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景素
半个时辰后,闫蕊拉着一位姑娘走进昭懿楼。
那姑娘与闫蕊差不多年纪,眼尾有颗泪痣,看起来柔柔弱弱。
姑娘打量一眼昭懿楼内的陈设,怯声道:“闫小姐……怎的带我来这里。”
闫蕊见张行书走过来,心生一趣,故意道:“张掌柜,人我给你带来了,要怎么处置,都听你的。”
张行书听着有些奇怪,这好似逼良为娼的戏码。
他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闫蕊的手腕,果然戴着个镯子,她到现在都没发觉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见张行书面色古怪,又看闫蕊笑得不怀好意,旁边的姑娘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发白,死死攥着闫蕊的裙摆,眸中蓄满泪花。
覃幽轻轻推了他一下,张行书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转瞬明悟,怕吓坏了那位姑娘,连忙将前因后果说出。
姑娘听后目瞪口呆,垂首擦拭泪珠,闫蕊这才发觉真将她吓着了,慌忙道歉。
听着闫蕊娇软的声音,姑娘红着眼眶笑道:“闫小姐,早知你爱作怪,我怎的就信了你的话。”
见她不生自己的气,闫蕊这才笑逐颜开,又去缠着覃幽。
张行书想起还不知她的姓名,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公子唤我景素便是。”
见覃幽与闫蕊走到一旁,景素独自面对张行书,颇为拘谨,捏着衣带,垂首不语。
张行书温和道:“方才我已将念头都告之姑娘,看管店铺,算账,都由姑娘一人承担,月奉二两银子,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景素讶然道:“如此多的月奉,小女子怕承受不起。”
“无妨,姑娘与我来。”张行书说着,走向曲柜,将账本与笔墨拿出来,朝景素道:“姑娘可否把前几页的账目梳理出来。”
景素踌躇片刻,上前拿过毛笔,在一旁书写。
写着写着,景素搁下毛笔,拿起账本看了一会,喃喃道:“公子,账面为何这么乱?”
张行书挠挠头,笑道:“所以我才请姑娘过来。”
景素点点头,继续书写,片刻就将前三页的乱账理清,拿给张行书过目。
张行书看着纸上娟秀的字迹,以及经她誊写之后明朗的账目,笑道:“姑娘有此贤能,何不留下助我?”
景素看了看不远处与覃幽嬉闹的闫蕊,难下决断。
张行书不徐不慢道:“姑娘若有难处,不妨与我说。”
景素又看了闫蕊一眼,面有愧色,羞赧道:“公子可否先予我三个月的薪俸,我愿书拟字据。”
两人初次见面,此言确实有些唐突,见景素面红如血,张行书缓缓道:“姑娘说笑了。”
景素当他不允,羞得险些昏过去,无颜以对,转身欲逃,张行书又接着道:“何须拟字据。”
他说着,转身去曲柜中拿了十两银子,放在景素的手心,道:“姑娘拿去用便是。”
景素抬袖拭了拭眼角,破涕为笑道:“多谢公子。”
张行书又开口道:“对了,店里还住着两位男子,一位出门尚未归来,还有一个面目狰狞,待会若瞧见了,姑娘可不要害怕。”
他说着,将佘义叫下楼来。
景素看到佘义的第一眼,啊地一声,藏在张行书身后,颤声道:“怎会是他?”
听到景素的话,张行书看着局促不安的佘义,问道:“怎么回事?”
佘义一脸尴尬之色,上前耳语道:“还不是她那死鬼舅父,欠了别人近百两银子还不上,喝醉酒掉进河里淹死了,债主又来打她的主意,姑娘为了替舅父还债,将积攒的家当全都变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回头看瑟瑟发抖的景素,张行书也猜到她要银子是还债,但没想到是因为这种事,好奇问佘义,道:“你怎知道的如此清楚?”
佘义小声嘟囔道:“这一亩三分地,小的没什么事情不知道。”
张行书笑骂道:“我看就是你带人去威吓过景姑娘,她可是我刚请来的账房,你若得罪了她,我要你好看。”
他又朝景素道:“景姑娘,他都做过什么恶事,你告诉我,我给你主持公道。”
景素怯懦道:“他只是堵在门外不让我出去,并教人说些污言秽语辱骂我。”
张行书眉头一皱,刚要出言教训佘义,景素接着道:“不过他一直拦着那些人,没让旁人硬闯进来,不然我……”
见景素朝从张行书身后出来,朝自己盈盈一礼,佘义连忙伸手虚抬,道:“当时我只是想要银子,他们惦记姑娘的美色,我念着江湖道义,全都是一己私心,所以姑娘也不必谢我。”
张行书心知清白对女儿家有多重要,佘义此举无疑是救了景素的性命。
“不过……”佘义继续道:“姑娘住的宅子不是卖出去了?那姑娘现在住在何处?”
景素面露愁色,轻声细语道:“我在城外赁了间屋子。”
张行书沉吟道:“城外鱼龙混杂,姑娘独处在外,实在不妥,不如住来店内,后院正好一直空着。”
他没等景素拒绝,旋即又道:“景姑娘,随我来。”
景素欲言又止,看着张行书的背影,她轻叹一声,跟了过去。
佘义和昭武都住在店铺楼上,后院一直无人踏足。
院内有一口井,一间正房,两间厢房。
这里与昭懿楼一并修葺,始终闲着,刚好可让景素居住。
张行书推门进屋,四处打量一眼,道:“屋里东西都是新置办的,没人用过,景姑娘瞧这里有何不妥,我叫人来收拾。”
他将窗户打开,朝外望去。
景素在他身后,怯声道:“没有,多谢公子好意……”
张行书回头嘱咐道:“姑娘夜里记得将门窗关好,若有旁人敢进这院子,我就剥了他的皮!”
佘义刚走进院子,听到这话,抬头见张行书从门内瞪着自己。
“冤枉啊掌柜的!”他边说边往外跑。
不久景素跟在张行书身后回到店内,张行书与她述说每天要处理的事,又让她重拟一个账本,从新记账。
而后张行书绕过重重木架,来到覃幽身侧,看她与闫蕊笑得花枝乱颤,不由问道:“何事如此开心?”
闫蕊朝他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不告诉你!”
覃幽捏了捏她的小脸,道:“小少爷忙完了?”
“嗯,眼下无事可做,我们去……”
张行书话没说完,听到有人进到店里,他有意看看景素如何招呼客人,便走到近处观瞧。
由于隔着木架,张行书只能看到进店的是两位妖娆的女子。
景素迎上去,四望一眼,没有看到张行书,她想起张行书交代过的话,盈盈一礼,轻声细语道:“两位姑娘想买什么样的胭脂?”
这时一位男子从外面进来,揽着那两位女子的腰肢,上下其手,全然不顾这是在什么地方。
景素羞得面色绯红,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开口。
男子话语轻佻,调笑道:“小妹妹,怎的不说了?”
张行书见景素泫然欲泣,连忙走出来,沉声道:“我是掌柜,有什么事与我说便是。”
众人齐望过来,都愣在那里。
“张公子?”
吴泰满脸喜色,松开揽着金铃与金钗的手,快步走到张行书身旁,笑容满面道:“怎会在这相遇,这便是缘分吗?”
他身穿雪白的圆领袍,用银线绣着竹纹,头发披散身后,笑容邪异,放荡不羁。
金铃与金钗也媚笑着走到张行书身旁,一左一右挽过他的手臂,紧搂在衣襟之间那抹白腻之处。
景素看到这一幕,仿佛受了莫大的惊吓,不停往后退。
张行书想把手拿回来,却拗不过金铃和金钗,他见吴泰对此事毫无所觉,苦笑道:“吴公子,先前醉八仙开张时,你送来牌匾,还没当面与你道谢。”
吴泰无所谓地挥挥手,道:“顺水人情而已,张公子不用客气。”
他顿了顿,接着道:“对了,张公子可是得罪了人?”
张行书好奇道:“你怎知道?”
吴泰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嬉笑道:“我今天到此,本是找麻烦来了。”
张行书转瞬明悟,吴泰定是与徐进福等人相识,听他们闲言碎语,想来找点乐子。
“徐掌柜惹谁不好,竟然惹了张公子。”吴泰笑个不停,全然不顾金铃与金钗痴缠在张行书身旁。
这时覃幽从张行书身后款款走来,吴泰看向覃幽,转瞬变了模样,举止端庄,拱手一礼道:“这位姑娘,在下吴泰,与姑娘似是在哪见过?”
张行书闻言,好奇两人是否真的相识。
覃幽瞥了金铃与金钗一眼,笑吟吟道:“我却是瞧着公子有些面生,你许是认错了人。”
张行书被两位女子掣制住,他也不好意思用力挣脱,为难地看着覃幽。
吴泰紧紧盯着覃幽,目光灼灼,仿佛瞧见了珍馐美味,垂涎之意溢于言表。
“相公,她们是谁呀?”覃幽故作委屈与柔媚之态,让吴泰与张行书都呼吸一窒。
张行书听她这样唤自己,飘然欲仙。
吴泰听到这个称呼,则是如堕深渊。
金铃和金钗连忙松开手,退到吴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