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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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探望爷爷

    那里属丘岭地带,山地较多,地板不好。在农耕时代,人穷在地理环境方面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马太有几个大铁夹子,冬闲时节,经常到山上夹老鹰,野鸡,野兔,运气好时全家人也能改善一下伙食。

    孙亚范到马太家的第二年,她的大女儿就死了,虽说这又是一件痛心的事,但对她本人也摆脱了多年疾患折磨的痛苦,对家人也是一种解脱。

    没有了瘫痪的大女儿拖累,她也能离开家了,就领着13岁的二女儿去给地主家薅地。一是为了挣钱,二是在地主家干活吃饭也能带出两张嘴去。

    她裹着小脚,除了自己干活不方便,干活时还要接应跟不上趟的二女儿,就这样坚持着。为了鼓励女儿的情绪,她答应女儿,她自己挣钱由她自己保管,自由支配。她就把钱放到一个小铁盒里,自己积攒,后来买盐时没钱,也拿出来花了。

    那时还有日本人来这里种地的“开拓团”,有时也被征用去干活,事先讲好的工钱干完活就不给了,即使有时给点也是象征性微乎其微的几个钱,这还要运气好,能碰到好人,他们人很凶,任其怎么做也无人敢与其理论。

    她到马太家的第三年,给马太生了个男孩。马太当然十分高兴,自己有传续香火的人了,每天精神头十足,更加起劲的经营这个日子。

    就在孩子六七个月大的时候,噩运又一次降临—她得了伤寒病。

    在那缺医少药的年代,可以想象对这个极度贫寒的家庭意味着什么,简直是一场令他们无法抗拒的大灾难。

    她躺在炕上,几天昏迷不醒,食水不进,再说,也没什么让她觉得可口的食物。把二丫桂芝急的也没办法,把姜粒抓了两把,用水泡软,再煮热了给她吃。试想一下,好人都吃不下这东西何况病人呢,啥也吃不下,只能硬挺着,每天发高烧说胡话。孩子在她身上身下的爬,吃不到奶水饿的直哭,二丫只好抱着孩子四处找别人家女人的奶水吃。也有的邻居过来探视后对马太说:“怕是不行了”,马太只能无奈的愤愤着说:“死了拉倒,死了就往外捞.”又可想象,她要是在那时死了,带去的几个孩子可怎么办,这几个孩子又到哪里去,才生下不久的孩子将由谁来侍候,这个家庭又变成什么样子,这不是“屋漏偏遭连夜雨,破船又遇顶头风“吗?

    前文书一直没有提到,孙亚范还有老爹,她老爹没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他多少年一直在他外甥家住,会一手精湛的软.硬桌的木工活。虽上点年纪,但每年还能多少转悠点钱。马太就给她老爹捎信,她老爹在巴彦县城里找到姜家人,又买了一些药和点心。

    来到女儿这,把药给她用了两付,病情就明显見好转。又过了几天药用沒了,她病也好了。加之又吃了一些点心补充体力,时间不长大病痊愈。

    二丫桂芝是个十分有心计的孩子,她一直惦记着在她姑姑家生活的爷爷。这年的夏末秋初之际,她实在按捺不住对爷爷的思念,向母亲哀求去于家屯看爷爷。

    那时的交通不方便,没人有空陪她去,她独自一人去家里人又不放心,那也干脆是不行的事。过了几天,碰巧有一辆去那里拉货的马车,她随车捎脚跟车就去了。

    到她姑姑家已是下午,一进院,看姑姑正忙着晒干菜,她进院就喊着“爷爷,爷爷”。她的突然出現,令她姑姑也很惊诧,她也多么想把久别的侄女儿搂在怀里好好亲热一下,可看她那么急切的要找爷爷,就告诉她:“你爷爷去村东头放猪去了.”

    “我爷爷眼神不好,什么也看不着怎么能放猪呢?”

    她姑姑告诉她:“这两天,你姑夫在村东头给人家种白菜,我在家晒干菜,猪也没法照看,就让你姑夫扶着你爷爷赶猪到屯东头让猪啃啃青草,把你爷爷安排到适当的地方坐着,就算别人想赶猪,看跟前有人也会忌惮一些,他不会有事的,我抽空在家多晒点干菜,好留在冬天吃.”二丫再没跟她姑始多说什么,撒腿就往屯东头跑。

    她来到屯东头,找到姑姑说的那个水坑,只見到水坑里的两头猪在嬉戏,却不見爷爷。

    农历二伏,天气很热,光照充足,他坐在无遮僻的空地上晒的难挨,就在草地的边缘处有一片黄蒿地。他爷爷就试探着、摸索着进入这片黄蒿地里,在齐腰深的蒿地里坐下,倒也觉得凉快许多。初春的黄嵩,还未回复它青绿的颜色,她爷爷坐在里边,花白的头发在黄蒿中浑然成为一体,不到近前很难发現。

    她見不到爷便放声大喊:“爷爷,你在哪呢?”

    接着又喊:“爷爷我是二丫啊,我来看你啦。”

    在她喊头一声时,她爷爷就听見了,可不敢判定是谁家的孩,但听着声音耳熟。接着又听到喊出的第二声,“我是二丫”的乳名,他才半信半疑的心里想:“莫非真是自己的孩子,可都随娘改嫁了呀!这么远,哪能回来找爷爷。”

    接着又听到二丫喊的几声,这回听的真切了,“真是我的二孙女!”

    老人家试探着,怯生生的回应道:“你是二丫吗?你是老于家二丫吗?”边喊边连忙站起身。

    二丫寻声觅去,看到了爷爷,她飞奔过去抱住爷爷摇晃着,亲切的喊着:“爷爷,爷爷,我是二丫,我是二丫啊!”她满怀着思念和委屈,扑到爷爷怀,肆无忌惮的大哭起来。

    这是骨肉情深的宣泄,这是久别相聚的呐喊,此时,人间似乎再没有痛苦和磨难,生活美好时光将伴随到永远永远,愿世间再沒悲情和黑暗,到处都是浓郁的生活色彩和不尽的斑斓。

    二丫感到身心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愉悦,哭着哭着她趴在这嶙峋老人的怀里睡着了,她睡的那么踏实和深沉,又是那样的享受和香甜。

    两位隔代人的手仍紧握着,述说着道不尽的思念,他是多么的想把至亲的骨肉永远留在身边与其永远相依相伴,可这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挤动着干瘪的眼窝把苦涩的泪水倒灌入干枯的心田。他伏視着怀中的孙女,却怎能看见,他只能用心灵的感应,勾勒着她的轮廓,心中默念着:“孩子呀,你踏实的睡吧,下次的骨肉重逢,还不知在哪月哪年。”

    她在姑姑家,在爷爷跟前,每天除了高兴还懂憬着未来。

    “我再也不回去了,留在这里照顾爷爷,我也能挣钱了,夏天我可以出去给别人家薅地,用挣来的钱养活爷爷,以后我还会学做很多的活,挣更多的钱,让爷爷过好日子。”

    又隔了几日,她母亲孙亚范又去了,她不是为了串门,而是为了一宗大事。

    她嫁给马太时,不是向马太要了400元的嫁妆钱吗?当时马太没钱,说是以后补交给媒人姜家,也就是孫亚范的舅公公,这400元名为嫁妆钱,实则是为她公公要的,做为在他娘姑家生活的补助。

    关于这笔钱的事,过后孫亚范也问过马太,马太说这钱早给媒人她姜家舅公公了,并还嘱咐他们及早送到于家屯,交给她老公公。

    按理说,这钱不是小数目,再者说,凭这等关系也不会出错,可她心里没底,到底姜家把这钱给没给她公公送去。不针对明白还是不放心,没想到,这次一问,还真没得到这笔钱。就这样,孙亚范还要到巴彦县去向她舅公公追要这笔钱。

    有道是人心难测,她到姜家要这笔钱时,他们却不想给了,孫亚范马上怒火中烧。此时,她想到家里困难到这个程度,再往前想想在家破人亡的时候,你们也沒伸手帮一把,你们家也不是没有钱,怎么忍心扣下这笔钱,这是什么钱,这是救命钱呐!

    一怒之下,和她舅公公大吵起来,放开量的数落他们:“你们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你们什么钱都敢花,卖寡妇钱也想花?你看这笔钱好花,以后你们家也卖寡妇妈。”她舅公公这下受不了啦,把钱还给了她,她这才到于家屯把这钱交给她公公了事。

    在那又住了两天,孙亚范就想领二丫回家,但她说啥也不肯走,不舍得离开她爷爷,非得由她自己挣钱养活她爷爷,大家怎么劝说也不听,后来她妈把她领出来悄悄对她说:“你别不懂事了,你爷这是在别人家待着,你再不走,时间长了也不行啊,这样吧,以后再想你爷爷你再来看他。”好说歹说,她才勉强同意和她妈一起回家,没想到这一次竟成了祖孙俩的永别,再也没看到她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