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盯着屏幕上弹出的GG两字，咧嘴无声的傻笑了起来。

    他将那台老式IBM手提电脑收到他和芬格尔共同的储藏柜中。

    哦不对，现在是他一个人的储藏柜了。

    “叮！”他从口袋内拿出崭新的iPhone5S，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署名是诺玛。

    “亲爱的路明非学员，由于你这几次特别行动中的优异表现。经过校长与校董会的多方商讨后，你被破格提拔为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的新任专员，请于上午十点之前前往执行部部长施耐德教授的办公室更换专员证件并领取任务。”

    “跳级吗？没想到我也有受到这种待遇的时候啊。”路明非拉开储藏柜的大门，开始在一堆杂物中翻找他的学生证。

    那东西自从他连续两个学期都没有修满学分后就彻底丧失了作为信用卡的作用。

    幸好学院人性化的免费提供了新生餐，否则不久的守夜人论坛上就会传出学员唯一的S级学员饿死于宿舍中的重大新闻了。

    几乎所有熟悉的东西都离他远去了，包括十八年浑浑噩噩的生活，与那些天台上毫无意义的关于未来的幻想。

    他从叔叔家离开的时候就带走了那台破旧的不能再破旧的手提，仿佛只要它还存在就证明着某个名叫路明非的衰仔曾经度过的十八年人生没有被人遗忘。

    可路明非现在已经忘记那个南方小城的模样了，只有潮湿的水汽与炽热的阳光还隐隐能让他忆起几分模糊的轮廓。

    现在的他又拥有什么呢？还剩下四分之一的“高贵”灵魂？

    还欠着几千美金的账单？曾参与过三次龙王剿灭战的荣誉过往？

    他已经22岁啦，早已满足了曾经遥不可及的法定结婚年龄。

    也许他会在某一天厌倦了新生餐桌上的猪肘子后离开这个高贵而又神秘的龙类聚集地，和一个不那么腰细腿长的姑娘结婚，将这里的三年记忆选择性遗忘。

    大二的时候他听说富山雅史的选修心理学学分很好拿，在听了一堂课后他就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睡觉睡到半梦半醒之时他恍惚听到富山雅史说了这么一句话，说人的大脑其实就是块不断消磁的大磁盘，有些东西总会在不知不觉中被遗忘。

    当时的路明非心想，屁嘞，你的脑子才是磁盘，你全家的脑子都是磁盘。

    现在想想觉得这句话真是有道理，可他不允许自己忘记。

    正如他不允许那个卑贱的，吞吃了他的女孩的食尸鬼存活在这腐朽的世界上一样。

    “呐，先走啦绘梨衣？”他将那张墨绿色的卡片放入裤袋中，对着墙上冷冰冰的画像轻声说道。

    “好了，这次的学生会例行会议就到这里。”在恺撒的示意下，学生会的干部们顺着两侧的走道离开了安珀馆，唯独一道身影死死地盘踞在自助餐桌边上，身旁的登山睡袋似乎标志着他已经做好了长期斗争的准备。

    “路明非，有日本分部托我带给你的包裹。”恺撒满脸黑线的看着毫无自觉性的S级学员。

    “日本分部的包裹？难道是他们为了感谢我们而寄过来的支票吗？”路明非依依不舍地最后望了一眼餐桌上的帝王蟹后，抬起头问道。

    “是樱井部长亲自托我送过来的。”恺撒将手中樱红色的手提箱递给了路明非“在白王复苏事件结束后，那个叫做上杉绘梨衣的女孩无论是生是死都不会再在这世界上出现了。上杉家主的档案也已经被销毁了，这一份还是在我征求了日本分部方面的意见后才得以保存下来的。箱子里面还有些上杉家主留在蛇岐八家本部的小玩具。”

    “谢谢。”

    “我对学生会的每一个成员都会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恺撒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烫金的朱红色请帖，递给了望着手提箱发愣的路明非。

    “我和诺诺的结婚典礼定于三个星期后的明治神宫内举行，希望你能前来参加。”

    路明非打开那张请帖，一张三个星期后的机票滑落在地。

    他拾起那张美国航空公司头等舱的机票，郑重的将它重新夹入请帖中。

    “肯定会去的啦，老大和师姐的终身大事我怎么可能会错过呢？”恺撒凝视着那双墨色眸子，平静的不起丝毫波澜。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你喜欢诺诺的事情我们也都清楚。”他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以示安慰。

    “没事啦，不过还得拜托老大你将被邀请人的名字改一改。”路明非凝神想了想，将手中的请帖又递回了恺撒手中。

    “有什么问题吗？”恺撒翻开请帖，被邀请人那一栏上是他亲笔写的Ricardo•M•Lu。

    “难道我拼错了吗？”

    “请写上Mingfei•Lu.”路明非认真地说道。

    “那个被施舍来的名字，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你终于决定放弃和肯德基爷爷的合作，转而投向麦当劳叔叔的怀抱了吗？”汉高浅酌着杯中晶莹的酒液。

    在灯光的折射下，剔透的水晶酒杯倒映着面前男人西装革履的身影。

    一个硕大的麦当劳纸袋遮住了男人的面容。

    唯独黄色的M标志下开了两个小孔露出一双灰蓝色眼睛，看上去就像他有了一对黄色的眉毛。

    原本严肃的气氛在这个男人的闯入后就彻底崩坏，汉高突然觉得自己选择他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个错误。

    “喂喂喂，你不觉得有一对黄色的眉毛是件超酷的事吗？”

    男人指着自己眼睛上方那个黄色标志理直气壮地说道“走在路上的回头率是百分之百啊。”

    “好了，我需要你告诉我日本发生的所有事。”汉高赶紧制止了对面二货的滔滔不绝，再这么下去他无法保证自己还能克制住把酒杯砸到对方脸上的想法。

    “老头，真正的顶级伏特加的喝法可不是像你这样的。”

    “麦当劳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几十年前的那位黑天鹅港的弗兰肯斯坦可是用西伯利亚冻土层中埋藏数万年的坚冰雕刻成的酒杯饮用伟大苏维埃的馈赠啊。”

    “弗兰肯斯坦？”

    “差不多吧。利用强大的白王后裔的精子制造一批又一批的试管婴儿，最后筛选出最强大的三个去完成自己的计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不如那个最后和他的造物同归于尽的疯狂博士。”

    “只是个懦夫而已。”

    “麦当劳先生”将空荡荡的酒杯放到桌上，最后总结道。

    “那残骸呢？哪怕是被六枚达摩克利斯之剑击中，那位伟大君主的遗骸也不会被完全销毁。为什么坠落现场什么都没有留下，哪怕一滴血液样本？”汉高思忖片刻，终于将他真正想要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

    “汉高先生，恕我直言，有人比你看得更远。”

    “麦当劳”先生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嘲笑着面前老人的无知。

    汉高不愿再将这段无意义的对话进行下去，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座混血种聚集的“龙巢”

    “这估计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合作了吧？汉高先生，再给您一个忠告。”

    汉高注视着那座被暗金色水波覆盖的灰蓝色海洋，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为了您的自身安全着想，您最好不要再自以为是的施行您所谓“有效”的手段了。”

    “我们所有人，都只是这幕剧中的配角而已。”

    “帕西，事情都准备好了吗？”恺撒背对着门，正用手中的坚果逗弄着误闯入安珀馆的小松鼠。

    言灵·镰鼬让他拥有了超越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超级听力，在对方进门的前一瞬他就感知到了门口熟悉的心跳声。

    “所有的事宜都已经准备完毕，除了陈墨瞳小姐的行踪。”

    金发秘书微微躬身“您真的不需要家族帮忙去寻找您未婚妻的下落吗？”

    “不用担心，她肯定会准时到来的。”

    作为结婚典礼的发起者的恺撒丝毫没有未婚妻失踪的焦急感，脸上还带着柔和的微笑“我已经通过诺玛向她发送了消息，她从不迟到。”

    “家族希望您在结婚典礼后，能与陈墨瞳小姐一同回到波托菲诺。家族内的长辈会很高兴您能带回一位来自东方的美丽新娘。”

    帕西轻声说道，金色丝绸般的额发遮住了他诡丽的双瞳。

    他迟疑片刻，转身走出了安珀馆。

    “少爷，我先告辞了。”

    “那帮老顽固什么时候这么开明了？”恺撒一愣，随即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估计是因为早餐吃了发霉的奶酪导致脑子也发霉了吧。”

    卡塞尔学院林间小道。

    金发秘书漫步于卡塞尔学院的林间小道中，男人英俊到近乎妖异的面容时不时惹得路过的学生会成员窃窃私语。

    “弗罗斯特先生，少爷似乎并不在意陈墨瞳小姐是否会按时出席他准备已久的结婚典礼。”他拨通了手机通讯录中的第二个号码。

    “恺撒是注定要成为皇帝的男人啊，不必怀疑他的判断。”电话那边的声音透露出深深的疲惫，仿佛数天都未曾合眼。

    “抑制剂的研究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只需等待“圣杯”的到来便可以进行制造了。”

    那声音突然转向低沉“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帕西。想必新型的抑制剂应该能够减轻几分发病时的痛苦吧。”

    “弗罗斯特先生，您不必自责。”隐隐有淡金色的纹路从那只冰蓝色眼睛深处萌发，随即便由内向外疯狂蔓延。

    帕西用左手熟练的打开公文包，从中取出几粒暗红色的药片吞入腹中。

    仿佛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男人握着手机的右手甚至没有一丝颤抖。

    “能为吾王斩去前路的荆棘，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