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暗器
趁此机会,张行书疾声道:“若想安稳度日,就不能动辄与人交恶。”
他知道这兄妹俩都是一个性子,从小受惯苦难,见多世间不平事,恨极了那些污吏和奸商。
所以听闻张行书受辱,昭节情绪如此不稳。
张行书见昭节停止挣扎,紧接着道:“江湖不仅是打打杀杀,我如此低声下气,是为了今后好过一些,待我们站稳脚步,再想法找回颜面。”
感受到鼻前芬芳缭绕,张行书方觉暖玉在怀,顿时有些心猿意马。
半晌过后,昭节才细语道:“我不去便是,你将我松开……”
张行书依依不舍地松开双臂,看着昭节颊飞红晕,忍不住心中直跳。
昭节羞于和张行书对视,垂眸望向一旁,娇嗔道:“你这登徒子,说话便说话,搂着我做什么。”
张行书苦笑道:“我若不拦着你,只怕你已经杀到人家院子里了。”
叹了口气,他接着道:“做生意就是如此,只有利益纠葛在一起,才能保长久安稳,他要那五两银子,算的极为精准,既不会让我翻脸,也让余下的人都能分一杯羹。”
昭节对待旁人,包括昭武,几乎不怎么言语。
可面对张行书,她不仅话多,还爱使些小性子。
昭节闻言,伸手拧着张行书的胳膊,轻咬下唇,怄气道:“就你明白,就你知道……”
张行书不敢反抗,疼得龇牙咧嘴,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我不管你了!”昭节噘着小嘴转身回了屋中,把门紧紧关上。
张行书揉揉胳膊,忍不住笑了一声,在原地站了片刻,也转身回屋。
昭懿楼的生意本就是为了立足之用,张行书也没想过能赚这么多银子。
他不是没想过做酒楼的生意,但酒楼是个辛苦行当,须得一直在那盯着,而且极易被人寻衅,醉八仙在开张时,就遇到过这种事。
张行书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
这时屋门突然被推开,张行书还以为是昭节,紧接着感觉不对,回头望去,登时愣在那里。
“你,你怎的来了?”张行书面带尴尬之色,从床上坐起。
来人摘下帷帽,笑吟吟道:“我怎的就不能来了?小少爷。”
覃幽边说边往里走,突然从袖中伸出短剑,横在张行书脖子上,笑得很是危险,缓缓道:“小少爷,你接着跑啊,嗯?”
面对近在咫尺的邪魅笑颜,张行书吞了下口水,讪笑道:“我不跑了,真不跑了。”
那晚张行书溜出家门,救下胡一刀,就再也没回去过。
覃幽被伍茯苓安排守在张行书身侧,不知因此受了怎样的责难。
她常在西域,本就漠视朝廷律法,剑上也不知沾过多少人血,所以她与张行书对视时,那种压迫感,让张行书不禁有些胆寒,就如初次相见时那般。
昭节或许是听到这边的动静,悄声来到门外,看见此景,先是一愣,紧接着抓起腰间香囊,露出里面的机栝,朝覃幽激射而去。
张行书转头瞧见这一幕,来不及说话,情急之下搂住覃幽,翻身将她压在床上。
只听张行书闷哼一声,转瞬感觉身体发麻,用尽力气,也仅能回头朝昭节发出微弱的声音道:“她是,她是……”
话没说完,张行书顿时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张行书猛然恢复神志,但手脚冰凉,无法动弹,呼吸也极为不畅,连睁眼都难以做到。
恍惚间,他听覃幽用冰冷的声音道:“你不说他就要醒了?”
昭节轻哼一声,并没有说话。
张行书只感觉又一根银针入体,才惊觉自己身上插满了银针。
看着侧躺在床上的张行书,昭节紧咬小嘴,渗出鲜红的血丝。
她已将张行书背上的毒针尽数拔除,正在翻看一本泛黄的书籍,按着方子,从药箱里拿药捣汁,混成黑色的糊状物,涂在张行书伤口处。
片刻后,张行书感觉一股暖流涌向四肢,试着动动手指,却收效甚微。
昭节看到张行书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拎起药箱,欲要出门。
“你去哪?”覃幽执剑在手,横在昭节颈上。
“煎药!”昭节心有怨气,看也不看她,自顾自往外走。
不多时,昭节端着药碗回来,拔掉张行书身上的银针,扶着他靠在床头被褥上,小心翼翼给他喂药。
张行书阖着双眼,艰难吞咽着汤药,他舌头木然,根本尝不出任何味道。
昭节见张行书面上渐回血色,拭去额上香汗,把碗搁在桌上,伸手支在一旁,累得娇躯微颤,不过总算缓了口气。
她回眸望向覃幽,蹙着眉心,道:“你便是那伍姐姐?”
覃幽一愣,似笑非笑道:“哦?”
昭节正要说话,只听覃幽接着道:“我可不是。”
“你不是?”昭节听她语气不似作假,看了张行书一眼,心中升起几分恼意,道:“那你是谁?”
覃幽倚在墙边,抚摸着手中短剑,慢悠悠道:“我不过是小少爷的侍卫罢了。”
“侍卫?”昭节显然不信,问道:“那你因何对他执剑相向?”
覃幽看着隐有愠色的小姑娘,忽然心生一趣,故意媚声道:“我与小少爷常常这般,实在羞与人说,你真的想听?”
“你,你们!”昭节怎敌得过覃幽的心计,三言两语就被气得夺门而出。
张行书喝罢汤药就再次昏睡过去,自是不知此刻发生了什么。
夜半三更,张行书幽幽转醒,看着窗外星光,只感觉浑身无力,好在虽是迟缓,却终于能自如行动。
他刚从床上坐起穿鞋,忽听旁边覃幽的声音响起:“小少爷要去哪里?”
张行书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到覃幽悄无声息地坐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去小解。”
覃幽没有在意,淡淡道:“我扶你去院子。”
说着起身扶着张行书往外走。
张行书无力多言,出去方便之后,又被扶着回到卧房。
“现在可以与我说,你来这里所为何事?”张行书坐在椅子上,借着月光,抬头看向覃幽。
覃幽立在窗边,月华如洗,映照她侧颜有如雪玉。
她轻声道:“自是要担侍卫之责,小姐知你不愿成亲,她也不愿强迫与你,所以让我跟着,以免出什么乱子。”
张行书早已猜到,闻言叹了口气,又问道:“伍姐姐近来可好?”
覃幽高挑的身姿形成一个剪影落在地上,她看着张行书,微笑道:“小少爷觉得呢?”
张行书尴尬地笑了两声,没敢接话。
覃幽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我是从白姑娘那来的。”
张行书转瞬知晓她说的是白椴,好奇道:“她可曾交代过什么?”
覃幽返身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小口,道:“都是一些琐事,不过缪姬却是让我给小少爷带句话,她说这里有白莲教的妖人,让小少爷多多留意,切莫被对方知晓了身份。”
张行书心中一突,他当初借着方雪给的消息,救下那些孩童,无意间得罪了白莲教。
他以为换个地方,对方就不会轻易寻到自己,可事无绝对,以白莲教的势力,想找到一个人,或许并不难。
好在做生意时,旁人都唤他张掌柜,至于真名,却是没什么人知道。
看张行书如此紧张,覃幽笑道:“小少爷莫要多虑,有我在,那些妖人掀不起风浪。”
张行书闻言,稍感心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只听覃幽接着道:“小少爷,你救我时,就没想过那小姑娘的暗器上淬有剧毒?你可知若身中剧毒,纵是解了,也会留下隐疾,诸如双目失明,鼻歪口斜……”
张行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鼻子,苦笑道:“我自是知道,可当时哪能想这么多?”
覃幽轻笑一声,道:“小少爷,你若在西域,定是活不了多久。”
张行书好奇道:“为何?”
覃幽目光涣散,似在回忆往事,扬着嘴角道:“我想起初次跟随商队护镖,一个商人见我貌美,买通随行之人,欲对我不轨。”
张行书又惊又怒,忙问道:“后来呢?”
“后来?”覃幽笑得有些邪魅,缓缓道:“那商人当我是弱女子,夜里独自来我帐中,被我一剑捅了心窝,而后我装作被他欺负,哭哭啼啼许久,趁旁人松懈,后半夜将随行的三十六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看到张行书目瞪口呆的模样,覃幽接着道:“我后来才知道,只要利益足够,便是至爱亲朋,那些人也肯杀给你看。所以见小少爷这般护着我,倒是有些不大习惯。”
张行书没想到覃幽经历过这种往事,提心吊胆听她言罢,许久说不出话。
覃幽对自己方才所言并没当回事,抿了口茶水,问道:“小少爷是在担心暗器上的剧毒?那小姑娘先前说上面只是麻药,并无几多毒性,小少爷无须担忧。”
张行书没什么反应,这一会他只觉得有些头晕,起身合衣躺在床上,昏昏欲眠,转头朝覃幽道:“你今晚在……”
他话没说完,只见覃幽娉娉袅袅地走了过来,也合衣躺在一旁,侧首笑吟吟地望着他道:“小少爷,你可不许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