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安家还真出怪人
虽然安问凝自己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来生,今生还活着已经是捡来的了。
院子里,桂枝还抱着六郎,生怕自己一脱手他就会离开自己一般。
晴妈靠在火炉边烤火,怔怔出神。
北方呼呼作响的黑夜开始泛起点点白光,太阳隐藏在乌云中,不能出现。
凛冬的天气好像能将人的骨头缝都给冻在一起,突然得了差事的安问凝没有反抗的余地。
听安排差事的管家说,之后北院所有的恭桶都要她来刷,算是付了她在王府里住宿和吃饭的费用。
她没有向人求情的习惯,最后也只是吞了抗生素和止疼药,拄着拐杖听安排刷了一中午的恭桶。
到下午无人的时候,她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好好研究手腕上的这枚纹身。
这枚正方形的纹身犹如一扇小门,可以将她带到曾经她所在的手术室中,但是一天好像只有两次机会。
不过惊喜的是,她不仅能够从里面带东西出来,还可以从外头带东西进去,这枚纹身对于她来说,相当于一个独立私密的超级空间。
晴妈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她刚从手术室中出来,手里拿着刚拿出来的药箱子。
因为怕被发现,她正打算将药箱子藏起来,却发现明明跟化妆包一般大小的箱子却忽然缩小被她捏在了手中。
还没来得及惊讶,晴妈便脸色怪异地走到了安问凝跟前:“安小姐,你……真的能救六郎吗?”
看到晴妈终于接受了自己,安问凝并没有高兴,反而觉得糟了:如果六郎没有到生死存亡之际,想必桂枝和晴妈是绝对不会来找自己的,看来那孩子快死了!
“带我去!”
她没有跟晴妈废话,而是连忙拄着拐杖出门,引得晴妈看她的眼神又怪异了几分:她看起来好像真的不是要害人的样子啊……
“让开!”
等她赶到时,桂枝趴在六郎的身上哭得泣不成声。
安问凝懒得管她,一把将她拉开,顿时皱紧了眉头。
六郎的腿彻底腐烂,高热不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必须马上截肢!
“六郎今天早上吃了你的药,中午的时候醒过来说自己好多了。但是刚刚突然说腿疼,然后就、就……”
桂枝毕竟还是个孩子,之前再是凶狠面对亲弟弟将死之事也难以承受。
安问凝回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温和:“别怕,我知道,你做的很好。你放心,我会尽力保住他的命。”
兴许从没见过这般温柔的安问凝,桂枝一愣,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你们先出去吧,我来替他截肢,你能接受么?”
若是放在之前,只怕桂枝又要扑上来大骂她是个疯女人。
但现在人命关天,她已经没有人可以求助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丢了一条腿算什么,能保命就行!
“我不能留下来吗?”这个声音可怜又卑微。
“不能。”安问凝拒绝得很干脆,截肢血腥,桂枝在场只会对她产生影响。
把晴妈和桂枝都支走,安问凝立马别住了门,回头看六郎的时候心里也有些犯难。
她今天只有最后一次机会进入手术室了,刚刚她试过可以将外界的东西带到里面,却不知道人是不是也能可以。
若是今天早晨,她不需要将六郎带进去也能进行手术。
可现在病情恶化凶险,她需要呼吸机和专业的手术台。
走到窗前坐下,她一手摸着六郎,一边暗自念道:“孩子,若是你进不去,就真是命了……”
“王爷,今天早上安问凝又去了北院。”
北院便是下人居住的院落。
听到下人禀报的时候,凤墨沉正坐在桌前写字。
虽是午时,但是阳光尚未将积雪溶解,窗棂上攒着厚重的雪花,与男人眼中的幽沉形成了遥相呼应的冰冷。
他今天换了一身青色的袍子,围着灰色狐裘围巾,一手执笔,另一只手则转动把玩着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
外人看来,他的人犹如他写的字一般,飘逸却冷硬,透着一股凉意。
放下笔,长眸微动,“她去干什么?”
“听说那日安问凝落水,救她上岸的那个孩子快死了,她今晨已经是第二次跑去说要给那孩子治病了。”
“治病?”
墨色的眉宇挑了挑,语气有些诧异。
他的脑海里忆起了昨天看到的安问凝,跪在雪地里神色坚毅疏离,没了从前死皮赖脸的模样不说,还多了些他看不透的锐利。
才被打断了腿,又要跑去给别人治病?
安家还真出怪人。
“是的,治病。只是那孩子好像快不行了,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没救了。”
男人的目光总算从纸上挪开,看向窗外的雪,冷笑了一声:“看来她不过是贪玩罢了,断了腿还有这种兴致,让人给她安排些事做吧。”
“是!”
下人退下,凤墨沉却始终盯着窗外屋檐上的雪。
当初安家出了奇丑之事时,他刚立功归来。
那个女人拿着婚书敲了一夜的门,第二天竟然真的敲来了圣旨。
他的那位好皇兄昭告天下,根据先皇遗命,他必须要迎娶那名名声跋扈泼辣家母跟家兄秽乱的女人为王妃,婚期就在明年。
身为当今身上最小的弟弟,他也是唯一一个不用去封地得以留在京城的王爷。
可她呢?
安氏丞相府,正方大夫人与贼人勾搭成奸,甚至勾引了自己的儿子三人一同寻欢被撞破。
丑事遍天下,她贤良淑德的母亲在被关押时服毒七孔流血而亡,她俊朗高大刚入仕途的哥哥被砍断了手脚扔进冰湖溺亡。
而她则从丞相府的嫡女一下子成了人人嫌恶的贱人遗孤,在将要被送出京城的当夜拿着先皇定下的婚约跑到了齐北王府,口口声声要嫁给凤墨沉。
原本是一桩可以不承认的婚约,可是圣上却偏偏答应了。
人人都说:皇上忌惮凤墨沉,这是在用她侮辱他呢。
因为她,凤墨沉心爱的女人伤心自缢,他自己也被朝臣耻笑王妃竟是自奔为眷的。
别说凤墨沉这样的人物了,换成安问凝也得恨。
转动扳指的手停了,他的脸上也布满了戾气。
此时无人的窗外也传来了一道神秘的男声:“王爷,您派我查的事情我查清了。”
“说。”
戾气散去,凤墨沉的脸色却还是有些晦暗。
窗外人就不见人影,沙哑的男声伴随着落雪的声音,分外诡异:“您之前猜得不错,之前偷了元宋将军生辰纲的人正是太子门下。并且,此时三日之后会去参加安丞相举办的花宴,彼时会将生辰纲以送礼的名义转交给安丞相。”
“安在西?”
凤墨沉鼻腔内一声冷哼,端起茶水送到唇边,吹茶,饮茶,就连吞咽的动作都透露着一股子矜贵。
他们安家人还真会给他找麻烦。
半月前,元宋将军的生辰纲到了他管辖的地盘上时被人偷窃,此事自然要他来负责。
要找到偷窃之人不难,难的是人赃并获。
寻了半月他的手下都没能找到赃物,于是只好把眼光放到了太子这头,还真让他找到了突破口。
“这件事情我会安排,你先去弄一张安在西花宴的请帖。”
“是。”
还是悄无声息没有任何脚步声,窗外的人便消失了。
凤墨沉想到了什么一般,叫来了家仆:“安问凝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