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枪过后，原本喧闹的校园内彻底寂静了下来，大片的阳光如利剑一般贯穿了硝烟洒在路明非身上，仿佛被圣光笼罩。

    他就如此僵在原地，双肩耷拉着，就像一个用尽燃料的机器人。

    咚咚咚

    忽然，大鼓雄浑的震响，凌空而起。

    那是一阵欢快的合奏乐，中间不时地插入大提琴，长笛，大鼓的声音，纷乱中见和谐，似乎是为军队的凯旋而热烈庆祝。

    哑了很久的校园播音系统像是打了个盹儿刚刚醒来，铿锵有力的拉德斯基进行曲从中传来。

    路明非猛地打了个寒颤，如梦中惊醒一般，环顾四周，煞有其事将手中的勃朗宁手枪在衬衣上乱擦一气，又随手塞到脚下的路人手中，尽量装得向一个无辜的路人，然后高举双手，却不知该向谁投降。

    看样子自己入学的第一天，这个所谓的屠龙学院已经死于内斗了，接手的不会是FBI吧，会不会严刑拷打自己吧，自己能撑到美人计那一关吗，路明非胡思乱想着。

    不一会儿，穿着墨绿色外科手术服的医生护士从两边的通道蜂拥而上，手里提着带校徽的手提箱。

    身后跟着是一个个壮如蛮牛的大汉，他们手提担架，那些医生拿出注射器给尸体打针，那些大汉则有序地将横卧在地上的尸体搬下楼。

    “将那些注射过解药的学生先搬下去，就放在草地上集中观察，十分钟内没醒的再送到校医院。”

    “校工组清点损失，封锁场地，这里是办公楼，不要动教授们的东西。”

    “再派点人过来，把那些枪械都收起来，对，是没收！管他谁的财产，这帮子学生都是疯了！”

    一个戴细圆框金丝眼镜、脑袋秃得发亮的小老头儿拿手帕捂着口鼻、皱着眉头、唉声叹气，向路明非这边走来。

    “新生？”他走到路明非的面前，上下打量。

    路明非不敢回话，只是不住地点头。

    “刚入学就参加这种活动，好玩吗？好玩吗？好玩吗？”小老头儿怒了“过去帮忙，把人搬到楼下去，别在这傻站着像个木头。”

    “哦哦哦。”路明非点头如蒜，匆忙地加入那些的魁梧壮汉之中。

    还没等走两步，身后就传来小老头儿的哀嚎声。

    “我的办公室！我的藏书！我的办公桌！这帮学生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这都是钱啊。”

    楼下，路明非刚搬完一具尸体，就麻木地站在太阳底下，脑子里一团浆糊。

    不明白为什么来来往往的人群如此习以为常地走在人群之间，还有拿着纸笔照相机的专业人士正在记录着校园内建筑物的损伤程度。

    似乎相对于人员的伤亡，他们更在乎校园内的损失。

    刚才还在上面怒吼的小老头，还在歇斯底里的发着火，挥手指挥着那些专业人士不要放过每一处死角，就连翻了一块草皮也要记录在案。

    “怎么说，抽根烟安安神？”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架着香烟从路明非的耳后递了过来。

    “不不不，谢谢，我不会。”路明非连连摆手

    他一扭头愣住了，曹元武正叼着烟站在他的身后，伸手向来往的行人借着火。

    “鬼啊。”

    “明非，别随意奔跑，地上还有同学没醒。”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无声地出现在他的身后，胸口是大片没干的血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路明非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两眼一翻作势要倒下去。

    “别叫，别叫，曼施坦因还在气头上。”古德里安捂住路明非的嘴“活人！我是活人！你摸摸我身上，是热的！”

    果然，一旁正在指挥工作的小老头儿果然把头扭了过来。

    “叫什么叫，还嫌现场不够乱吗，要是没玩够，学院在中东还有个长达十年的任务，明天就送你过去。”被称为曼施坦因的教授大吼。

    “那你俩……是成功还魂了吗？”路明非打着哆嗦。

    古德里安解释道：“来的时候我忘记跟你解释了，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自由一日，这一天学生干什么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就不会受到惩罚。”

    “他们拿着枪在乱射，枪啊，还有火箭炮，这还叫合理的范围呢？”

    路明非想拽着古德里安的领子疯狂摇晃，让他意识清醒一点，但是又怕把古德里安一把老骨头摇散架，最终忍住了这个想法。

    “拿枪就拿枪呗，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当年住在布鲁克林的时候，每天都能听到枪声，要是哪天没有反而睡不好觉。”

    古德里安不愧是长期浸染在自由的气息之下，没感受到路明非惊讶的点。

    “重点不是枪........你看你浑身都是血”路明非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解释。

    曹元武站在路明非身后，一直没借到火的他，只能将烟拿在手里面，听着路明非和古德里安两个人跨次元的辩论。

    嗡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声短促的震动。

    “卡塞尔学生新闻社向你尾号0910的储蓄卡存入美元929491.34元，活期余额$97473.99。附言：合作愉快。【花旗银行】”

    “这么多？”曹元武小吃一惊。

    虽然想到了这一把赚得不少，但没想到竟然赚了将近十万美元，这都能在滨海市买套市中心的商品房了还再带上一辆宝马三系了。

    怪不得那么多人就算是冒着发现就要被砍头的风险，也要铤而走险，这来钱也太快了。

    这还是卡塞尔学院内的一个小盘，要是世界杯那种资金以亿计的流水池。

    随便暴一个超级大冷门，什么沙特战胜阿根廷，哥斯达黎加大胜德国，这后面的涉及的资金流动，曹元武想都不敢想。

    啪

    一团明亮的火光在他眼前亮起

    曹元武抬头，脖子上缠着绷带的沙奎尔正拿着一个鎏金的打火机站在自己的身前，曹元武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给他点火。

    “哦哦哦，谢谢。”曹元武低下头，将香烟凑近。

    “我说，你脖子上的伤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曹元武深吸一口气，看着沙奎尔脖子上的绷带说道。

    “没事，自由一日吗，受点伤也都是难免的，拿着吧，校园里面卖得没有打火机，只能从外面带，你刚入校下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沙奎尔站直了身子将打火机塞到曹元武的手中，来往的众人侧目，眼神在曹元武身上停留了许久，不知道何方人物值得学生会顶级战力沙奎尔亲自点烟。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小子一直就是你留下的后手吧。”

    “这么明显？”

    “说实话，当时我一进房间我就发现了，他的伪装技术不能说没有，简直就是不把搜查的人的当人，我还没走到他身边，腿就开始不住打摆子，还自以为隐瞒得很好。”沙奎尔轻笑。

    “那你不打他，先打我？”曹元武跟着笑

    “直觉告诉我，你比他更可怕，我以为他是你留下的饵引我上钩，没想到一直在我倒下，他都一直没有出过手，现在想来他可能只是单纯的害怕。

    但是没想到到自由一日的末尾，竟然是这么一个毫无特点的新生爆了校园两大首脑的头。”

    “你在开玩笑，他可是咱们即将入学来的S级新生，什么叫做毫无特点，按照古德里安教授对路明非的评价，那叫做可塑性很高。”曹元武学着古德里安的语气夸赞道。

    “S级，他？”

    沙奎尔侧目，看向那个蔫儿不拉几的大男孩，就算是身穿着定制的卡塞尔学院校服也难掩他身上的颓废的气息。

    “几年前楚子航入校我吃了一惊，谁能想象一个从没受过系统训练的年轻人竟然跟力压群雄的凯撒打得难舍难分。

    这才隔了多久，我以为已经是学院顶峰的两个人又被另外一个新生打败。”

    沙奎尔感叹道

    “有没有考虑过加入学生会，卡塞尔学院内最老牌的学生组织之一，我们的入会筛选很严格，一般只有选定的新生才能加入，我身为部长刚好有一票推荐名额。”

    “搞了半天是来招安的，那个打火机不会是贿赂吧。”曹元武抬了抬眉毛。

    “单纯的是我个人的礼物罢了。”沙奎尔笑道

    “要加入吗，你要是点头，我下午就可以帮你把手续办完，会有人把行李帮你搬到诺顿馆，学生会的成员都是住在那边，单人单间，不需要跟其他人挤在一起。”

    “算了吧，我乡下的老鼠当惯了，骤然富贵可能吃不消，我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别人挤宿舍吧。”曹元武摇了摇头。

    “你那手将凯撒，楚子航两人压得喘不过来气的单手剑可不像是乡下老鼠能拥有的武艺，那是藏不住的。”

    沙奎尔似乎早就猜到了曹元武会拒绝也不强求，话锋一转说道。

    “哪有什么藏不藏的，不想出风头罢了。你那手偷学自凯撒的寸步骑兵斩也不赖，恐怕连凯撒都没意识到自己手下的刀术已经能胜他一筹了吧。”

    “下次找个宽敞地方再碰一碰？”

    “一定。”

    曹元武抬头，沙奎尔也在笑。

    两个人眼光一碰即收，脸上的笑容酣畅淋漓。

    ‘你收获了来自沙奎尔·图克的一点好感度’

    曹元武看着沙奎尔离去的背影，突然眼前弹出一个从没见过的弹窗。

    还没等他有空搞清楚，身后又传来路明非的尖叫。

    “老曹，老曹，古德里安教授还魂失败了，是他自己把子弹往身上磕的，跟我没关系。”路明非疯狂扯着曹元武的袖子。

    曹元武回头，古德里安脸朝地栽在地上，手背上是大团的血迹。

    “冷静点儿，是弗里嘉子弹里的麻醉药发作了，相当于被人扎了一针镇静剂。”曹元武皱眉

    “你好护士小姐，帮忙给这位教授再扎一针。”

    “还好还好，我还在怕他一把老骨头没撑住一下子背过去了。”路明非松了一口气。

    “老曹，我刚听他们说今天是个什么自由一日的真人CS活动，赢了能有巨大奖品，你说谁能这么幸运，卡塞尔学院这么有钱，奖品应该不少吧。”路明非问道。

    “我不知道谁这么幸运，但我知道最幸运的人肯定是个倒霉蛋。”曹元武说道。

    “最幸运的人肯定是个倒霉蛋？什么意思，老曹你这句话有语病啊。”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曹元武没过多解释。

    横尸遍野的战场现在已经是一派运动会的热闹景象了，医生护士们挨个给中枪的人注射针剂，然后为那些晕倒时候扭伤关节的“死人”们按摩肩背，顺便记录他们的学号。

    死人一个个摘掉头上的面罩之后，都s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是谁干得，是谁干得？”有人大声呼喊。

    有人注意到了横尸在办公楼前两队的领袖恺撒和楚子航，你枕着我的胳膊，我枕着你的大腿，难得的亲密，胸口都是巨大的血斑，旁边是村雨和狄克推多。

    看起来是有人在这对宿敌搏杀的时候开了黑枪。

    “会不会是那个楚子航的冒充者干得？”有狮心会的成员提醒道。

    瞬间，刚才在楼道里征战的学生会和狮心会成员都扭头寻找着谁。

    而曹元武则站在原地无所事事地抽着烟，胸口处巨大的血花证明他也是受害者。

    “不是他，他刚才就躺在我的身边。”有个先些醒来的学生说道。

    “那是谁干的？”有人扯着嗓子大喊。

    “老曹，我怎么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呢。”

    路明非板着脸站在曹元武的身侧，满脸“我是一个无辜路人”的表情。

    “闭嘴！还想闹事吗？今年已经闹得过分了！”曼施坦因教授愤怒地大喊，“你们违反了‘自由一日’的特别校规，我要汇报校长，终止这个活动！”

    “我们没有违反自由一日的三条校规不是吗？”刚刚醒来的凯撒在一旁问道

    “受伤是他们不小心自己跌倒了，每个人都会跌倒的，对不对？”楚子航在一旁补充。

    这对死敌刚刚醒来，平静得像是刚踢完球回来的两个队长，一人靠在窄道的一边，以几乎同样的动作双手抱在胸前，恺撒懒洋洋的，楚子航面无表情。

    “行，你们俩够狠！”曼施坦因教授气得手抖，将手中电话按到免提键

    “校长先生，你听到了吧，你看看我们的宝贵学生面对风机委员会的时候是什么态度。

    公然撒谎，互相包庇！他们完全是不把校长您放在眼里！”

    “你好，曼施坦因。”低沉温雅的声音像是一个地道的欧洲绅士，却是一口标准的中文。

    “听起来今天的自由一日又是弄得一团糟吧。”

    “何止是一团糟，学生们动用了弗里嘉子弹，枪械，把校园弄成了战场！很多人受伤，建筑表面全是弹孔，情况非常恶劣！他们甚至几乎拆了我和古德里安教授的办公室，把资料弄得一团糟！”

    曼施坦因火冒三丈，因为他也没有终身教授的资格，所以他和古德里安是共用一个办公室。

    他刚才只是过去看了一眼，好悬没心肌梗塞，里面的书籍满地都是，办公桌支离破碎，两墙壁都塌了一片。

    而始作俑者的曹元武则仰头看天，吹着口哨，表现出与我无关的态度。

    “哦，恺撒可一直都是这样的啊，曼施坦因你也该习惯了才是。”校长淡淡地说

    “凯撒，你作为最富有学生，你建议给曼施坦因的教授重新装修一遍吗？”

    “悉听尊便。”恺撒耸耸肩

    “开个玩笑而已，今年的自由一日就到这里吧，维修的钱全部由校基金出，希望各位同学度过了美好的一天后能够努力完成接下来的学业，我亲爱的学生们，很希望和你们一起过这个开心的‘自由一日’”

    学生们彼此对视一眼，一齐鼓掌，欢呼着把胳膊上的臂章解下来抛向空中，双臂搭在彼此的肩上扭动，对曼施坦因教授做出戏谑的鬼脸。

    路明非也跟着鼓掌，但是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还想额外问候两个同学。”电话里校长大声说道

    “曹元武，你能听到我说话的声音吗？”

    “校长，我在。”曹元武一愣走到曼施坦因的跟前大声回复道。

    “作为还没有入校就能单独击杀一名A级死侍的学生，我本来应该在入学典礼上亲自给你颁发新生奖学金的，但是很可惜我有些事不能参加今年的入学典礼。

    曼施坦因教授，在过几天的入学典礼上，能替我给曹元武同学颁发新生奖学金吗？”

    闻言，周围的学生都将目光聚焦在曹元武的身上，新生奖学金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校长亲自颁发的新生奖学金就不一样了，这代表一种荣誉。

    你得在入学之前就对屠龙事业有一定的贡献。

    上一个获得校长亲颁新生奖学金的人名字是凯撒·加图索，他在预科班的时候就跟随执行部教官击杀了一名B级死侍。

    而眼前这名新生是单独击杀了一名A级死侍，众人看向曹元武的眼神不由得变得望而生畏。

    “没有问题，校长先生。”

    就连曼施坦因也惊讶地看了眼一旁的曹元武。

    “还有一个人，路明非，你在吗。”

    “在，校长先生。”

    路明非磕磕绊绊地回答道，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的不安开始逐渐放大。

    “很高兴听见你的声音，没有什么，我只是单纯地想问候一下我们的‘S’级新生。

    进校第一天就撂倒了恺撒和楚子航，我很期待和你在课上见面，要比你前任的‘S’级学生干得更漂亮啊！”

    校长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声音在学院的上空回响，原本热闹的操场变得落针可闻。

    路明非抓了抓头，没弄明白怎么算干得更漂亮。

    他忽然觉得周围的气温下降了，四顾一圈，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冷冷的透着一股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