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锅中油温正合适，那油条经热油一炸便迅速膨胀，浮在油面上，凌綯连着放了五六条后才拿起一双长长的筷子翻转那油条。

    旁边监督做饭的马公公看得奇怪，不禁问道：“这吃食之前却从未见过，不知叫做什么名字。”

    凌綯答道：“这个叫‘油条’，是用麦子磨面后再饧发，公公可以先尝尝，早晨吃最是合适。”他识得这个宦官叫做马元贽，在历史上乃是仇士良之后权力最大的一个宦官，不过如今还未得势，以后少不得要用得上的，因此对马元贽言无不尽。

    说话间，油条已被炸得金黄，凌綯用筷子将油条一根根夹出放在托盘上，又吩咐伙计从另一各陶盆中舀出两碗老豆腐，浇上酱油醋，再放上一勺韭菜花，最后点上几滴香油。一霎时，油条和老豆腐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偏殿。凌綯最后将带来的腌黄瓜倒入小碟中，那黄瓜乃是去岁腌制的，切成小块，颜色青黄碧绿，点上香油，更是看着有食欲。

    待小黄门将所有食物都尝过，确定无碍，凌綯便端起条盘和马元贽一起送回正殿，将食物一样样摆放到郭太后面前的案几上。

    闻着面前的食物发出的香味，郭太后眼前一亮，她用筷子夹起一根油条轻轻咬了一口，感觉外酥里软，很是可口，又舀了一勺老豆腐送入口中，豆腐的豆香夹杂着调料的香味扑鼻而来，郭太后不禁胃口大开，不一会儿便将两根油条和一碗老豆腐送入肚中。

    吃完，接过宫女递来的锦帕，郭太后擦拭一下嘴角，满意地对凌綯道：“哀家可是许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吃饱过了。”又笑道：“这可是光顾着吃了，也没问这饭食叫什么名字。”

    凌綯笑道：“这是油条和豆腐脑儿，都是素食，太后是上了春秋的人，不能吃太多的荤腥。”

    “油条，豆腐脑儿，”郭太后笑道：“好作怪的名字，哀家这吃了一辈子饭，可是第一次吃这东西，这油条，酥酥脆脆的，也不废牙，这豆腐脑儿呢，看着像豆腐，吃起来却不太一样，难为你怎么想出来这两种吃食。”她是大唐的太皇太后，这几任皇帝也都孝顺，因此在吃喝上谁都不敢怠慢，不过郭太后毕竟年纪大了，不耐天天大鱼大肉的，而且大唐的饮食品种还相对少，因此时间一长，便坏了胃口，及至今天凌綯做了顿后世最普通的早餐，这才让太后食指大动，吃了顿饱饭。

    此时，郭芙蓉却插嘴道：“好你个桃子，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也不早点献出来，还私藏了一手，这油条豆腐脑儿我也要吃。”

    凌綯笑道：“别着急，这就来。”于是赶紧让伙计接着炸油条，端豆腐脑儿。

    看着郭仲文和郭芙蓉都吃饱了，郭太后吩咐让人端上茶来，也让凌綯入座，问道：“这吃食这么稀罕，外边卖得定然很贵吧。”郭太后一生富贵，从来没操过钱的心，对衣食住行的价格却是不知道，只以为好吃的东西就是贵的。

    “回太后，这两样食物都是草民为了太后今天第一次做的。”凌綯回道：“都是普通粮食做的，只是做法上别人不会，若真是推广开来的话应该也不会太贵，普通人也都能吃得起。”

    “那就好，要是普天之下的老年人都能吃上这一口，哀家的心愿也就了了。”郭太后又道：“听文儿说起你开了个酒楼，里面的饭菜多是前所未见，难为你年纪轻轻的，竟学会这么多做饭的手艺。”

    “太皇太后心系天下，真乃万民之福。”凌綯及时送上一记马屁，“不过说起这会吃来，草民可真排不上，有一人可算咱大唐第一会吃之人。”凌綯轻轻一句，便将“会做饭”转变为“会吃饭”，一般人不注意的话，却是很难分辨其中存在区别。

    “哦，那是谁啊？”凌綯的话成功地勾起了郭太后的好奇心。

    “正是那当朝中书侍郎李绅李大人，他才是会吃之人。”凌綯做出一脸羡慕的样子，并且已经将话题不知不觉转移到了李绅的身上。

    郭太后奇道：“难道那李绅也懂着庖厨之术吗，不知他都吃些什么？”

    “听说李绅他最喜欢吃的一道菜叫‘鸡舌羹’，传闻此羹味道极其鲜美，吃一次便让人久久不能忘怀。”凌綯开始渲染，那李绅一顿饭吃三百只鸡舌的事情历史上是有流传的，此刻拿来说也不能算成是栽赃陷害。

    郭太后笑道：“那一只鸡的舌头才有多大，却如何能做成羹来。”

    “一个鸡舌当然少了，因此李大人一次便让厨子杀三百只鸡，取鸡舌三百，这才做成一道‘鸡舌羹’。”凌綯漫不经心道，“待有空时须让我这酒楼的厨子找李大人家的厨子学学这道菜的做法。”

    “三百只鸡？”听到这个数字，郭太后却变了脸色，不禁双手合什，口中念了句“阿弥陀佛”，叹道：“一顿饭就要杀掉三百只鸡，这不是造孽吗，也不怕佛祖怪罪。”

    “李大人可不怕这个，他家里有的是钱，甭说吃一顿鸡舌羹，就是顿顿吃，怕是李大人也吃得起。”凌綯故意装傻，顺便再给李绅下一道猛药。

    “不是这个说法，”郭太后只当凌綯是个孩子，循循善诱道：“天生万物，本就是给人取用的，不管那鸡猪牛羊，它们的肉也确都是给人吃的。但是吃和吃不一样，平日当做菜吃些无所谓，哀家虽喜欢吃素，但也不戒荤，也时常吃肉的，这是普通的吃法；但是李大人这种吃法就不同了，一次就要杀掉三百只鸡，实是有违天和。”

    旁边的郭仲文眼瞅着火候差不多了，便将话岔开，对郭太后道：“姑母，凌綯他着实会几道新鲜的菜品，不如这几天让他们一一做来，您也慢慢品尝。”

    凌綯也接口道：“禀太后，来之前我都已经和两个伙计嘱咐好了，让他们每天轮着把酒楼的菜都给您做一遍，你吃着哪道菜适意，便让他们把做法教给宫里的厨子。太皇太后乃万民之母，在饮食一道上绝不可马虎。”

    “还有啊，桃子他们那里的桌子和椅子用着可舒服了，回头让他也给您做一套。”郭芙蓉插嘴道，慷他人之慨却一点儿也不心疼。

    “罢了，你们裁酌着办吧，知道都是你们的一片孝心。只一句话，万不可学那李绅弄那什么三百只鸡的菜来，那样哀家可就不高兴了。”郭太后道。

    三人齐声答应，然后告退出去。

    马元贽依旧将三人送至西门，凌綯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递给马元贽，笑道：“些许小礼物，不成敬意，烦请马公公笑纳。”

    马元贽顺手接过，却是一个铜片，颜色倒是明亮，似是铜里面掺了银，仔细看时，见上面还有一行字，写着“醉仙楼贵宾卡”，右下角一行小字“第壹拾陆号”。马元贽不解，问道：“凌公子，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