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府。

    邱衡升于书房撰写当月奏本——

    清水镇守邱衡升启上：

    洛水不竭，忘川永恒。

    微臣有负君恩，领命驻守清水已快两年光景，却迟迟不能回朝复命，瞻仰天子圣颜。

    清水镇虽远离各国眼线，但地势险峻，人丁稀少，再加上灵矿储存远远不及当初预估，以致进度延缓至今。

    所幸，国君福泽忘川，天命所归。

    实验于昨日获得重大突破，相信不久就能收获成果。

    微臣诚惶诚恐，归心似箭，仿佛已经看到国君一统九州，天下人歌颂忘川千秋不灭的盛世。

    同样的奏本，邱衡升一共写了三份，他署上日期，小心翼翼地折好，分别放入三个画满纹路的信封。

    此等纹路，乃是封印之术，以血作媒，唯有忘川国君可解，任何窥探秘术，都会使其焚之，让媒介之人心生感应。

    “影侍，把这些奏本送到驿站，告知御兽官加急派送。”

    “是，大人。”影侍身形缓缓浮现，接过信件，随后又如水中泡影，破灭不见。

    九州大陆，面积之大，无法度量，各国边境，多以无人争夺的险恶之地划分，而忘川国，横纵数万里，妖首横行，诡异丛生，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并不多。

    为了传递信件或点燃烽火，历朝国君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建有数不尽的驿站，连绵成线。

    由于送信官所乘坐骑种类繁多，难以区分，后被今朝国君改封为御兽官。

    御兽官是从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猛人，个个都能以一杀百，更有甚者，有过斩杀低境界修行者的战绩。

    也唯有这种实力，才有可能跨过高山险地，传递消息。

    御兽官享有编制，每月末领的是官员俸禄，不是军饷，服役满三年后，可申请调离驿站，或请辞归乡。

    他们虽无实权，但也不受地方官管辖，任何人劫取信件，都可先斩后奏，不受律法约束。

    ······

    满月楼内。

    一个白衣女子盘腿而坐，紧闭的眼角处，呈现出淡淡粉色，任凭心境修为再高的男人，见到这张绝美的脸蛋，也会心生欲念。

    她睁开双眸，双手结印，一股力场笼罩屋子，隔绝了门外所有声音。

    “武通，我们很快就能离开此处。”

    唤作武通的老者闻言，激动到语无伦次：

    “殿下，难道······难道······”

    白衣女子声音清冷，肯定道:

    “我已听到邱衡升的念想，不会有误。”：

    纵使邱衡升机关算尽，他也料想不到，这穷山恶水之地，会出现精通术法的显道期大能，将自己所谋之事，尽收眼底。

    念气与灵气不同。

    灵气浓郁到极致，会凝结成实体，如灵晶矿。

    而念气，是能情绪具象化的产物，也是道的雏形，它没有实体，但能被生命所感受。

    当一个人的某种情绪达到极致，就算没有修行过的普通人，也有可能感受到念气的存在，如一个人满怀杀意的看向自己时，偶尔能察觉到那股从对方脑中散发出来的念头。

    “山里情况怎么样了？”白衣女子问道。

    “回殿下，在那头虎精的统领下，已经汇成兽潮，只需再添一把火，清水镇便会遭受灭顶之灾。”

    武通拱手作答，数千人性命，在他眼中，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

    “修行人染指世俗，是各个宗门的大忌。事情做的干净些，我不想给师父添麻烦。”白衣女子面露倦色，扶额叹道。

    “殿下放心，邱衡升肆意开采灵矿，导致山中灵脉尽毁，断了那些畜生的修行路。就算各宗门派人下来查，也只会认定是忘川国咎由自取，我们就能在保全山田次郎家人的前提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这个异人，拿到他的研究成果，壮大力量。”

    “人之生死，王朝更迭，本就天道轮回，无可避免。你们武氏一族，延续了近千年的仇恨，值得吗？”

    “殿下。”武通匍匐跪地，热泪盈眶喊道：

    “先皇为国战死沙场，流干了最后一滴血，身为贴身骑卫的武氏一族，又怎能遗忘仇恨，苟且偷安，终有一天，我等定能辅佐太子，复国登基。”

    “这次是看在侄儿的份上，我才下山助你，此事过后，成与不成，皆是定数，望你今后断了让我还俗的念头，勿要再扰我清修。”

    感受到老人根深蒂固的执念，白衣女子不留情面道。

    她所修功法乃是清心决，最忌沾染因果，心生情愫。

    但此次下山，所行之事处处违背本心，让她杂念横生，原本通透的道心竟然升腾起一丝怜悯愧疚。

    “是，殿下。”

    武通起身，不敢忤逆，碎步退出门外，关门离去。

    ······

    清水河北侧，靠近西门的一处宅院。

    牧收坐在石凳，石桌上摆满棋子，棋面刻有人名。

    他将棋子分成几个阵营，手扶下巴，嘴里念道：

    “吴啸岳，唐落霞，吴染，吴尘。”

    “吕修，吕启明。”

    “贾海商，王熙凤，贾成才。”

    “王豹，王山虎，林长青，张登富。”

    “邱衡升，还有他身边那个神出鬼没的侍卫。”

    他沉思片刻，将棋子打乱，重新划分阵营，随后右手拿起一枚细细把玩，一脸诡笑道：

    “吴尘，真是一枚让人颇感意外的棋子，希望你今后不会令我失望。”

    他将棋子重重扣下，阴沉道：

    “吃。”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进屋休息？”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抚琴自小径缓缓走来。

    牧收快而不乱地收起棋子，起身拱手道：

    “抚琴姨母，我正打算回屋呢。”

    “你这孩子，散了学就跑出去玩，三更半夜还不休息，真让人担心。”

    抚琴一边嗔怪，一边拍了拍牧收屁股上的尘土。

    “知道了，抚琴姨母，下次我一定早点回来，陪你一起吃晚饭。”牧收裂开嘴，发自内心笑起来。

    “抚琴姨母，再跟我讲讲关于母亲的事好不好？”牧收拉起女人的双手恳求道。

    “好好好。”遭不住男孩一直撒娇，抚琴只能连声道好，答应下来。

    夜色越发浓郁，牧收在阵阵呢喃细语中渐入梦乡。

    梦里，他仿佛看见了母亲，站在河岸那头对着自己微笑。

    ······

    山岭深处，火光冲天，震耳欲聋的虎啸声连绵不绝。

    武通穿着清水镇兵服，立于山巅之上，他面无波澜，身后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异人老者。

    “维古斯，等太子光复彼岸国，会赐予你们异人一片土地，让你们在九州大陆上拥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只是······”武通话锋一转，杀气腾腾道：

    “如果你所承诺之事不能兑现，就别怪我心狠手辣，维古斯，我能救你们，也能杀你们。”

    白发老者淡然一笑，自信满满道：

    “科学的力量，九州各国都已经见识过，并不需要我再自证什么。”

    “山田次郎虽然是我座下最为疯狂偏执的一个学生，但不可否认，他是生命科学领域中，难得一见的天才。”

    “所幸，忘川国君沉迷于机械武装，轻视了其它科研项目，才会让你有机可乘。武通，多说无益，救出我的学生，我们便给你想要的力量。”

    “最好如此。”

    武通从戒指里取出两套墨羽衣，两人穿上，腾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