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大事，唯生死而已。

    轮廓已经模糊了的高山，几处袅袅升起的炊烟，盘旋啼鸣的飞鸟，也许这是最后一个杀手倒下的瞬间看到的最后的画面了吧。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瘫坐在地上的二人大口的喘着粗气，林牧之一直紧悬着的心，也终于放松了下来，不过眼中多少闪过一丝难以道明的悲伤，可能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吧。但是他也明白，在他选择的道路上，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还是慢了你几分。”

    毫不在意腿上还在流淌的鲜血，刘青山惆怅的说道，显然他并不是真的在意是谁先解决了杀手。不过他的神情比之之前失魂落魄的样子，好了许多，像是压抑了很久的心情总于得到了一丝释放。

    “总之，欠了你挺大一个人情。”

    斑斑点点的血印，凌乱的头发，略显狼狈的林牧之试图扯下一块衣角，去包扎被被划伤了的胳膊。

    两人轻描淡写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完全没提刚才的生死大战，但是唯有他们自己清楚刚才经历了怎样的凶险。

    “知道追杀我的是朝廷之人，你不怕我连累了你吗？”

    “你不是坏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和直觉。”

    “哦？是因为我送了你李四的五十两银子吗？”

    刘青山没有回话，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我与母亲相依为命，前些日子，她突然病倒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青山自言自语着说道，林牧之静静的听着。

    “家境贫寒，除了一身蛮力，脑子愚昧的我，连母亲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后来偶然看到李四的通缉令，便有了以他换钱的想法。”

    刘青山停顿了一会，脸上痛苦之色更甚了几分。

    “为了捉到李四，我连续跟踪了他四天，只能弃卧床的母亲于不顾。后来的一些事情你也知道了，我连夜到官府领了赏钱，拿了草药，奔袭回家，一刻都不敢再有耽搁，可是……！”

    他愤恨的捶打着地面，久久不能压抑内心的痛苦。林牧之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安慰，没有阻止。

    “我的母亲，她已经……已经身体都凉了啊！我愧对于她啊，我无能，我该死！”

    夜幕降临，也不知道那声声声嘶力竭的哭声飘荡了多久。不知道婆娑的树木是不是同样感受到了这份悲痛，不知道远方的狼啸是不是在想要开导这迷失的汉子。

    “我七岁那年，除了我和父亲，全家一百多口无一人活命，包括我的母亲……”

    林牧之口中的自己曾是一个富家子弟，因无意间得罪了朝廷而被满门抄斩…不是他要刻意隐瞒，是他身为大将军长风之子的身份太过骇人，是他不得不小心翼翼走好每一步。

    两个相差无几的少年彼此敞开心扉的聊着，时哭时笑，对啊，他们都太压抑了，太需要倾诉了。林牧之也卸下了厚重的伪装，允许自己软弱一回。毕竟，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目前唯一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你准备去哪？”

    “南疆吧，参军。你呢？”

    “无处可去，总之离开这里。”

    “那一起喽，男儿理应志在四方。”

    “正有此意。”

    “你觉得自己能在部队里混到哪一步呢，”

    “高低整个将军当当吧。”

    “哈哈哈哈，那我要当大将军。”

    黑夜中，两道身影很快便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唯有声音，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