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一没有理会儿子的话，反而问道，“涛儿，你觉得音宝怎么样？”

    若是儿子能娶到音宝这样脾性的姑娘，他可就真的高兴了。

    张云涛瞪了父亲一眼，“爹，您说什么胡话，宋锦音那么丑，我才不要那么丑的媳妇，你们想都别想。”

    “这外貌就一副皮囊，顶什么用，音宝除开医术不说，人品脾性就是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好姑娘，咱老张家若是娶了她，往下三代都都是大福气。”

    “我不要，”张云涛板着脸拒绝，“我绝不会娶如此丑陋的媳妇，你们想都别想。”

    牛氏无奈哎了声，“音宝是长相一般，可的确是个好孩子……”

    这村上的人啊，哪个不是见钱眼开，盼着你过得没他家好。

    别以为庄稼人就朴实本分，欺软怕硬见钱眼开嘴巴乖戾才是他们的本性。

    谁家生不出儿子，吐沫能把你淹死。

    若是求别人办点事，你没得好处，别人理都不理你。

    音宝这样落落大方爽朗清冽的品性，真的就让人如沐春风眼前一亮。

    “什么长相一般，那就是丑，下不去嘴，”张云涛不高兴道，“爹娘，你别说了，宋锦音总之想都别想，我情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她。”

    “你这孩子，”张德一气结，“人家音宝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你横什么？”

    “哼，我相貌堂堂，需要她看得上？”张云涛冷哼一声。

    “反了天了，你明日别去集市了，在家好好看医案，”张德一冷声道。

    张云涛不愿意，“爹，明日赶集，我不想在家。”

    “音宝也去集市呢！你不是不喜欢她，你去干嘛？”

    “她去她的，管我什么事，我又不跟她走一起，”张云涛不以为然撇嘴。

    真是气死个人。

    “总之你别去，”张德一冷哼一声。

    “行了，你少说两句，”牛氏看着父子俩吵的越发厉害，“涛儿不喜欢就算了，你跟他吵什么，也不怕自个气出病来。”

    再好的姑娘，也抵不过儿子的喜欢。

    做母亲总是这样的，心疼儿子迁就儿子。

    宋锦音并不知道张家把她议论一通的事。

    她心情还好今天。

    不过，进了家里，心情就不好了。

    有人在低声抽泣，是她娘杨氏。

    宋锦音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小跑过去。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

    杨氏抓住她的手，像是抓到了主心骨，“家里遭贼了，音宝，你的婚书不见了。”

    婚书？

    宋锦音脑袋一愣。

    二婶钱氏就幸灾乐祸开口，“不见就算了嘛，音宝那么丑，只怕洪家后悔都来不及。”

    宋玉儿面上不掩饰的得意，“大伯母，人家洪家可是大户人家，怎么可能娶音宝那么丑的丫头，要我说，婚书不见了也好，只当没发生过。”

    “洪家不是那样的人，”杨氏哭着反驳。

    若是那样嫌贫爱富的人，当初又怎么会定下婚书。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老太太曹氏冷漠出声，“如今音宝丑陋不堪，洪家岂有娶回家的道理，我看这婚书不见就算了。”

    老太太曹氏冷漠说道。

    事实上婚书已经在她手里，待小儿子那边谈好，她就立即分家。

    “那咱们音宝可怎么办？”杨氏哭的更伤心了。

    原先还有一纸婚书，如今婚书不见，容貌也没。

    她可怜的音宝下半辈子可怎么办？

    “娘，您先别哭？告诉音宝，都丢了什么东西，”宋锦音安抚道。

    “屋里虽然被翻乱，却只丢了婚书，娘陪嫁的两支素银钗子还在，”杨氏手里原本就没值得东西。

    宋锦音付思片刻，“小偷是冲着婚书来的，可都有谁知晓这个事？”

    她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虽然她对洪家婚书什么的，不在意，可是家里遭罪东西不见。

    肯定要想办法找回来。

    老太太曹氏脸色一变，忽地就破口大骂，“丢了就算了，找回来做什么，人家洪家又不认？”

    “你又知道洪家不认？”宋锦音反问，目光灼灼盯着奶奶曹氏。

    她的感觉，这个老太太似乎有些反常。

    但按道理来说，她拿婚书也没必要啊。

    “你那么丑，洪家怎么会要？”老太太曹氏说话毫不客气，“婚书不见就算了，不许找。”

    宋锦音：“……”又被老东西无语到。

    “咦，你们在吵什么？”这时候小儿子宋振成回来，笑着问道。

    扯了扯老太太曹氏衣袖，没人发觉。

    “你大嫂说婚书不见了，”老太太曹氏挤眉弄眼道。

    小儿子宋振成心领会神。

    笑意更大了，“不见了好……就算了，”他差点说错话。

    随后又扯了一下老太太曹氏袖子。

    是谈拢了的意思。

    老太太曹氏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宋锦音睨了两人一眼。

    怎么感觉，这母子俩很高兴……

    说不出来的怪异。

    “孩子娘，真的吗？”宋振兴也从外头赶了回来，是小儿子宋荣恒跑去告诉他的。

    这可关系到女儿的终身大事，他赶忙就跑回来了。

    杨氏泣不成声，“孩子爹，真的不见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找，先从家里找，”宋振兴拧眉道。

    老太太曹氏不同意，“找什么，不见就算了。”

    再说婚书还放她屋里头呢！

    “娘，婚书对音宝很重要，”宋振兴开口道。

    “总之不许找，”老太太曹氏说话越发刻薄。

    宋锦音挑了挑眉，看向老太太，“奶奶，怎么就不能找？贼又不是自家人！”

    这贱皮子。

    老太太曹氏指着她破口大骂，“宋振兴，往我养你怎么大，你看看你生下来都是什么玩意，这样跟长辈说话，不孝顺的玩意，今个咱们把家分了，断了亲，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娘……”宋振兴犹如当头一棒，一大男人眼泪当即流下来。

    老太太曹氏心如碧石，居高临下开口，“我养你大，你却不能养我老，一家子净气我，要你们有何用，咱们分了家，以后，你有什么事，别来麻烦我这个老太婆。”

    “娘，您这是不要了我这个儿子？”宋振兴眼眶红红，整个人伤心过度，差点站不稳。

    老太太曹氏可不会上前扶，更不会心疼。

    只会厌恶的认为他更加没用。

    “大伯，娘都说明白了，你还没听明白吗？”二婶钱氏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儿子宋振成也开口，“大哥，咱们两家合了那么多年，也该分家了，你们一家把娘气成什么样子！娘再跟你们家扯一块，人都要被气死，你若是真的孝顺，就应该同意。”

    “奶奶，此话可当真？分家，断亲，以后生死福祸不相干？”宋锦音忽然开口。

    “那是自然，断了亲，你们家以后有什么事，可不能赖着我，”老太太曹氏开口。

    宋锦音没有生气，反而顺着她的话开口，“反正，你们若是有什么事，跟我们也没关系，不得找我们。”

    这是什么话。

    老太太曹氏怒瞪她，“这是自然，总之分家了，就没有关系了。”

    宋锦音可不相信这个老太婆，“总要有凭据人证吧，这口空无凭，哪行。”

    这话说的，是生怕他们被占便宜。

    “我这就去请村长过来，你们一家且等着，”宋振成不高兴道，临走之前恨恨瞪了宋锦音一眼。

    看着小叔子跑出去，杨氏这次回过神，跪下来哭道，“娘，您咋能这样狠心，您不能这样啊……”

    老太太曹氏冷哼一声，“你给我闭嘴，晦气玩意，早就该分家了，白养你们两个月，还不够吗？。”

    说是养，大伙谁不干活，这田里刚忙完，就急着要分家。

    来老太太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宋锦音姐弟去把亲娘扶起来，“娘，把家分了也好，咱们自己过。”

    “音宝，你还小，不懂，”杨氏泣下沾襟，“这些年来，都是你奶奶在管账，你爹手里一个铜板也没有，如今婚书不见，你爹腿子又没好，这可是要逼死咱们家啊。”

    “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自个不争气，咋能说是别人逼你，娘年纪大了，总不能供着你们一家白吃白喝吧，”二婶钱氏笑道。

    “这些年你大伯都有打猎，怎么就算白吃白住，”杨氏厉声道。

    二婶钱氏又笑了，“那是之前，现在大伯腿子废了，可不就是在白吃白住吗？如今宋锦音婚书都没了，以她这丑陋的样子，铁定没人要，更是要在家里白吃一辈子。”

    “娘……”宋振兴哑声，他发红的眼睛看向老太太，看不出表情，“您当真要断了亲？当真不要我这个儿子？”

    老太太曹氏从来不理会大儿子的情绪。

    她自然而然点头，“自然，断了亲咱们就没关系了，这些年我操心你也够多了，你以后也不用喊我娘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反正又不是从自己肚皮里出来的孩子，她哪有什么感觉。

    “好，我知道了，那，咱们就断亲吧，”宋振兴嗓音很沉，一字一顿，像是用尽了力气。

    宋锦音站一旁，这会没有插话。

    她相信，老太太这次真的把亲爹伤着了。

    断亲比分家更好，以后就能避免这些恶心人的麻烦。

    “娘，”宋锦音悄悄在杨氏耳边说，“其实我有十二吊钱，采药得的，卖给张叔家。”

    “你没说过……”

    “张叔让我别告诉奶奶，我又怕爹爹知道了，把钱交给奶奶，便偷偷没说，想着寻个好时机跟您说的，”宋锦音在她耳边继续说道。

    杨氏震惊之后，就是欣喜，有了银子，分家就不怕了。

    “音宝，”杨氏眼泪汪汪，握住女儿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娘，别怕，音宝有外婆教的医术，以后寻着机会，咱们家一定能过上好日子，断了亲也好，音宝还怕咱们家发了财，他们过来攀亲戚呢。”

    发财谈何容易。

    杨氏这样想，却抵不住女儿轻松好笑的语气，终是笑了起来。

    也是。

    咱们一家人勤快干活，省吃俭用齐心协力，虽不能大富大贵，但日子一定比现在快活。

    有什么好哭的呢。

    杨氏擦干眼泪。

    宋锦音欣慰笑之。

    “那婚书……”

    “婚书不要也罢，不提了，”宋锦音道。

    她本身就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套不感兴趣。

    …………

    院子里的人倒是同意分家断亲了。

    村长他们却是不怎么同意。

    “曹奶奶，分家可以，何必要断亲呢！振兴是好好儿子，这大伙都看在眼里，”村长劝道。

    “是啊，振兴就是不能打猎，也不至于断亲吧，”一旁围着的人也开口。

    虽然别人家的事管不着，可这断亲，几十年了，清水村都没一例。

    “村长，你是不知道，这一家人成天要气死我，”老太太曹氏当即就抹泪。

    四周人眼神怪异。

    宋振兴一家人是什么样，大伙都看在眼里。

    你曹奶奶手里银子哪里来的，大伙也不是傻的。

    你不气死别人就不错了。

    “曹奶奶，你说的太严重了，”村长沉声道，“振兴一家并没犯大错。”

    “村长，没有犯大错没说不能分家断亲，我大哥他们都同意了，哪有反悔的道理，”小儿子宋振成急急开口。

    一旁的村民撇撇嘴，若是搁他们选，断亲对象也该是这个宋振成。

    也不知道曹老太太怎么想！

    放着憨厚老实的大儿子不疼，专门疼这个吃喝嫖赌的小儿子。

    好似小儿子才是亲生的一样。

    “村长啊，总之今天若是不断亲，我死了算了，反正总会被不孝顺的人气死，”老太太曹氏哭的泪声聚下，意有所指。

    村长气的说不出话来，看向宋振兴，“振兴，你来说？”

    振兴若是不同意，今个这个主，他是不会做，不会同意，更不会盖章的。

    宋振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开口，嗓音越发的暗哑，“就如老太太所说，分家，断亲。”

    “振兴啊，你身体这样，哪能分家，”村长不忍开口。

    “村长，难不成让我养他一辈子，哪有母亲养儿子一辈子都道理，”老太太曹氏尖声道。

    村长转过头，“这些年家里谁支棱起来的，我们外人不知道，曹奶奶，难道你不知道吗？单单给振成还赌账，就村上的，已十两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