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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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太乙观遇吕洞宾

    凌绹此刻一夜水米未进,也没力气立时便下山,再看到郭芙蓉殷切的目光,似乎是期盼着他留下来,便道:“如此便感谢郭公子的盛情了,在下敢不遵命。”又扭头对张贵道,“麻烦张兄一件事,若下山路上见到有人上山找寻于我,千万告知我已无恙,少刻便回去,让他们莫再上山了。”那张贵自是满口答应,带领军卒下山回营不提。

    众人又俱都上马,向前走了三四里路,前面闪出一所道观来。到得跟前,凌绹只见观门的匾额上有三个大字“太乙观”。此时门口正有几个道士在迎候,只见中间那人约四十来岁年纪,面如冠玉,颌下三绺长须,身穿青衣白袍,头上梳着道士髻,未着道冠,手里持着一柄拂尘。后边跟着两个小道童。

    见众人过来,那道士远远就迎上去,大笑道:“我早就说过吉人自有天相,郭大小姐命中贵不可及,遇难也自能化祥,再者有帝君护持,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有事情的。”

    几人都下马,那郭仲文向凌绹介绍道:“这是本观的吕岩道长,道号纯阳子,最是神通广大不过。”又指着凌绹道:“这是凌绹凌公子。”

    听郭仲文介绍这道人道号“纯阳子”,凌绹心念电转,心想这老道莫非是他?连忙上前施礼道:“小子凌绹见过洞宾仙长。”

    那道士听这少年喊出他的字,微感诧异,便笑道:“洞宾是小道俗家时的字,已多年不用了,没想到施主竟还知道。”说着便往里面让几人,道童和郭家家将们自去喂马收拾不提。

    这个道士正是后世俗称的“八仙”之一的吕洞宾,他本是大唐贞元间生人,姓吕名岩,字洞宾。宝历元年,即公元825年,吕洞宾时年二十七岁,中了进士,后做过几任小官,可是他为人性格恬淡,又好黄老之学,看不惯官场的倾轧,便辞官不做,进山当了道士,道号纯阳子,一直在终南山太乙观修行,后世被道教全真派奉为祖师爷。

    那郭仲文也偏好寻僧访道,与吕洞宾相识后,甚是谈得来,因此经常上终南山到太乙观与吕洞宾盘桓几日,两人饮酒下棋,谈论道法,怡然自乐。昨日捱不过妹子纠缠,便将她一同带上山来,没想到差点闹出事端。

    几人来到后面吕洞宾的云房,吕洞宾见凌绹和郭芙蓉发际凌乱、面容不整,便吩咐小道童将二人带到偏殿梳洗。女孩子本就麻烦,且郭芙蓉腿上又裹着伤口,虽然已愈合,但终究不舒服,便自去偏殿收拾打扮。凌绹匆匆洗了把脸,梳了梳头,便又回到云房。

    郭仲文和吕洞宾正在喝茶聊天,见凌绹进来,便又重新让坐倒茶。郭仲文道:“刚才听舍妹说及令尊乃是工部凌侍郎,实在是失敬的很。可惜令尊为奸人中伤,左迁衡州,实为遗憾。不过今主上圣明,相信不日必定起复的。”刚才来太乙观的路上,郭芙蓉已经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和凌綯的出身简单对自己哥哥说了一遍。

    这些话都是初次认识的客套话,自不必当真,凌绹起身表示了感谢,却听郭仲文又道:“昨日舍妹险些遭难,蒙凌公子出手相救,此大恩大德,愚兄妹不敢或忘,幸凌公子也居长安,以后也可多亲多近,我看公子与我年龄仿佛,若蒙不弃,你我便结为异性兄弟如何?”

    汾阳王郭家的人什么时候主动要跟人拜把兄弟,这可是很少见的事情,也是给人天大的面子了,凌绹即使再倨傲,此时也不由站起来,抱拳道:“蒙郭兄垂青,小弟实在惶恐得很,不敢不从,郭兄长我两岁,以后我便称你为郭大哥了。”说完一躬到地。

    其实,那郭仲文见面就要跟凌绹拜把子的原因,除了见他与自己年龄相近,为人也彬彬有礼,心生喜爱外,最主要的原因也是为了郭芙蓉考虑,毕竟她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昨晚却与凌绹在野外共度一晚,虽说二人彼此秋毫无犯,但毕竟此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也有损郭府的颜面。如今他与凌绹结为了兄弟,凌绹与郭芙蓉自然也有了一层兄妹关系,关系不同事情的性质也就不一样了,因此也就避免了一些尴尬。

    郭仲文见凌绹为人活络,也忙拉住凌绹的手,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兄弟”,又问道:“贤弟可有字?”

    凌綯忙道:“小弟的字唤作子直。”

    郭仲文道:“那以后愚兄就叫你子直,这样才显得亲切。”二人又互道了生辰年庚,相视大笑。

    一旁的吕洞宾见了,笑道:“二位俊才今日喜结金兰之好,实在可喜可贺,我这就让人准备酒饭,呆会儿可要好好的喝上两杯。”说着便起身到门口喊道童准备酒饭。

    三人重新落座,郭仲文又问道:“兄弟昨日进山迷路,可是为了什么事情么?”刚才路上时间短,这一节郭芙蓉却没有来得及跟哥哥讲。

    凌绹于是又把自己做卤肉、开加盟店,然后寻找养猪场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郭仲文听后只是低头不语,他并非因凌绹操持商贾之事而起了鄙夷之心,就凭他郭家在朝中的人脉广泛,假如今后凌绹想当官,他随便推荐到六部或九寺五监都是易如反掌;何况凌绹的父亲凌楚虽然被贬了几级官,可仍是地方大员,说不定哪天真能起复的。这些年,郭家虽无人在中枢,但看惯了牛李二党的此消彼长,今日在朝明日在野实在是平常事。他之所以不说话,却是因为他本宦门子弟,久在富贵乡中,实在对这些商贾之事一点儿也不懂,真不知从何说起。

    吕洞宾呵呵一笑道:“凌施主本璞玉良材,奈何操此贱役?”他见郭仲文低头不语,以为是心中对凌绹经商不满,故出言相劝。

    自刚才得知此人正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时,凌绹便知此人虽笑容可掬,但实则内心倨傲,后世的民间传说中也多有吕洞宾喜欢与人争斗的故事,表明其不愿轻易服人。凌綯心中想,这牛鼻子还是有些看不起人啊,微微一笑道:“道长的《敲爻歌》在下也曾诵读,记得其中说过,‘真至道,不择人,岂论高低富与贫’,言犹在耳,为何道长又将生业分为高低贵贱呢?”

    那《敲爻歌》本是吕洞宾所做,其中讲述道家的一些清规戒律以及炼丹的方法,被后世的全真教奉为经典,凌綯隐约记得几句,还记得这歌中对于道家并不禁忌酒肉。

    吕洞宾心中一惊,刚才凌綯叫出他的字,他本就惊讶,但想到这少年或是从长辈处听过自己的有关故事,便没放在心上。凌綯本来才及弱冠之年,而他却已四十开外,徒众甚多,因此心中不免将凌綯视作孩童,只是看在郭仲文的情面上虚与委蛇。但如今听凌綯举出他的《敲爻歌》来驳斥自己,这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心中的轻慢便减了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