淬炼平日锻炼根本难以触及的根髓。

    而从体内窜出的电流还带走了墨念尘体内的杂质。

    以人为剑，炼神锻体。习武之人锤炼自身便如铸剑师锤炼剑胚，通过不断地锤炼将体内顽固的杂质排出，乃至冰肌玉骨、无暇之躯。

    不过，正常而言，这是在日常锤炼过程中逐渐完成，一点点排出。

    少人似墨念尘这般一朝淬体，一泻千里。

    按在背后的手掌收了回去，流窜在体内的狂暴雷霆电流也随之消逝。墨念尘睁开眼想要站起身来，但肌肉尚在抽搐难以发力，整个人便要软倒在地。

    “来个人，带他去洗净身上污垢。”

    蒲扇般巨大的手掌轻轻地托住了墨念尘要瘫倒在地的身体，无戒师傅喊了一声，霜枫便立刻站了出来。

    只是，墨念尘身上排出的污垢散发出的恶臭让嗅觉格外灵敏的霜枫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甚至于整张脸都有些要拧在一起的意思。

    而且，扫过旁边等待许久未曾淬体的夏凌雪，霜枫的脚步便不由得一顿。

    只是这一停顿，墨念尘已经扶着无戒师傅站起身来。

    “不必，我自己能走，无需再劳烦他人。还要多谢师父相助之恩。”

    浑身恶臭，自己闻着都犯恶心，墨念尘也不像劳烦他人。当然离开之前，感觉自己浑身各处都通透了许多的墨念尘不忘真心诚意地躬身向无戒师傅道谢。

    “无需言谢，能有今日之功效，乃是平素努力积累的成果。仍需锤炼磨砺，切勿因此便沾沾自喜。”

    摆了摆手，虽然已经对墨念尘心生几分欣赏之意但无戒师傅言辞之间仍不忘敲打他一番。话语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脸上神情，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以你的内功修为，反哺体魄也不过时间问题。”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老子》啊！

    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墨念尘略一回忆便想起方才段晨霄背后的纂述中便有这句，而且还跟着一句相对的“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听无戒师傅的意思，前面那句蕴含了以真气反哺体魄的武学道理，那后面也对应着什么高深武学。

    有些好奇啊……

    胡思乱想着往外走时，身后响起了无戒师傅叮嘱沐雨风的声音，让墨念尘忍不住放缓了脚步。

    毕竟是唯二加练的弟子，多少有些同病相怜。而且，墨念尘对夏姑娘身怀的惊人寒气也颇有兴趣，想要看看对方在淬体时又会有怎样的表现。

    听着无戒师傅的叮嘱，夏凌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盘膝坐下。

    虽然夏姑娘她一副非常淡然的模样，但她其实对无戒师傅的话并没有完全听明白，但这并不妨碍她学着墨念尘的之前的做法。

    这些天的锻炼，除了段晨霄偶尔会用冰夷语同她沟通一下外，大多数时候她都只是在模仿别人。

    如此也能坚持下来，不得不说也是个奇才。

    无戒师傅这几天其实也察觉了夏凌雪对中原语掌握得并不多，所以很多时候在讲解时都会刻意地带上肢体动作，尽量让自己的表达得更清楚些。

    在临渊阁教了许多年武功，这也算是他遇到的最大挑战了，尤其是这丫头冰冷冷的脸上少有表情。

    完全看不出她到底明白了没有。

    再加上这小丫头的体魄完全算得上病弱缠身，这几日的锻炼量无戒师傅都会精心计算好好策划，生怕一个不小心导致她练坏了身子。

    现在引雷淬体，那更是要万分小心。

    深吸了一口气，无戒师傅在夏凌雪身后坐下却并未向之前那边张手按下，而是伸出食指点在她背后。

    试探性，近乎微不可察的真气缓缓流出。

    不见雷光闪烁，却觉寒气涌动。周围众多的同门根本没反应过来，略显狂暴的寒意已经席卷了四周，一些体魄较弱的弟子已经忍不住抱臂发抖。

    寒气爆发，夏凌雪白皙的脸庞瞬间变得有些铁青，这熟悉的情况让霜枫下意识地便抓住怀中丹药想要冲过去。

    不过风歌师姐一伸戒尺便勾着衣物将他拉了回来。

    只看见了寒霜弥漫的同门惊疑不定，对似乎风一吹便倒的夏凌雪刮目相看，隐约间望见了有冰蟒幻影缭绕在夏姑娘身边的墨念尘更是若有所思。

    “无戒，她的情况特殊，交给我来吧。”

    而一道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后知后觉的，墨念尘看见带着赤红面具的男子从自己身边走过。狂风暴雨从身旁的门扉涌入，可墨念尘却觉热浪扑面。

    宛如一团烈火掠过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