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知自然地从林柚一身边路过，进了厨房，拿出蔬菜开始清洗。

    周武撇了一眼林柚一示意赶紧去帮忙呀！

    林柚一才不情不愿咬着黄瓜进厨房。

    单手插着腰，就看着顾屿知一个人忙活。洗菜，摘菜。娴熟的打散鸡蛋，西红柿切块，然后是猪肉，肥瘦均匀分开。光看刀工，林柚一知道不是一两天就能练出来的，所有这些年顾屿知在国外自己学做了饭？

    最后白灼蔬菜，番茄炒蛋，拍黄瓜，青椒炒猪肉，还有一分豆角。

    林柚一简直不敢想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的是顾屿知做的呀。

    顾屿知夹了一块炒鸡蛋，晃了晃，放到林柚一的嘴边。

    林柚一一口咬住。

    “唔！真的好好吃！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你猜？”

    “你直接告诉我嘛，那以后在家是不是可以吃你做的饭？”

    问完林柚一就有些后悔，顾屿知那么忙，如果不是在小镇上帮忙不上周武的忙，怕根本不会有机会见证他进厨房，眼里星光点点，化为失落。

    但当顾屿知说可以时又充满了期待，但听到最后一句顾屿知只做给顾太太吃时，便失去了兴趣，主动回院子招呼其他人吃饭。

    林柚一慌乱躲闪的样子落入顾屿知眼里，心脏不由得抽疼，恢复过来时手中的竹筷已被折断。

    林柚一逃出厨房，想起了自己来沧州的缘由，因为顾屿知写给喜欢的人的明信片。还有保险柜里那一打协议文件。儿时的陪伴已经随那场意外消失殆尽，他们现在只是家族联姻，协议强行绑定在一起的伴侣。

    炉子旁，周武周奎正奋力地锤炼钢铁，唐刀的原身。

    林柚一地突然出现，原本好好地周奎立刻出了差错，差点砸到手。周武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句“就那点出息。”

    林柚一尴尬一笑，觉得是两人体力消耗太大，赶紧递上毛巾招呼可以开饭了。

    周奎耷拉着头开始整理饭桌。

    林柚一悄悄问了周武。

    “周师傅，周奎他怎么了，怎么怪怪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周奎竖着耳朵听，生怕周武抖出他的糗事，赶紧招呼周武问：“叔，要喝酒吗？”

    周武把林柚一推向周奎，兴奋不已。

    “小酌一杯，小奎，带女娃去看看。”

    说完周武已经躺进自己的老人椅一脸惬意享受地开始喝茶。

    酒窖类似于储藏室，在比较阴暗的位置，里面几口大缸正面贴着红色酒字，封口处，红色的布上还有重物压盖密封，侧面贴上了酒入缸的日期。

    周奎整个过程，身体僵硬，像块链接成的木偶，眼睛开始不敢看林柚一。独自开启一缸陈酒，酒窖里的酒香顿时变得浓郁。

    “这酒好香呀！叫什么名字。”

    即使林柚一这种不喜欢白酒的人，也能被铺面而来的清香沉醉。

    周奎熟练地打酒，提到酒开始滔滔不绝介绍，已经没了之前的不适。

    “是本地产白酒，不过造酒的水是地下清泉水。我们这里酿酒绝不用浑水。技法是代代相传的酿酒世家酿造而成。在酿造过程中对火候、配方要求比较严格，酿造出来的酒口感也比较美味。所以酒闻起来很香，有股淡薄的清香味，口感也比较好。待会儿你可以试试。”

    说着周奎指了指自开封酒坛侧面的标贴，让林柚一看。

    林柚一惊叹没想到周武随便一缸酒入缸时间最短的也有5年，最长的居然有15年之久。只能咂舌，怪不得这么香。心里计划着走的时候一定要搞一壶回去给爷爷尝尝。

    两人出酒窖时，饭菜已经上桌，周武正在摆碗筷，连平常不曾拿出来用的酒盏都搬了出来。

    周奎每个小酒盏都倒上酒。酒液清亮，芬芳四溢。

    周武顾不得，赶紧珉上一口，随后对自己的藏酒赞不绝口，让林柚一和顾屿知赶紧尝一口。

    顾屿知酒量不行，林柚一是见识过的，有些担心，何况他身体不好，刚准备阻拦，却见顾屿知拿起酒盏晃了晃，闻一闻，缓缓喝下。

    “不错。”

    得到顾屿知夸赞，周奎武要是有尾巴肯定翘到了天上。

    一顿饭吃下来，周武难得开心，多了几盏，饭后昏昏欲睡，便在躺椅上睡了过去。

    林柚一时刻关注着顾屿知一举一动，他脸颊有些绯红，也不说话，就那么镇定自若地端坐着。

    甚至在她帮周奎收拾完饭桌后，顾屿知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林柚一地手指在他跟前晃了晃，却见顾屿知双手抓住她的手不松口，不停地嘀咕：“晃的眼花脑袋疼，想睡觉。”

    周奎紧张地对着林柚一指了指他们之前沐浴换衣服的房间，让她赶紧送顾屿知先去休息休息。

    林柚一只好一边哄一边扶着走路不稳的醉鬼去房间。

    顾屿知躺在床铺上，弓着身上，嘴里嗫嚅：“疼！”

    林柚一使劲听了好久才听清楚他口中含糊不清的发音。

    疼，哪里疼？浑身没有伤口会是哪里疼。

    林柚一一颗心被揪着，怎么也无法安心。床上的人还在小声嗫嚅，身子开始发烫甚至还会偶尔颤抖，脸颊绯红的不太正常。

    “顾屿知”

    无人回应！

    “顾总”

    仍旧无声！

    “顾家哥哥，小屿哥哥”

    唔～床上的人终于一些反应，林柚一继续发问。

    “小屿哥哥，哪里疼，告诉柚柚好不好？”

    片刻，顾屿知略显苍白的骨节，抚摸上自己心脏部位，额头浮出汗珠。

    林柚一轻轻上手抚摸却被顾屿知警惕无意识地抓住了手。

    手指冰冷，连同林柚一的心也一起凉了。

    连哄带骗，好不容易熬到床上的人稍微放松安定下来，衬衫下，斑驳的肌肤，深深扎痛眼。

    肌肤伤痕累累。林柚一终于回忆上，为什么顾屿知总会刻意护着他的胸膛不露出一丝一毫，扣子总是扣到最顶端，看来就是为了遮掩伤痕。

    伤疤有的颜色已经和周围的肤色混为一体不太明显，指腹抚摸还是能明显感觉凸起，有的一看就特别明显。

    所以年久的伤疤应该是那次意外抢救后被送往国外手术留下的，那剩下的呢？

    林柚一咬着嘴唇，眼圈发红，这句话无论如何都没法从喉咙里发出来。都是她的错，让顾屿知受那么多苦。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他在国外发生的一切。

    她心疼！她自责愧疚，想要弥补，可怎么才能弥补？

    “小屿哥哥，告诉柚柚好吗？柚柚怎么帮你？”

    “小屿哥哥”

    林柚一像幼时那么唤着顾屿知，希望可以减轻他的痛苦。他嘴唇禁闭，身体紧绷，最后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背诗”。

    林柚一眼泪再也忍不住，刷一下如疾风骤雨不停往下淌。

    背诗，怎么会是背诗。他怎么还记得。

    林柚一脑海里浮现那一幕。因为贪玩，被老师批评留下来补功课，功课就是背诗。愣是背不下来。

    连续三天，都被批评，还挨板子，小林柚一再也受不了，甚至厌学，不想去学校。

    小顾屿知几天没见他的小尾巴，疯狂一样找遍了学校，顾家，最后在林家储物柜里找到小林柚一。小小的人抱着国学课本泪流满面地睡着了。

    小林柚一不是笨，而是大部分字不认识，拼音又不太会，自己读没有押韵节奏感，老是背不了。再加上心急，还有批评更加没有自信总认为自己做不到，索性躲起来。

    小顾屿知弄清来龙去脉，当起了小林柚一的小老师，毕竟他大几岁，各方面原本就很强。每天带着林柚一练习阅读，认识里面的字，读熟悉再是背诵，还能把其中的文字结合故事一起背诵，更不容易忘记。

    结合书本的插画小故事阅读理解背诵后，小林柚一显然高了性质，还化身好奇小孩，缠着小顾屿知问“瓦雀是什么？杨花是飞进墨水里面了吗？”

    最后在顾屿知的耐心解释下，终于明白《暮春即事》，将的大概是一个什么故事，再加上插画，小林柚一背的滚花乱熟，还这样把一直为难她的三字经前面部分背的十分熟悉，还能自己熟读认字。

    林柚一从回忆中抽回，小时候能记得事不多，但这件事唯独十分清楚。

    轻轻学着小时候的模样，为顾屿知背诵了《暮春即事》、孟郊的《劝学》、《三字经》前部分。

    顾屿知终于不再沉溺于梦魇，睡着了。

    林柚一擦干他额头的冷汗，掖好被角，回到院子。

    周武正在熟睡，传出有节奏的呼噜声。

    周奎正在摆弄周武铸造好的成品刀，游刃有余地武上了刀法。

    林柚一不露声色，矗立在房檐下观察。

    刀光逼仄，刀锋偏转，刀光中惊人的速度，带起一阵阵犀利的风。

    刺则，追魂索命不由人；扎则，出招急似电；斩似惊龙泛狂涛；劈似猛虎破囚笼；扫似罡风卷惨云，凛冽霸气丧敌魂；撩法起手不留痕，敌刀未动已加身。

    周奎展示刀法诀窍，游刃有余，挥洒淋漓酣畅，宛如持长刀大杀四方的将军。

    林柚一由衷地鼓掌，妙，快，准，狠。没想到周奎看似木讷羞涩，居然还有这样英武的一面。仿佛这才是真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