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若临渊,这个江湖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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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苦练成乞丐,奇遇造大侠

    从烟雨迷蒙的江南水乡到潮湿炎热的天府之国,这趟旅程近乎横跨整个国土。

    要让脑袋空空的墨念尘自己策划行程,可能就直接两点一线画出个最短距离,然后一头扎进危险的荒山野岭之中,再也出不来……

    可即使有尉风尘这个老江湖在,为了追求尽快赶到临渊阁难免还是有要穿山越岭的时候。

    尤其是在墨念尘不会骑马的条件下。

    山路难行,即使有尉风尘在前方开路,这一天走下来墨念尘还是累得够呛。找到用来过夜的山洞之中,墨念尘一屁股坐了下来后就再也不想动了。

    “给,这可是好东西。”

    原本盘踞山洞中的是条骇人的巨蟒,但一照面它都没来得及发动袭击便被尉风尘一剑刺穿七寸要害钉死在了地上。在墨念尘没反应过来前,尉风尘已伸手不知道从蛇尸里掏出了什么,贼笑着一把塞到了它嘴里。

    腥涩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他下意识地就想开口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但一只强有力的手捏住了墨念尘下巴。

    而后是浓香而辛辣的液体灌了进来。

    “呕~呸呸呸,你喂了我什么玩意?还带着血吧?呸,这味道也太……呕~”

    呛得眼泪都出来了的墨念尘在重获自由后第一反应就是连呸带呕,想驱除掉嘴里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的尉风尘差点没忍住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他咳了咳,努力摆出正经的模样。

    “蛇胆可是好东西,对内功修习有极大益处,这么一条活了不知多久的巨蟒产出的蛇胆更是难得。”

    “是吗?呃,那也没必要这样硬塞吧?”

    对尉大叔的话墨念尘有些将信将疑,他略一思考,发现小说话本中确实有食用蛇胆提升内力的说法。

    但总觉得,尉大叔只是想那他寻开心罢了。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也别纠结了,休息下就去拣点干柴生个火,等我猎点能吃的东西回来。哦,对了,别忘了把这包驱兽粉洒在周围,我可不希望回来后饿着肚子还得帮你挖个坑。”

    义正言辞地说了条大道理,也不给墨念尘反驳的机会,尉风尘掏出一包药粉丢给他,扛着铁剑就朝山洞之外走去。喝着小酒,哼着小曲,根本不像是去打猎应有的模样。

    墨念尘本来还想再坐一会多休息下,可黄昏已至天色沉,远方隐约传来的野兽嚎叫声更让他心中发毛。

    虽然相信尉风尘还不至于会在生命安危上开玩笑,不过对这驱兽粉如何发挥作用,墨念尘还是颇为好奇,打开药包后第一时间凑近了闻了一闻。

    好一股提神醒脑的味道,差点没把墨念尘直接熏倒在地。

    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墨念尘伸直了手臂努力想让这包可疑的粉末离自己远远的。

    从山洞往外稍微走了些距离,捏着鼻子的墨念尘正要把驱兽粉洒下去,不料一颗被咬了一口的果子砸到了他脑袋上,差点没失手把整包药粉失手洒在这里。

    “吱吱吱!”

    扭头望去,却见树梢上正站着一只吱哇乱叫的猴儿。见墨念尘看过来,它竟也不逃,反而露出龇牙咧嘴的模样。

    显然,它不仅不怕,还想反过来恐吓对方。

    没想到的竟然被一只猴儿给欺负到头上来的墨念尘那是又好气又好笑,俯身捡起那猴儿用来砸他的果子随手丢了回去想将这小猴儿吓跑。

    可出人意料的是,这猴儿竟灵活异常,一扭身躲开“暗器”后便从树梢跃下直扑墨念尘面门。吱哇乱叫声中,两只后抓一通疯狂乱抓,便要将墨念尘挠个满脸开花。

    吃惊之余,躲闪不及的墨念尘只能举起双臂摆出拼命护住脸的姿势使出一招“拦山虎”。

    这猴儿显然并未准备跟人硬碰硬,它并未一昧强攻,而是凭借着异常灵活的身法左右乱窜,时不时便从意料之外的角落窜出来挠上两爪。

    行进后退之间,似有一套相当高明的武功,打得墨念尘疲于应对。

    挠了几把,那猴儿也不恋战,从墨念尘身上爬过的时候使出一招“顺手牵羊”,伸手从墨念尘怀里摸走了那剩下的药包后便要窜回山林之中。

    这驱兽粉事关重要,可不能被这猴儿给偷走了!

    这一天山路走下来,墨念尘非常有自知之明,凭他要想在这山林之间追上这灵活异常的猴儿根本不可能,必须在对方回归山林前将其抓回来。

    俯身抄起一块石子,墨念尘手腕一甩将其丢了出去。

    这一丢看似随意,但体内真气运转灌注其中,墨念尘已用上了尉大叔教授的“密林掷雀”暗器手法。

    以他目前先天有缺的体魄素质,寻常的拳脚功夫短时间内练不成,唯有这暗器手法,在真气的辅助之下能让墨念尘快速掌握一定的自保能力。

    暗器功夫,讲究先练眼力,再练手法,而后手眼合一方能百发百中。

    墨瞳带来了远超常人的卓越视力,让墨念尘在眼力上省了不少功夫,而抖腕甩手的法门墨念尘今天赶路的时候在尉风尘的督促下也一直在锻炼,此时也算颇有心得。

    石子划过弧线,精准命中后脑勺。

    原本在树梢间随意纵跃猴儿直接倒插葱般掉了下来,墨念尘松了口气,拨开树枝赶过去捡了个尸。想想此事也是颇为有趣,他准备回去跟尉风尘说说此事。

    然后就被尉风尘狠狠地嘲笑了。

    “哈哈哈,差点连个猴儿都没打过,怕不是像偷只鸡会被公鸡给踩翻在地。”

    拎了只山猪回来的尉风尘笑得眼泪都快崩出来了,墨念尘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对方夸张的反应,只盯着打理好之后架在火堆上翻转的山猪。

    条件有限,只做得简单烤肉,没法辅以多余佐料,但纯粹的肉香已经让墨念尘口水泛滥。

    “不过这事确实蹊跷……”

    帮墨念尘处理了手臂上抓伤,尉风尘在那看似凌乱的爪痕中看到了些许规律,倒像是有些爪功的模样。心中暗自思索,尉风尘瞥了眼随手丢到角落里的猴儿。

    酒足饭饱困意生,累了一天的墨念尘靠着石壁就睡着了,坐在火堆旁的尉风尘似乎也有了几分醉意。

    从不离身的酒葫芦都放在了一旁。

    那昏倒的猴儿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这时候却也不急着逃,反而蹑手蹑脚地爬到了尉风尘脚边,伸手抱起了尉风尘那喝了半天不曾见底的古怪酒葫芦。

    “啧啧啧,都说猴儿好酒,不过这种情况我倒还真是第一次见。”

    那猴儿前脚抱着酒葫芦刚出山洞,闭着眼睛扯着呼的尉风尘便醒了过来。他并不着急去追那猴儿,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番筋骨后伸腿踢了下睡着后对还睡着的墨念尘一脚。

    “小子,醒醒,该去寻宝了。”

    “寻宝?寻什么宝?大半夜的,你睡醒了吗?”哈欠不止的盯着睡意强睁着眼,迷迷糊糊地盯着尉风尘,不知道是自己没睡醒还是对方睡昏头了。

    “啧啧啧,你啊你,这机遇都到挠到脸上了都没发觉,未免也太迟钝了些。”

    “所谓苦练成乞丐,闲逛出奇才。须知一朝奇遇胜过十年苦练,行于江湖之上,可得对此十分敏感才行。”

    夜色已深,寂静的山林之中除了偶有虫鸣声外还能听见野兽低沉的嘶吼,视野中时不时一闪而逝的黑影更是平添几分诡异。好在身边的尉大叔絮絮叨叨地说个没问,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倒是让墨念尘少了几分紧张。

    “什么奇怪乞丐其实是的江湖高人,什么跌下山崖后意外获得绝世秘籍,又或者白猿送书、鱼腹藏剑……”

    要不是打不过对方,墨念尘真想丢给对方几个白眼。这天地下哪有这种好事,有这个白日做梦的功力,尉大叔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了。

    一般的话本也不敢这么写……哦,不对,他们真敢这麽写,甚至更夸张。

    不过他要是话本主角,又怎么会这麽倒霉呢?

    忍不住在腹诽的墨念尘牵动了思绪,虽然只是隐约记者不少小说话本中的故事情节,但他觉得如果是主角,那应该是天命眷顾才对。

    “哈,这些猴儿酒量可不行啊。”

    一不小心思绪又跑偏,还是尉风尘的笑声惊醒了他,借着火把光亮望去,只见眼前歪七扭八地倒了一地猴儿。

    “嘿,瞧那山洞,我有预感,奇遇就在其中。”

    伸手从一只猴儿手里把自己的酒葫芦拿了回来,尉风尘没管满地呼呼大睡的猴儿,直奔前方一黑黝黝的山洞而去。本在为这满地猴儿醉酒啧啧称奇的墨念尘也急忙跟上。

    开玩笑,之前一只猴儿就差点挠了自己满脸开花,这满地的猴儿要齐齐耍起醉拳来,他可架不住。

    “这是有人居住?”

    走进山洞未多远便望见了石桌石椅,墨念尘忍不住惊讶出声。旁边的尉风尘伸手摸了下石桌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显然这制作粗糙的石桌石椅已经许久未有人用过。

    再往里,又见一石床,可床上并无被褥只有一具皑皑白骨,看起来像是人骨。

    而在床边一具庞然大物留下的遗骨却是似人非人。

    “瞎叫唤什么?一堆骨头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我看看,嗯,这像是某种巨猿留下的遗骨。”

    “寻神医谷间,受妖人暗算跌落山崖,双腿俱毁,幸有巨猿相助,造石桌石床以暂居……虽有能训练猴儿相助,可时过数载后仍一无所获,奈何终究难以苟延残喘。留《山魈诡爪》于此赠与有缘人,望能替吾将遗骨送回兽王庄。”

    靠床的那道石壁上有着凌乱的字迹,墨念尘凑近一看,却是遗书,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以指为笔,刻石为书,指力非凡啊。妖人么……”

    扫了眼遗书,尉风尘忍不住有些感慨,“妖人”两个字眼似乎也让他想起什么。

    “尉大叔,这兽王庄在哪啊?”

    比起那看不太明白的《山魈诡爪》,墨念尘更关注前辈留下的遗愿,只是失忆后对这些江湖之事全无头绪的他还得求助尉风尘。

    “呵你倒是好心,不过还是算了。这兽王庄,十余年前便已覆灭。你若是有心,还不如把这《山魈诡爪》学会,日后遇上兽王庄后人,转教对方也算是遂前辈遗愿。”

    拍了拍墨念尘的肩膀,一路上不停念叨着“奇遇”的尉风尘这个时候却没去学这套武功,反而心心念念地去找什么“猴儿酒”去了。

    【武功:山魈诡爪,品阶,地阶下】

    【兽王庄模仿山魈异兽所创爪功,随着兽王庄的覆灭而在江湖上绝迹。此路爪功讲究以灵动诡异的身法调动敌放注意力,再出其不意从难以防备的诡异角度发起进攻,使敌方防不胜防。灵巧属性并不达标的人难入其门】

    【备注:猴儿学得,你学不得。气不气?】

    为那不大对劲得备注气得嘴角抽动,墨念尘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顶着强烈地困意,努力地想要将石壁上的《山魈诡爪》给记下来。

    没办法,没看鉴定结果说了得要有不错的灵巧基础吗?以他目前的小身板,也只有先死记硬背下来,这方面自己反而更加擅长一些。要是有纸笔就好了……嗯,要不干脆让尉大叔直接挖下来带走?

    至于兽王庄覆灭,虽有些感慨,但对江湖之事尚有些懵懵懂懂的墨念尘倒是没什么想法。

    非要说的话,他倒是对这前辈训练猴儿的法子有些兴趣。可惜,这前辈并没有记载下来……还有,所谓的神医谷又是什么势力?

    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模样。

    “嗯?这就出来了?你记住了吗?武功可不比其他,万一练错了,搞不好会半身不遂的。”

    面色古怪的墨念尘走出山洞时,尉风尘已经简单地挖出了一个大坑准备掩埋那两具遗骨,却见墨念尘这小子没待上多久便走了出来,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哈,尉大叔,我可是过目不忘!”

    墨念尘自己也很诧异,他举着火把认真地将山壁上的遗刻看了一遍,正欲要一句句背下来时,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心念一动相关的字句便会浮现心中。

    也一字字核对了,记住的东西确实并无遗漏错误。虽然不知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这并不影响他炫耀。

    “你就吹吧,还过目不忘呢,连自己家在哪都不知道。”

    尉风尘眉梢微挑,不过久经江湖的他很好地将自己的惊讶压了下去,用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精准地对得意洋洋的墨念尘造成了暴击。

    不过这小子身上确有诸多不凡之处,他有点明白,为什么那群宵小之辈为什么会盯上这小子了。

    “尉大叔,神医谷是什么地方啊?”

    帮着尉风尘挖坟,墨念尘的嘴却闲不下来,开口向对方打听起了有关神医谷的消息。

    “神医谷啊,据传百余年前有一神医突兀出世,所用医道与当世所传医道截然不同,曾救人无数。后因牵扯到了江湖恩怨,后归隐山林少有现世。不过时不时,还是会有据说是神医的传人行走江湖,世人便称此脉传承为神医谷。”

    “哦,那看前辈的遗刻,这神医谷或许便在这片山林之中,或许我们能遇到呢。”

    “别做梦了,他找了数载都一无所获,你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闭着眼睛就能撞到?过来搭把手,小心点,别把人家遗骨弄散了。”

    明明说要期待奇遇的是尉大叔自己,墨念尘稍微幻想了一下却遭到了鄙视,真是有理没处说。

    “不再挖个坟?”

    小心翼翼将那巨猿的遗骨放下,尉风尘又抱起了前辈的遗骨要放在一处,见此墨念尘忍不住问了句。

    “不必,兽王庄中人向来跟自己的宠兽形影不离,你没看至死那巨猿都未曾离开它主人吗?葬在一起,也算是如了它的愿。”

    别看尉大叔平时大大咧咧的,在这些事情上面倒颇为有心,墨念尘对他不由得有些改观。

    双手合十,朝着坟墓拜了一拜。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无论英雄豪杰亦或倾城红颜,终究会成黄土。

    烈焰焚烧过的土地如今只留些许焦黑的残烬,曾经豪杰云集的青云庄也已成了无人踏足的荒郊野岭,唯有那数十座杂草丛生的无名荒冢还在述说着那场轰动江湖的血案。

    扶风弱柳般的纤瘦女子静静站在这乱葬岗前,阴冷的夜风撩动了裙摆,可斗笠垂下的轻纱却像是挂了重物一动不动。

    “虽然已经许久无人问津,但这可不是碰面的好地方。”

    蒙着面的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地浮现,稍微有些别扭的声音显然是经过了特意的扭曲。

    可与小心翼翼隐藏着身份相矛盾的是,两人既没有露出真面容也没有对接头暗号,可彼此都十分确定对方的身份而不担心有人冒充。

    “既已决定现身,又何需躲躲藏藏?”

    没有扭头去看现身的男子,她的目光不知是看着满地的荒冢还是遥望着无边的夜色。空谷幽兰般的声音只让人觉得飘渺幽远,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我不问世事,世事偏问我,终究是难得平淡。”

    可黑衣男子很清楚那看似平淡话语后面隐藏着的过往,尽管早就明白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也正因为明白那种身不由己,他也没有劝什么,只是说了句“我能帮你什么?”

    “帮我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天蚕丝包裹起来的纤纤玉指拈着一卷画递了过来,哪怕隔着手套,黑衣男子还是刻意避免了同女子有所接触。摊开画卷,即使只有稀薄的月色,但习惯了这种黑暗环境的他还是能轻松地把画卷上那有些纤瘦病弱的少年刻在心中。

    这少年莫非是……罢了,她不说,我又何必问。

    隐约间的熟悉感让男子心中一动,他抬头看了眼似乎同整个世界都存在疏离感的女子,最终还是没问出口。不过悄然退去之前,只是留下了句提醒。

    “我会留意。最近江湖上多有异动,临渊阁已经有所警觉,你……多加小心。”

    “临渊阁……”

    短短的三个念起来却如此的沉重,女子的声音不再似方才那般平静,甚至隐隐有些颤抖。

    怀念,愧疚,悲哀……夜色下终究只剩一声悠悠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