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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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贵送灯

    自从大贵死后,去坟上送灯这事是交由二贵完成。因为不单只给大贵的坟上送灯,还要给祖坟也送去一盏。而如果二贵爹去送,属于白发人给黑发人送灯,这是不合规矩的事情,也是一种避讳。

    二贵姥姥家坟地离他家祖坟不远,他舅舅冯坤每年也给他家祖坟送灯,每到上坟送灯时,二贵就约上他舅舅一同去。点完灯,两人再一起回来。

    天一擦黑,二人就走了。先陪舅舅到的姥姥的坟地送完灯,他再翻过一个小山梁,来到自家坟地。

    到了坟地,先到祖坟前,用雪块垒了个防风的小窝,然后把点好的灯放进雪窝里。给祖坟的灯送完,再去大贵坟上,又如法炮制,把点好的灯放进在大贵坟前垒起的雪窝里。到此,送灯的事情就全部完成了。正待起身要走时,二贵隐约感觉身旁有人,他定睛一看,却是他哥大贵。他没害怕,也没吱声,抬腿就往他舅舅家的坟茔地走。

    他舅舅早已安置完了,正在等他。

    他来到舅舅近前,把見到大贵的事和舅舅边学着边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惊呼道“你看,他就站在坟尖上往我们这里看呢!”

    他舅舅冯坤赶紧示意他不要说语,拉起他的手往家就跑。进了屯里,他舅舅嘱咐他到家千万别说,省得家人害怕。

    当晚到家按照舅舅的嘱咐,二贵也没敢提起这件事。

    直到第二天早饭后,他又想起这件事,心中疑惑,坐在炕上一声不吭。二贵娘看二贵坐在炕上眐眐的独自发呆,就问二贵:“孩子,你咋了,傻坐着也不吱声?”他实在忍不住了,就把昨天晚上送灯看到大贵的事向家里人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做为男人都有几分钢性,二贵爹沒表現出太大的反应,二贵娘和弟弟妹妹们那里受得了这样的事情,几个人抽抽嗒嗒的便哭了起来,失去了心头肉的二贵娘哭的更加伤心。

    待大家哭过一阵后,家人们渐渐的平静下来,二贵爹对二贵娘道:“孩子没了,我心也难受,谁的骨肉谁不疼呢?”

    见妻子默不作声,又劝慰道:“可谁家贪上这事也是没办法啊,老话说,是儿不死是财不散,也许他就该这样,不是咱家人。这活人还得管,这日子还得过啊!”

    说这到,怕家人还是不能化解,便娓娓讲道:“以前,我爹活着的时候,给我们讲了一个发生在山东老家的事。说的是离我爹家三四里地有个屯子,屯子有一对刚结婚的小两口,婚后生了一个男孩。孩子三四岁的时候,男人下地干活,女人在家做饭时发現水不够用了。为了不耽误男人吃饭,就挑着水桶到水井去挑水。孩子还小,扔在家不放心,就把孩子也带了去。到了水井边,把孩子放在离水井远一点的地方,让孩子自己玩一会儿。安置好孩子,女人就到井沿上去打水。正打第二桶水时,原本在一旁玩的好好的孩子,这时突然猛的跑过来,还未等女人反应过来,孩子已经一头栽进水井里去了。当娘的見状哪受得了,也想跳进井里救儿子,幸亏此时又有个来打水的女儿及时把她拉住。这也惊动了附近人们,大家纷纷赶来。有个男人顺着绳下到井里,把孩子捞了上来,可是孩子已经淹死了。

    男人干活回来,看到家里发生这样的事,也悲痛欲绝。身为男人,悲痛过后,还得安慰自己的媳妇。事发后的日天里,男人上山干活,又担心媳妇一个人在家想不开,出啥意外,只好在家陪护在媳妇身边。

    娘家人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便来人将女人接回娘家照护。女人被娘家人接去照护,男人也就能安心的下地干活了。

    转眼到了第二年,媳妇又怀孕了。这次,又生了一个男孩,新生命的到来,让夫妻二人又重新有对生活的希望,以前发生过的事也就渐渐的淡忘了。

    时光荏苒,一晃三年过去,这个孩子也已经三岁了。媳妇再没怀孕,小夫妻也没多想,只将全部精力用在养护这个老天再次关照到他们的新希望身上。

    那年春耕前,男人去赶集。回来的时候走累了,此时正走到一个破庙前,男人就在庙外的墙根处找了个向阳的地方坐下来想歇歇脚。

    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庙墙里有人在说话。

    只听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嗨,你怎么又回来了,这次是怎么回来的?”\

    另一个回答道:“老东西上街去赶集了,趁老婆子在家做饭出去抱柴火的空,我跳到饭锅里烫死,就回来了。“

    “那你下次再去还什么时候回来?”另一个又问道。

    “我下次去先不急着回来,等长大他们给我娶完媳妇我再回来,狠狠的坑他们一回,以后就再也不去了。但是下次回来你可要帮我一把。”他对另一个人说。

    “怎么个帮法。”另一人问。

    “等我结婚的那天晚上,趁我睡觉时,你变成毒蝎子,放到我的鞋壳里,待我半夜起来穿鞋,你就蜇我的脚,把我蜇死,我就回来了。”他讲了回来的办法。

    “行,就照你说的办。”另一个人爽快的答应了。

    然后,庙墙内就再也没有动静了。男人在庙墙外听了墙内的对话,云里雾里的也不清楚事情原委,只当是有贼人密谋坑人害人的事。边往家走边心里边想今天遇到的蹊跷事。

    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他赶紧跑进屋,只见几个邻家的女人正守着他媳妇进行解劝,地下躺着已被开水烫死的孩子。

    见此情形,男人大惊,急问明事情原委。

    原来是女人做饭,刚将锅里水烧开,发現柴火不够煮米,便急着去屋外抱柴火,就当她去抱柴火这工夫,在炕上玩的孩子跨过矮墙跳到女人忘盖锅盖的开水锅里烫死了。

    看到回来的丈夫,女人心中即伤心又愧疚。想到上个孩子跟自己挑水时掉井里淹死了,这次又因自己做饭,孩子跳锅烫死。两个孩子全是因为自己的不慎丢掉了性命,越想越加自责,哭的也更加的撕心裂肺:“都怨我啊,我对不起自己的男人,这是哪辈子造的孽,让我遇到这样的事,我也没心思活了,让我跟儿子一起死吧....“

    男人见此时情景,突然想起庙墙内对话,心中马上全明白了:“原来,这两个孩子是讨账鬼来讨账的呀!”

    想到这里,心中也便释然了。于是便劝慰女人说:“死就死了吧,这是讨账的讨账鬼啊,不值得为他们伤心。”说完,从柴火栏子里捞出一捆苇草,把烫死的孩子潦草的卷在里边,到野外扔掉了。

    转过年,女人又生了一个男孩。有了前两次的遭遇,女人对这个孩子倍加疼爱,每天都眼不离身的用心看护着,照顾的也更加周全。

    而男人却对这个孩子漠不关心,即不亲近也不疼爱,没有表现丝毫父子的情意。

    孩子稍大些,便使唤他干活,略有不如意,便谩骂一番。说来也怪,越是如此,这孩子却也越健康的长到了成年。

    待到了婚配的年龄,也如常人一般,给他订婚,结婚。

    到了新婚之夜,来贺喜的亲朋陆续散去,只剩家里的四口人时。男人也不回自己屋睡觉,他在新婚小两口的炕头摆上饭桌,让女人将饭菜重新再热一下,又端来一火盆放在身边,火盆里插上两把烙铁。将酒壶灌满酒,放到火盆里烫上,便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自斟自饮起来。\t他在这新婚炕上放桌喝酒,新婚的小两口如何宽衣而眠,只好双双合衣而卧。\

    “发神经,好事不让好过,作的什么妖?”女人愤愤的的责备他。

    “你困就回屋睡去,我过会儿回去。”男人不耐烦的回道。

    女人不知道男人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见男人如此不明事理,抢白道:“你这老东西,孩子结婚这花烛之夜,你不回自己屋里睡觉,却在这喝酒。”\

    女人见拗不过他,加之连日里为儿子张罗婚事又乏又累,独赌气独自一人回屋睡觉去了。

    男人一边不紧不慢的喝着酒,一边时不时的查看一下火盆里的烙铁,眼睛却人偷偷的瞄着已经睡觉的儿子。

    午夜时分,儿子突然坐起来,急三火四的刚要下地穿鞋,一旁早有防备的男人抡起巴掌,狠狠的朝儿子脸上拍去,趁他儿子一趟趄之时,他拎起火盆里已经烧的红彤彤的铬铁跳到地上,迅速插入儿子的鞋里,只听鞋壳里“吱”的一声惨叫,一股难闻的焦臭味随着一缕黄烟升腾而起,屋内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声响惊醒了刚过门的儿媳妇和另一个屋睡觉的女人,儿子消停下来了。

    男人当着家人们的面,将鞋壳里烫死的蝎子倒了出来,接着向家人讲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女人这时才明白了男人熬夜守婚房的良苦用心,是男人用自己的睿智这才保住儿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