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都大半辈子了。”爷爷回忆年轻的岁月总是多少有些唏嘘。

    “很多时候我只能去码头搬运货物，但人家根本不肯要我这个小个子。就算是只要给一半的钱都没人要，除非遇到那个善心发作的工头可以施舍给我一个工作的机会。”

    无路赛市有古道运货，但都是外来商帮，不需要另外请人手，能提供大量工作的就是那个水运发达的内河港口和打石头了。

    “其他时间也会帮人家弹棉被呀，卖洋火呀，送鞋送货之类的。

    以前无路赛市还有个采石场，打下来的石头要分拣，就跟着一些维持生活帮补家用的妇女去捡石头换吃的，基本上能干的活都抢着干，不能干的活也要抢过来干。最多分润一点给另外几个跟我一样维持生活的的乞丐。一来二去的我们熟了”

    “那个乞丐没有名字，被人给他的外号就叫癞狗仔，我跟癞狗仔的相识也很特别；他是北边逃难过来的，家人都在南下的途中，病逝的病逝，走丢的周丢，连姐姐都被土匪掳掠。只有他一个人，跟着逃难的大队，来到了无路赛。

    但那个年代，自己顾不过来，加上他一个外来的，也没人收留他，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也脏兮兮。

    其实已经是乞丐了，可是就算是沿街乞讨，他也抢不过别的乞丐，他总是最瘦弱的一个，也是最被欺负的一个。

    当时我刚刚从继父家逃出来，走到无路赛中学附近的时候，遇到了癞狗仔；当时他已经有点癫狂了，还想枪我的番薯。我当然不肯，抄起一根树条就揍了过去。

    本来他年纪比我大，身高也比我高，但饿的多时的癫狗仔也没多少力气。很快也就支持不住开始逃跑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被几个街坊叫癞狗仔，而我也回到了自己的祖屋。虽然有街坊可以帮我证明这间是我的祖屋，我也拿出了那张木棉纸写着的屋契。

    但我们家里还是被安排住进了几户人家，你们看过72房客吧，就跟那里的租户一样，只是我这个主人家也是租户的待遇。”

    爷爷说的72家房客是一部珠影厂的黑白电影。里面破旧的大院住着密集的七十二家房客，环境嘈杂。

    “我一个人生活，总要吃喝拉撒的，于是就找了工作，那次我实在是搬到累的动不了的时候，癫狗仔出来帮了我，我也给了他一些吃的，一来二去就算熟了。”

    “接着有时候我找到的活，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也会找他，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偷懒的人；只是因为不会当地的话，还老是跟当地的乞丐起冲突，别人孤立他而已。”

    “还好他自己也很争气，不到三个月就学会了当地话，也会去自己找些工开。我与他认识的多了，有时也会帮衬一二。”

    “后来干散活到14、5岁的时候，年龄增长了，体力也好了很多。

    刚好采石场招工人打石头，招工的人是我父亲以前的伙计，特意把这个活计交代给我，我就去了，癞狗仔听了，也跟着去了。”

    爷爷一直都是在采石场工作阿强是听父亲提到过的，只是听说这份工作很辛苦，爷爷后来很多暗病都是因为这个时候积累的，只是没想到这份工作的来历是这样的。

    “你们见过爬石山打石头的样子吗？”爷爷这时候问道，阿强跟堂弟都摇摇头。表示不了解。

    “先爬上石头山，山上绑好腰带，接着整个人悬空吊在石头山中间，拿着钉和锤就开凿，刚开始的时候那是真的生凿。

    无路赛的石头材质很硬，要凿下来很困难，有时候一天也凿不下多少来。

    之后过了几个月革新了技术，先吊下去凿出一个10公分深的孔时，把雷管放上去。”

    “没见过雷管吧，其实就是炸药，只要稍微一点火星就可以开山蹦石。”爷爷说道这里也陷入了回忆中。

    “那时候也是心大，管理也没有这么规范，经常贪方便把整箱整箱雷管放在家里，好做工的时候方便拿出去，直到85年有了存放处才全部搬走。”

    “癞狗仔那时就很幸运，本来那天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就吊下去，都已经把雷管放上去了，但当时却怎么都不起爆，工头叫他去看看，也没说什么原因，他也不说什么其他的话，直接绑起来就吊下去查看，雷管其实没有爆是因为剂量放不够，没到燃爆点，但就在他把雷管抽出来的时候，安全绳蹦断了一节，差点掉下去。

    后来我才知道，工头遇到问题，一般都会叫一些无家无室的人干一些危险活，想来像癞狗仔这种逃难来的，如果“瓜柴”，是最简单省事的，尸体一裹直接拉走就算是解决了。”

    “后来当天晚上，工头放着工地的那根雷管炸了。听说是被掉落的灯芯炸的。还好守夜的人当时离得远，运气好没了，医的及时，就没了一条腿。”

    “但是当时上面就晚上就不给留雷管在工地了，所以分发雷管都要直接拿回家，第二天要干活的人携带雷管，带到工地；我们家以前天蓬顶就有个地方是放雷管的。”

    “当时几户人家都在住，我当时要是不注意的话，家里有一点火星，那就不止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了，起码左右邻居都陪我们一家整整齐齐了。”爷爷说这句话是带着轻松的气息的。但也藏不住那一丝恐惧。

    阿强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爷爷深恶痛绝在家里玩火的原因了，原来不止是因为民居，还有雷管的原因。

    “后来我跟着采石场工友们，响应号召下乡修水渠。而你们找到的照片，就是我们支援工作的时候照的，而我和你们奶奶，也是在那里认识的。”

    “你们奶奶当时是县歌舞团的，响应号召支援修建水渠的工作，刚好当时分配到我们哪里。

    有一次，我为了把他们不小心丢到泥沟你的工具捞起来，当时只有你奶奶说我裤子脏了，要我脱下来给她，明天洗好还给我。”

    “后来呢，后来呢？”阿强听到这里明显性质颇高。

    “后来，你们该睡觉了。”爷爷指了指指向10的时针，而这时老时针也像回应爷爷的动作一般，发出“咚，咚”的声音。

    “好了，全部回房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