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凤传奇之紫竹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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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分道揚鑣

    原來,被稱為‘小五傑’的幾位百里巷少年,在滄城郊外重遇後,兵分兩路。

    易家兄妹,以及身上仍有傷的顧宗義,先去附近的驛館落腳。

    南宮化羽和謝子燕,則進入滄城,尋找蘆葦店,探聽毒龍的消息。

    經歷又是飢荒又是瘟疫的滄城,街面蕭條,但兩人幸運地很快看見一家掛著枯萎蘆葦,仍是開張的狗肉店。

    進去查問,店家說最近確有疑似毒龍的生人進了滄城,與城中幾個賣菜的有過交集,之後行踪不明。南宮化羽連忙問菜販的去向,一心按圖索驥,追蹤毒龍。

    店家眼睛一亮,指著店外一名策馬走過的中年漢子:‘欸,就是他!他叫老李,手下有一幫菜農。有人看到,毒龍曾找過他。奇怪,老李不住城裡嗎?這個時候,城門快關了,怎麼像是要出城?’

    南宮化羽聞言,掏出銀錢,付給店家,隨即與謝子燕,同騎光影,去追老李。

    他們懷疑,老李是毒龍的同夥,不想打草驚蛇,只悄悄跟在後面。

    菜農老李來到城外十里的一座荒山前,與幾個農戶模樣的男女會合,然後一起上山,走進山腰的石亭。

    南宮化羽和謝子燕在山腳藏好光影,尾隨上山,躲在石亭二十步外的灌木中。

    他們聽不到亭中人的言語,只是見亭中燈火下,竟露出神秀和毒龍的臉時,驚訝不已。又見那十幾位男女,對著毒龍跪拜,猜想他們定是毒龍回來尋找的舊部。

    南宮化羽恨不得立即上去,將這一眾招搖教教眾盡數捉拿,無奈對方人多,便是算上神秀,他和謝子燕也不一定能得手。兩人只好在暗處摒息觀察,見機行事。

    毒龍和一位捲髮大漢似乎在爭吵。不一會兒,那捲髮大漢,和包括老李在內的十幾個男女便甩手離開,剩下毒龍和神秀。

    南宮化羽和謝子燕正疑惑,不知是否應該分頭,跟隨兩批人,卻霎時瞥見毒龍無故發難,向神秀伸手,兩人終於按捺不住。

    那枚銀鏢,正是謝子燕所發。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南宮化羽話不多說,舉起失而復得的半把黃泉,攻向不眛!

    不眛瞧見南宮化羽,大驚之下,喝道:‘好小子,真以為自己命大!’說著,揮掌迎上。

    兩人纏鬥起來。

    謝子燕並不著急,向神秀道:‘你可有受傷?’見神秀搖頭,才撿起銀鏢,提劍上前,加入戰局。

    亭中一時刀光劍影,罡風獵獵!

    南宮化羽吃了龍骨,休養恢復,內力似乎更比以前精進,半把黃泉舞得流光四溢。

    謝子燕也是大病初癒。臥床久已,身子骨早已發癢,此刻難得可以大展手腳,通順氣息。夕顏劍在他手中,虎嘯龍吟,紫光閃閃!

    不眛年過不惑,不比少年,加上身心受到大創,功力不復從前,十招過後,便在少年的盛氣十足的夾擊下,連連敗退!

    神秀站在一旁,觀看打鬥,眉頭微皺,不知在想什麼。

    不眛,怎麼說也是肉手應付刀劍,而且對上的還是世間少有的神兵-半把黃泉,夕顏劍,不一會兒便險象環生!身上衣物,多處被刺破割碎。早已汗如雨下的他,陡然腳下一絆,身子搖搖晃晃。南宮化羽見狀,欺身刺向他的額頭;而謝子燕也默契地舉劍,砍向他的腿部!

    上下皆是死路,我命休矣!不眛正萬念俱灰,突然,一陣山風從身後吹來。

    南宮化羽頓覺刀尖被一股力量一撥,倏忽轉而向上,自己隨即一個踉蹌,後退兩步。

    謝子燕則手腕一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那一劍,不受控制地劈進亭邊石柱中,嗆的一聲,力道十足,柱上濺出火光!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眼前暗了一暗,只見山風消弭處,黃衣振動,神秀負手而立。

    南宮化羽和謝子燕不由一怔,一是訝異神秀竟能徒手將他們的攻擊截住,二是沒料到他橫身擋在不眛跟前,一副守護的模樣!

    ‘神秀,你在幹什麼?’南宮化羽氣沖沖地道。

    ‘他雖是刑部要的人,也是三千寺的僧侶。’神秀平靜道。

    南宮化羽一臉慍色,似要發作。謝子燕收劍上前,阻道:‘化羽,神秀也說的不錯。三千寺的僧侶不是一般人,需紫華庭的命令。我們不能私下行刑。’

    南宮化羽惱道:‘吃心老怪物,都可以殺;他,反而不能?難道我們就這樣放過他?’

    ‘我會把他帶回炎魔塔。’神秀眉梢一凝,徐徐道:‘他回到鹿都,自然會受到三千寺戒律堂的處罰,還有刑部的提審。有寺律,國法制裁,但在此之前,我不能讓他死。’

    南宮化羽竭力克制心中那團火:‘好,我不殺他,可是......廢了他的功力,總可以吧!’說著,走向不眛,孰料神秀仍是一動不動。

    ‘讓.開!’南宮化羽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

    對上南宮化羽沸騰的雙眼,神秀原本清澈的眸底隱隱起了霜花。

    感受到神秀身上微妙的變化,南宮化羽暗中詫異,表面卻漠然不動。

    兩人如此對視,僵持片刻,謝子燕已覺十分漫長,正要說些什麼緩解氣氛,神秀的身形一晃,向旁邊退了半步。

    南宮化羽不屑地哼一聲,上前邁了一步,日益寬大的肩膀有意無意地撞了撞神秀,然後兔起鶻落,揮刀砍向不眛。

    深夜荒山,慘叫迴盪,如魍魎咆哮。

    不眛的手足筋脈被連連刺斷。神秀藏在長袖中的雙拳緊握,面如寒冬。

    *

    兩日後,‘智者神童’與‘小五傑’告別,和夜州都尉派出的官差,一同押解‘毒龍袈裟’回鹿都。

    南宮化羽等五人本來也是要回鹿都的,不過正巧下榻的驛館來了不易宮的信。

    原來,一直跟隨易無待的幾位家臣,在得知少主要借出馬隊,幫助谷歲寒治疫時,曾捎信回不易宮,籠統解釋,稱少主在夜州遇到疫情,需盤桓一段時日,耽擱了回鹿都的述職。

    如今收到回信,還是易君鸞的親筆信。信中,易君鸞沒有多言,只是問候侄兒的安危,然後要求他一旦方便,立即迴轉方州,回到萬壽城。

    易無待不由納悶。按說自己沒有跟隨戶部官員,回鹿都為運送賑糧的差事述職,姑姑應當催促自己回京,此刻為何讓自己回不易宮?

    一位家臣想了想,少頃笑意盈盈:‘少主莫非忘了,宮中喜事將近?’

    ‘喜事?’

    ‘太安小姐的婚事啊!’家臣道:‘婚期定在五月朔日,又遠在赤湖。宮主此時叫少主回去,定是要少主送親。’

    易無待和易無憂恍然。

    話說此時,夜州和方州之間的官道已經融冰,暢通無阻。從滄城到萬壽城,快馬只需十日。南宮化羽和顧宗義得知‘青鸞’的來信,覺得機會難得,想一窺聞名遐邇的不易宮,提議大家一起去不易宮,再同行回太學。易家兄妹自然樂意。

    所以,他們與神秀分手後,途徑霍山,離開夜州,趕往方州。

    *

    松杉茂盛,山路崎嶇。

    不足一旬,一行人便登上了不易宮所在的瓊山山域。

    越往上,路越陡,密林越少,漸漸只見灌木草甸。再往後,只剩終年不化的冰川。

    眾人進入迎客樓時,除了易家人,都因不適應高地空氣稀薄而氣喘吁吁。

    ‘方先生!’易家兄妹在樓中瞥見一道人影,驚喜道。

    原來不易宮的學堂教習-方誠碩,也在迎客樓小憩。

    方誠碩將近一年沒有見到兩位少主,意外之餘,十分高興:‘我以為宮主只是召回無待,沒想到無憂也回來了。’

    易無憂聞言一愣,隱隱擔憂。‘方先生,姑姑是不是因為虹妹妹的婚事,所以才寫信到夜州,叫哥哥回來的?’易無憂試探著,見方誠碩的表情僵了僵,又道:‘難道不是這個原因?’

    ‘呃.....老夫還真不知道宮主的意思。也許真如你說的,是因為太安小姐的婚事吧!’方誠碩支支吾吾地道。

    ‘那姑姑有沒有送信到鹿都,給我?’易無憂繼續問道。

    方誠碩搖頭:‘這個,我也不知。不過,太安小姐遠嫁前,大家能回來聚聚,也是甚好,呵呵......你們還帶了朋友,宮裡也好熱鬧熱鬧。謝世子,我見過。不知其他兩位少傑是?’

    易無待連忙介紹南宮化羽和顧宗義。

    方誠碩聽到兩人也是來自四大世家,不覺道:‘南宮世子和顧二公子不愧名門之後。聽說你們在江湖上,有了個名稱?’

    易無憂得意一笑:‘方先生,你一直在雪峰,難道也聽聞?’

    方誠碩失聲道:‘當然。你們打退鳩藥婆的事,早已傳遍!可喜可賀啊!’

    如此讚歎,南宮化羽和易無憂特別受用,只是其他人的臉上,則閃過若即若無的尷尬。

    ‘方先生在此,是上峰還是下峰?’易無待一心改變話題,打斷道。

    ‘我剛去附近的獵戶送藥,藥不夠,要回宮再拿些,準備明日再下山。’

    ‘送藥?’易無憂奇道:‘發生何事?’

    方誠碩解釋,近來一年,萬壽城附近的山裡,常有人遭雪豹襲擊。太守府和不易宮都有派藥給獵戶。剛過的冬天,不易宮已屠殺了五頭雪豹。

    從小生長在雪峰的易無憂,頭一次聽到不易宮捕殺雪豹,只覺難以置信。雪豹是瓊山娘娘的座騎,一向受人愛護。她看著方誠碩,道:‘雪豹,怎麼會下山?’

    兄長易無待,幾月前運糧經過方州時,曾聽聞此事,但對其原因仍是不諳,聽到妹妹提問,也期待地看向方誠碩。

    ‘原由......’方誠碩眉頭一皺,嘆道:‘我們至今仍不知,只是雪豹下山是事實,已害了上百人。’

    上百人?!易無憂和易無待大驚,又聽方誠碩道:‘如今鎖門關官道已通,來往方州的商人行旅漸多。宮主下令殺豹,除了獵戶的安全,還有保護商道的意思。雖然不忍,也是萬不得已。’

    易無憂想起自己的‘好友’-那隻一向愛湊熱鬧,名喚雪兒的雪豹,不由擔憂。

    *

    瓊山雪峰,不易宮。

    ‘秋娘!’易無憂衝入秋娘的懷抱中。

    宮主易君鸞平日都在萬壽城的太守府辦公。而從夜州回來的路,首先會經過不易宮,所以少年們一到方州,沒有進城,而是先登上雪峰。先見到的,是雪峰上的管家秋娘。

    秋娘眼中泛淚,抱緊少女,雙手撫上她的圓臉,凝視半日。‘你這小妮子,怎麼回來了?!’嘴裡抱怨,眼中卻只有歡喜。

    ‘想你啊!’易無憂隨口道。

    ‘胡說!’秋娘一邊道破,一邊看向一旁的易無待,語氣嚴肅起來:‘少主,你回來了,唉,真是嚇死我們了......'

    易無待愣了愣,少時明瞭,自己滯留夜州,家裡的人定是以為自己染病了,忙道:‘我沒事。只是滄城瘟疫封城,我留在那裡,幫忙而已。’說完,滿腔愧疚,其中不乏因為扯謊的心虛,暗道此事必須好好與姑姑解釋。

    ‘嗯,回來就好。’秋娘欣慰一笑,竟沒有追問:‘這些都是你們的朋友,來,去用些酒食,好好休息。瑤兒,少主,給你們留了今年的紅棗糍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