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光”么？

    路明非是相信的。

    以前，看海底世界，路明非总以为海底是明亮的，但现在他真在海底了才知道，这里原来漆黑一片。

    海水涌入耳鼓，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里黑且静。

    也许，这就是死亡？

    路明非感受不到自己身体脖子以下的存在，甚至没办法看到、听到任何的东西。

    但是，他在思考。

    我思故我在。

    路明非突然想到这句老话。

    所以我是没死么？

    路明非忽然觉得自己眼前明亮了，不，不对，应该是……四周变暗了？

    他看见了一具尸体，不对，只是一个脑袋，一个皮肤焦黑的脑袋，可以非常清楚的看见上面皮肤龟裂的纹路，唯有眼皮是正常的皮肤——头闭着眼。

    “是不是该醒过来了？”

    “？”

    “？”

    谁在发问？

    谁又在回答？

    算了，不重要。

    冲过那么牛逼的怪物群，受过那么猛烈的爆炸，还不死，那不就成怪物了？

    路明非是普通人中的废物，他如此坚信着。

    “那，你想死么？”

    这个声音与前面的音色不同，这是个充满诱惑的声音，还故意强调了“想”字。

    难道我不想，就可以不死了？

    还是说……我要是想，就可以死了？

    路明非背后突然冒出大片冷汗……我什么时候，有身体了？

    他现在处在一个白色的空间，白色漫延出去，看不见尽头。

    路明非站在地面上，面前是那个焦黑的脑袋。

    这熟没熟？路明非忽然想到个冷笑话。

    “你就甘心、甘心就这么死了么？”

    魔鬼还在诱惑。

    为什么不呢？

    自己一事无成、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还活着干什么？

    早想重开了。

    “你就甘心放弃卡塞尔学院、甘心高考失利、甘心被污蔑禁赛、甘心做个网管？”

    “我是废物！”

    路明非笑了，表情却很是复杂。

    我可以笑着说自己是废物。

    可是，我不能说我甘心啊。

    试问那孙悟空甘心在那五指山下被压五百年？

    当然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有鸡毛用啊！

    不甘心就能有钱了吗？

    不甘心就能拿高分吗？

    不甘心就能有女朋友了吗？

    “你，甘心么？”魔鬼再一次发问。

    “不...甘心。”路明非的声音细弱蚊蝇。

    “听不见，大点声！”那声音大喊。

    “听不见TM就滚啊！我不甘心关你P事！你他妈知道我不甘心什么吗？你能让我甘心么？”路明非反吼回去，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吼什么，可是他就想吼，只想发泄自己内心中的……不甘心？

    “我不能，”那声音顿了顿，“但是你自己能啊，哥哥。”

    谁是你哥？

    路明非想着这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

    慢慢的，他的意识迷糊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又不记得了？

    为什么是“又”？

    为什么……为什么……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路明非倦了。

    白色的空间消失了，他的意识慢慢沉入了内心的深处，那里漆黑一片，但在那里，有人等他。

    “路明非，你要不要活下去？”

    “……不要。”

    “确定？”

    “我……”

    回答的声音沉下去了。

    活着感觉好累啊。

    死了的感受会更差，还是会好点呢？

    要不试试吧。

    嗯……

    忽然，路明非脑海里闪过一个银色的四叶草耳坠，那个酒红色头发的女孩，那个可御姐可萝莉的女孩。

    万一……

    万一还能再……

    见她一面呢？

    我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可是我也……

    不要死啊！！！

    ……

    ——海底

    一个焦黑的脑袋，唯有眼皮是正常的皮肤，头闭着眼，面朝上躺在较为平坦的礁石上。礁石的四周簇拥着无法计数的银色小鱼，鱼儿长着锋利的小尖牙，不停地砸吧着嘴，吐出与空气中物质相似的气泡。

    脑袋慢慢睁开了眼，那是一双宛如君王的威严的黄金瞳。

    周围的鱼儿齐刷刷低下了头，不再吐出气泡。

    银鱼的菱状鳞片将海底仅有的些许光亮聚集起来，照耀了他们“王”所在的地方。

    每一片鳞片都映照出同一张脸，那张脸闭着眼睛，看上去与路明非的脸一样，平平无奇。

    脸慢慢睁开了黄金瞳，漆黑的鳞片从脖颈处蔓延出来，布满了整张脸的皮肤。

    脸的嘴微微张开，吐出了三个字:

    “不——要——死！”

    一股无形的力量随之迸发出来，将礁石附近的水全部“挤”了出去，制造出“无尘之地”。

    脑袋的下方长出无数白色的物质，白色长满了小半个礁石，隐隐可以看出一个人身体的轮廓。

    白色物质上出现一层粉红色的血细胞、毛细血管、肌肉组织。

    脊柱在这过程中悄无声息的形成，白色的物质依附在脊柱上，构成了骨架。无形中长出内脏、血管、肌肉将骨架填满。最后，娇嫩的皮肤在肌肉表面长了出来，指甲、毛发在皮肤上生长，黑发长到指长，皮肤慢慢变黄。

    路明非——复活了。

    无尘之地消散，海水压了下来，压得刚复活的路明非意识涣散，海水进入了他的身体。

    晕头转向之中，路明非看向海面，明晃晃的光束照射下来，在那光束的正中，是酒红色的头发。

    诺诺？

    迷迷糊糊间，路明非迎了上去，抱住了头发的主人——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女孩。

    女孩第一次被异性拥抱，一时慌了神，乱掉了呼吸。

    连串的气泡从女孩的樱桃小嘴中涌出，海水进入了她的肺中。

    周围的鬼齿龙蝰跟着路明非迎了上去，它们用身体将两人护在了中间，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球体。

    鬼齿龙蝰将“球”内的海水吞了进去，接着吐出类似空气的混合气体。

    “空气”将球内填满。

    其实最初的鬼齿龙蝰并不是龙族的行刑者，黑王创造它们的初衷，只是博佳人一笑。

    外表银色的球慢慢升出海面，露出海面的鬼齿龙蝰向四周散开，最后相拥的两人站在了海面这个银色的平台上。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海平线出现橘黄色的光雾，光雾慢慢升起，海平线上出现的是越来越白的光，直到出现太阳的一角。

    银色的平台慢慢上升，它保持着与太阳升起同样的速度。

    在女孩看见太阳完整出现后，平台的前方漫延出去一条银色的抛物线，银色的鳞片散射出七彩的光晕，宛如一条通向太阳的瀑布，煞是好看。

    女孩收回搭在男孩肩上的下巴，微微向下，嗅了嗅，俏脸一红。她把身子微微后倾，看着男孩的脸，阳光照得男孩前端的头发发亮。

    还有点小好看，女孩脸上的红晕更盛。

    从此以后，女孩发现，男孩所在的地方，都有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