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背在身后，手里还抓着一把黑黝黝的戒尺，在众人周围走来走去审视着他们动作有没有走形。

    明明是正值芳华之年的少女，可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风歌师姐表现得却像是学堂里古板的老夫子，强烈的反差感带来了一股微妙的滑稽。

    可脑门上切实挨了一戒尺疼到现在的墨念尘可不敢笑，他端正态度，摆好姿势，目不斜视。

    只是注意力还是不免放到了应声走上前的段晨霄身上。

    为避免练习时失手误伤，外门弟子练习时所用的兵刃皆是由阁中提供的练习用兵刃，刀剑无锋，棍棒过布。弟子们带入阁中的兵刃均存放在各自寝房之内，锻炼习武都是轻装上阵。

    别说男弟子，便是沐雨风她们身上除了一根束发的发带往往也并无其他饰品。

    在这样一群着装干练素净的习武之人中，腰间悬玉，手持折扇，一副翩翩公子模样的段晨霄格外显眼，便是无戒师傅也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总有种画风不对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怀疑这儒雅的公子是否不小心走错了地方。

    带着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躬身行礼，待无戒师傅将一词不改的嘱咐又说了一遍，段晨霄应了一声，不换不忙地伸手按向面前雷电闪烁的银球。

    到底是世家子弟，这种波澜不惊的气度，自己还当真学不来。

    心中感慨，墨念尘却又忍不住瞥了一眼旁边有些急不可耐的胡烈，忍不住摇了摇头，觉得这还是段兄的个性使然，并非所有世家弟子都有这般气度。

    自己估计是学不来……不过也不用学便是了。

    略一分神之间，无戒师傅已将手按下，一如既往地开始了引雷入体的过程。

    变故，从雷霆跃动着涌向段晨霄的时候便已发生。

    其他人在引雷入体时，虽然银球上雷电跃动得也颇为欢快，但顺着手掌引入体内时，雷光电流不见丝毫外泄，根本看不出究竟吸纳了多少得雷电。只能大概得根绝坚持的时间来判断引雷入体的效果。

    可这时顺着段晨霄手掌涌动的雷光却没有完全浸入段晨霄体内，反而有不少在他身遭盘旋缭绕。

    取代了雷光缭绕的银球，段晨霄了最亮眼的发光体。

    “噗，这是搞什么？该不会连引雷入体都做不到吧？雷电外泄成这样，还有多少淬体的效果？”

    “你懂什么，人家是天工城弟子，从小接触过不知道多少天才地宝，尝试过多少种淬体锻炼的法子，可能根本就看不上这引雷淬体的效果。”

    “哼，哗众取宠。”

    嘲讽、讥笑、嫉妒，犹如藏身暗中的老鼠，平时不见踪迹，但闻到些许荤腥便立刻会探出头来。不过这窃声低语尚未蔓延开来，风歌师姐三两下戒尺敲了下去便堵住了那些闲不住的嘴巴。

    略微扫了一眼，果然又是那些平日里看着他跟夏姑娘低声议论不断的同门，墨念尘撇了撇嘴懒得多加理会。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打量段晨霄几眼。

    以段兄的性格，如非必要，这般引人注目的事情是不会去做的，那么，眼下这情况，藏着怎样的奥妙呢？

    无戒师傅端坐前方，墨念尘不敢直接动用墨瞳去窥探，只是睁大了眼睛凝神仔细地打量了着在段晨霄身遭盘旋缭绕的雷光电流。

    只是这电流不仅跟蚯蚓般扭动不已没有丝毫安静的时候，还闪烁着刺目的电光，想要看清真不是件易事。

    只是盯着打量了一会儿，墨念尘便觉得眼睛有些刺痛，灼目的光影不住地在眼前晃动。一股泪流不止的冲动涌现心头，还好他及时闭上了眼眸。

    自己的墨瞳虽然特殊，但到底不是万能的啊。要不要跟话本中那样每天眺望阳光锻炼下眼睛，搞不好练出什么来。

    眼皮闭合挡住了刺目的点电光，但方才雷光似乎灼刻在了眼皮之上，在一片漆黑之中仍旧在眼前盘旋晃荡，让人根本注意不到。

    看……嗯，闭着眼睛用看似乎有些奇怪……

    总之，仔细端详了一番仍旧不住地在眼前晃荡地暗红灼痕，墨念尘发现了些许端倪。

    那停留在眼前的静态痕迹，看起来，有些像是篆书？

    仔细辨认了一番，虽然有些变形，墨念尘还真的认出了几个古篆来。

    有了猜测，墨念尘再睁开眼来仔细打量段晨霄身遭的盘旋缭绕着的雷光电流时，便发现那电流确实构成了一个个篆书，带着古朴的韵味，犹如从古碑上拓下来的字迹。

    只是，那扭动的雷光并不是禁止的，而是不断得在变化，所以墨念尘一开始并未认出来。

    这，莫非是什么高深莫测的秘籍？

    事出反常必有妖，心中一动，墨念尘不顾眼睛被雷光灼得刺痛，瞪大了眼睛想要辨识出那一个个古篆凑在一起到底写了些什么。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等等……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混进去了……这哪是武功秘籍？你不是在背书吧？

    一开始辨认出的文字墨念尘还觉得颇有几分玄妙的道理，但辨认着辨认着，发现其中不仅混杂了各家典籍书说，还有一些明显不太正经的内容。

    无语，墨念尘感到了深深的无语。

    引雷入体、淬炼体魄啊！段兄你能不能认真点?在这背什么书？害得白费劲，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但这一次即使心中吐槽不断，墨念尘也没能止住生疼的眼睛中泪水滑落。路过的风歌有些莫明其妙地瞥了眼他一眼，但见他姿势端正便只是轻轻地敲了下他额头，提醒他练武时应全神贯注，不要心猿意马。

    收回手来，段晨霄躬身行礼，漫步走回，脚步沉稳不见丝毫虚浮，若不是头发有些张牙舞爪，全然像是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当真是闲庭信步，轻松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