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新雨
路明非将那柄巨刃缓缓插入不存在的刀鞘。或许在力量的对比上他赢不了赫
尔佐格,但在学院的这段时间里,他学到的那些东西会成为他最后的武器。
元素乱流已经导致了气象的骤变,天空中开始降下暴雨,但是雨水未落到他们的身上就蒸腾成水汽散去。路明非感觉到体力在不停的随着伤口流出的血液流失,现在他必须和赫尔佐格做一个了结。
赫尔佐格停止了他张狂的演出,他并不会拖延时间给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他紧握着那把天丛云,下一次的目标就是路明非的心脏。他咆哮着冲向路明非,但是对方却依然是那副握刀的姿态,没有反攻,也没有要防御的意思。
刹那间,天丛云与黑色龙王的距离已经是近在咫尺,在这看似绝对的胜利时,赫尔佐格感受到的竟然不是喜悦。虽然他听到了空气在瞬间被切割时爆裂出的脆响,随后是利器撕裂鳞甲,和骨骼相撞时的声音。但他没有切开黑王的心脏,反而是他的膜翼被斩断了。他触及的似乎是一个影子,而路明非在他不可见的瞬间里躲开了致命的攻击。
失去了一半膜翼的他失去了平衡,在惊惶中他回过头去,下意识的用天丛云挡在身前想要躲避路明非的下一次攻击,但是他看到的只有从他身边划过的淡金色的刀光。
对方并没有要一击致命的意思,两次的切割将他的膜翼完全斩断,失去了膜翼的支撑他从天空中向地面坠落。
赫尔佐格连忙想用风元素来维持平衡,但他意识到在王与王的决战中,这只是徒劳。他太过依赖龙王那强大的力量了,以致于忽略了本身的弱点。
没有羽翼的鸟,无法飞翔。
失去了支撑的他开始有些慌乱了,现在他正从天空坠落,没有任何东西依靠的他像是在坠入无尽的深渊。
在空中他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击,唯一能做的只有尽量的防止受到致命的伤害。坠落到地面并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他的身躯足以抵挡这样的冲击。
赫尔佐格注意着路明非的每一个举动,但路明非只是跟随这他飞行,始终保留着一定的距离。
过了许久漫长的坠落终于到了终点,赫尔佐格狠狠的撞在了地面上,天丛云从手里脱离,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巨大的冲击让赫尔佐格有些晕眩,但是他立刻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只要在刚才他没有受到攻击,回到地面上的它依然能够与路明非一战。
没等他爬起,剧烈的疼痛就从他的胸口传来,他的肋骨被完全贯穿。随后是四肢、龙尾。赫尔佐格感觉到他像是被定死在了地面上,无法动弹。
虽然所有的伤害对赫尔佐格来说都不是致命伤,龙血正在不停地从那些伤口流出来。他的血统原本在治愈着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但是现在却是对他更狠的折磨。
赫尔佐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地狱的大门在他面前洞开,路明非的身上灼烧着火焰从天空降临,像是要审判他所犯下的罪行。
在火焰的燃烧下,路明非的膜翼已经千疮百孔,而他身上的创伤也有些加剧,在之前斩断赫尔佐格双翼的时候,他的身体与空气发生着剧烈的摩擦。如果不是某种类似纳米机器的超级细胞在不停地修补他的身体,他可能连躲避都无法做到。
就在赫尔佐格坠落在地面上的瞬间,路明非双手握住了暴怒狠狠的从他胸口刺入,随后从身后把其余的刀剑一一拔出,分别刺进了赫尔佐格的身体。色欲,
饕餮,傲慢,妒忌,懒惰从出鞘的那一刻起形态就发生了变化,在血统的召唤下它们完全苏醒了。六把刀剑将赫尔佐格的身体洞穿,随后刺进了地面,将赫尔佐格钉死在了地面上。
暴雨一点一点熄灭了他身上残余着的火苗,他拔出最后一把武器,但贪婪在他手中却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原本他创造的领域破碎了,现在他们正处在一片密林中,惊起了一片飞鸟。不远处原本那被毁掉的神社完好如初。所有曾经被破坏的东西都恢复成了他们原来的模样。
这场战斗中,路明非从来没有失去过理智。他知道有些东西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下的。最初扩散开来的领域是尼伯龙根,他不可能直接与赫尔佐格战斗,否则神社里没有一个人能够存活下来。
虽然他清楚强行创造尼伯龙根的后果,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
原来到最后,什么都放不下啊……路明非紧绷着的精神终于能稍稍松懈下来。他大口的呼吸着,虽然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轻微的疼痛。在不远处,那把天丛云的旁边,有什么东西闯入了他的视野。那个女孩正静静地躺在一张竹席上。路明非心中一阵悸动,他甚至顾不上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就在那一瞬间路明非做出了他最后的选择,而现在,该结束了。
他走向赫尔佐格,锐利的刀锋洗刷着雨水。他双手举起了贪婪,对准了赫尔佐格的心脏。“像你这种贪婪的人……用这把剑再适合不过了。”
他狠狠的把剑刺了下去。贪婪在不停地汲取着血液,它的剑身在一点一点的变红。赫尔佐格发出了惨烈的叫声,如同在接受地狱的酷刑。
路明非身上的龙化状态开始退去,他摇摇摆摆的走向那个女孩。
血脉般的纹路在贪婪上延伸,在剑柄末端的龙首处,喷吐出血流。但是那些血液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顺着路明非的方向流淌而去。路明非终于走到了女孩的身边,他跪坐了下来,轻轻的抱起了女孩,很小心很小心的在她的颈部用没有完全消失的龙爪刺了一下,那些血便从那个小小的伤口开始一点一点流了进去。
路明非断断续续地念诵起在记忆残片中的语言。空气中产生了无形的流动,一些东西从他身上剥离了,随后注入了女孩身体。原本她干枯的身体开始重新变得窈窕起来,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
言灵·涅槃。这是只属于黑王的言灵,但条件极其苛刻,代价同样巨大。准确的说,这个言灵只能用于龙王力量的传承。
可是又有谁愿意放弃这样强大的力量?
女孩身上渐渐生出白色的鳞甲,那双紧闭着的眼睛也缓缓睁开,在她的眼睛里,似乎有熔岩在流淌。在他们周围展开了无形的屏障,雨水则在他们头顶顺着屏障流去。
在所有时代的历史中,都不曾有过像这样古老而又神圣的伟大仪式。
无形的屏障猛然间向外推进然后消失,雨幕重新在他们头顶降临。当路明非身上的龙化状态完全消失的时候,新一代的白王降生了。
女孩身上那些白色的鳞甲也同样在迅速消失,她的神情带着不知身处何处的茫然。最后她拔起了那柄天丛云,看着面前唯一还存活着的生物。
路明非开始觉得身上的伤口异常疼痛,当他放弃了作为龙王的力量,那些伤口就无法迅速的恢复了。他知道他还是冲动了些,但是他那时候根本考虑不了那
么多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逆着狂风和暴雨前行,没有目的,也没有归处。现在他终于带着一身的伤痕踏入了风暴的中心。风暴的中心异常的平静,没有狂风的呼啸声,只有雨水还落他的身上,没有那种冰冷刺骨,只有轻微的触感。
在大量的失血中,路明非的身体已经越来越脆弱了。在暴雨之中他的呼吸都开始变得越发困难。那些雨落在他的身上,一点点在把他淹没。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处在深海,在几乎无法呼吸的痛苦中,视线开始渐渐变得黑暗。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记忆也渐渐的被空白所覆盖。一个又一个人的名字从他的记忆里消失,更记不清他们的模样。原本无法呼吸的痛苦似乎随着他的身体在一同变轻,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像是在不停的朝着更深的海洋中下落。
这大概就是“死亡”的感觉么?麻木的看着一个个身影散去,却无悲也无喜。在寂静的深海里,一片暗红色的影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原本麻木的心在
这一刻被触动了。路明非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在很小的一片视野里,他看见了那个身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的女孩,女孩同样也在看着他,在短暂的茫然中,路明非几乎已经完全空白的脑海里出现了她的名字。
“绘梨衣……”他像是从梦境中醒来,意识在刺激下恢复了一部分。他现在正倒在大雨之中而不是海里。路明非抹去脸上的雨水,勉勉强强的支撑着自己爬起来。
雨开始渐渐变小了,在风雨中他和女孩对视着,路明非记起了曾经在深海的那次初遇,女孩也是像当时举起那把长刀一样将天丛云指向了他,她的眼神也是如出一辙的、像猫一般的警惕。
他忘记了路鸣泽最后的忠告。
路明非一点一点的朝绘梨衣挪过去,想要去触碰那个女孩。但这一次天丛云刺进了他的身体然后抽出,血开始从伤口那里像细流般不停的淌了出来。
可他似乎没有要后退的意思。路明非忍着胸口传来的巨大疼痛,继续向着女孩走过去。绘梨衣呆呆的看着这个像是疯子般不顾受伤的人,在苏醒过来的记忆中她同样记起了那个人的名字。
路明非的意识没有能坚持他走到最后。他身体开始发软,然后向前倒去。但他感受到的不是坚硬冰冷的地面,而是女孩温暖的身体。
“Sakura……Sakura……”女孩在哭泣着低声念着他的名字。
雨已经停了,在远处天空的第一缕光投向了大地。在漫长的黑夜之后,这里终于迎来了黎明。
他不再寒冷了,因为绘梨衣正紧紧的拥抱着他,一点点温暖着他的身体。
“我不会死的,”他不知道绘梨衣能不能听见他在说话,“因为你还没有……忘记我啊。”
学院。
昂热依旧处于昏迷状态,虽然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已经从休眠舱转入医院。
龙骨被盗整件事情依然没有任何进展。并且根据从芬格尔那里得来的消息,昂热还隐瞒了他们很多事情。因此校董会的人时时刻刻监视着他的状态。
而现在,不管龙骨是否被路明非盗取,他们都必须把路明非带回学院。他的力量是他们所知混血种的顶峰。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猜测路明非的身份,现在他们知道的尚未苏醒的四大君主
只剩下天空与风之王,海洋与水之王。或许他是在记录中没有苏醒的龙王之一?但是在学院的隐秘档案中,却又出现了路明非父母的信息。而校董会中根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去执行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召开会议来讨论这件事情,但是到最后都没有任何结果。
比起审讯芬格尔,校董会的人倒是觉得,等到昂热身体恢复一些之后,再和他“探讨”一下更加合适一些——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芬格尔能被无罪释放。现在芬格尔依然被软禁在学院里,整天无所事事的到处闲逛。
此时芬格尔再度闯入了校长室,而恺撒正在翻阅一本很厚的书。
“这是这几天你第五次来找我了。”恺撒头也不抬,“之前没派人全程监视要求已经实现了,这回又要什么?”
“你起码得考虑考虑我作为一个现代人,没有网络要怎么生存好吗?现在在这种鬼地方我什么都没法做,还不能泡妹子。难道要我和那个老色鬼一样成天啥都不干睡大觉吗?”
“你可以和我一样看会书。像这种要求你应该直接去找他们。”恺撒指了指角落里的监控,“你的要求我反馈过了,允许给你开放信号,但是你打开的所有窗口,浏览的所有网页,都会有人全程监控。”
“那……还行……吧……”芬格尔挠挠头,“但电脑不准收走。”
“我怎么感觉像是你在谈条件?”恺撒抬起头看着芬格尔,“这个问题过两天再说。想上网去找阿巴斯,这件事情由他暂时负责派人监督。”
在目送着芬格尔离开之后,他继续翻阅着手里的资料。
龙王在一个接一个的苏醒,而时间恰好是从路明非入学开始。除了白王是人为的复活,每次路明非被派遣去执行针对龙王的任务时,龙王必然会在那时或者不久之后苏醒过来。
他并不相信会有这种巧合的存在,龙王苏醒,而屠龙者恰好就在。除非有人提前预知着龙王的苏醒,或者……路明非就是唤醒龙王的人。
恺撒合上了书。如果龙王的苏醒与路明非有关,那他的血统还在龙王之上。所以路明非一定就是龙王。
最可怕的情况是,路明非一直都在伪装,帮助学院解决一个又一个龙王,随后再夺走所有的龙骨。
但他并不太相信这种可能。这种演技他不觉得路明非能够做到。
按照昂热的说法,路明非并不清楚自己是谁。所以除了龙骨被盗,整个过程其实都在昂热的预计范围之内么?
恺撒只能猜测,他现在希望那种糟糕的猜想都是错误的,路明非只是一个拥有极高血统的混血种。
毕竟他们曾经也是出生入死的朋友。就在几天前,他接到了诺诺的电话。
“在吗,是我。”
“你没事吧?”恺撒没想到诺诺会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来。原本学院已经失去了路明非的行踪,他而也正在担心诺诺的情况。毕竟大规模的元素乱流忽然产生,而路明非和诺诺正在那里。
“放心吧,我很好。应该谢谢路明非。”
“路明非……应该也还好吧?”恺撒改口了,他没有去问路明非的行踪。既然诺诺会与他通话,那他们应该已经分道扬镳。而且即使诺诺知道路明非的去向,她也不会说——他不想让对话变得太尴尬。
“他也还好。我和他不在一起。”
“你还是先去避一避。学院已经展开搜查了。但是他们现在只针对了路明非,没有对你的购票记录进行监视……他们可能也会调查我的通话记录。”
“我现在在用车站的座机。给你打过来只是表明我现在还好,不必担心我。现在校长情况怎么样了?”
“校长情况在好转了。就先这样吧,我这边挂断了。”
“行。”
恺撒终于能够放下心来了。他一直担心的只是诺诺的安危,对于路明非他始终保持的是中立的态度。从诺诺的语言中他能听出疲惫感,这一次的通话她的语调不再像平时那样轻快了。很显然他们之前遭遇到了某些事情,不是来自学院而是来自其他的东西。
是和元素乱流有关吗?或许他们遇到了龙王,路明非再度成为了那个屠龙者?
这些他都只能猜测。他没有去向诺诺问更多东西,他想问但不能问,因为他不能确定会不会有人正在监听。秘党的人什么都能做出来。他不想让诺诺同样成为被学院寻找的目标——因为她可能是唯一知道路明非去向的人。但或许连诺诺也不知道。
恺撒并不希望诺诺会知道,在这场繁芜丛杂的事件中,知道的越多就活得越累。
路明非从漫长的梦境里醒来。但与之前不同,这一次的梦给他一种很平静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
只是在醒来的时候,他就把梦里的一切都忘记了。
他看到的是白色的墙——或者说天花板。身上的创伤带来的疼痛感让他不想动弹。但现在他至少能正常的呼吸。
路明非只是瞥了瞥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白色的,白色的被单,白色的墙,他的右边是白色的帘,就连透进来的光似乎都是纯白色的。
他现在正在医院里,左边摆着心率仪等医疗设备,旁边还放着他的手机。但他是怎么在这里的?路明非试图回忆,他记起之前他还在与赫尔佐格搏
斗,随后是那个女孩模糊的身影。在记忆的最后,是融化成无数色彩的世界,还有那个女孩带给他的唯一温暖。
绘梨衣……去哪里了?
路明非急了,他想要爬起来,他想要去找绘梨衣,他想告诉绘梨衣他还活着,终于能够再次见面了。
但他的身体不容许他做出太大的动作。他的右手根本使不上力气,只有用左手才能勉强把自己稍微撑起来一些。
现在他能多看到一点东西了。焦躁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在他右手边,女孩正静静的趴在床边,很显然是睡着了。而绘梨衣现在正按在他的右手上,也难怪他右手会用不上一点力气了。
路明非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绘梨衣一定很为他担心。墙上挂着的钟表告诉他现在时间并不早了。按照以前的话,绘梨衣应该早就
起来了。
终于能再次相见了。路明非只是在心里说,他不想去惊扰女孩的睡眠。他再
次躺下来,闭上眼睛,静默的等待时间流逝。
外面传来医疗用具碰撞着发出冰冷的金属声打破了这里的沉静。路明非感觉到有谁在轻轻晃他的右手。
他睁开眼睛,绘梨衣已经醒了。她大概是被那阵声音吵醒的。
“Sakura醒啦。”她立刻小本子竖起来给Sakura看。路明非并没有看到她写字,这句话大概已经早就写好了,绘梨衣一直在等他醒过来。
这时也刚好有人进来了,是佐伯龙治。他向路明非微微鞠躬,表示打扰一下。
“小姐,您还是快去休息吧,您在这里呆了太久了,这样下去对身体很不好的。”
“Sakura好不容易醒了,我想陪在Sakura旁边。”
按照正常情况,这时候大概乌鸦得劝说半天了,还不一定有用呢。路明非漫无目的的联想着。但佐伯龙治却没有说话,而是朝他使了使眼色。
“绘梨衣先去休息吧,等你休息好了,再来陪我。”路明非当然懂乌鸦的意思,但他确实觉得绘梨衣应该去休息了。
绘梨衣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同意了。她起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再次坐下,在小本子上很迅速的写起字来。“Sakura一定不要走。”
路明非也点了点头。“我不会走的,我会等你。”
在获得了承诺之后,绘梨衣才起身离开。但是到了门口的时候,她还是回过头来,站在那里看着路明非,似乎害怕一转身那个人就会消失掉。
“她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吧?”等到绘梨衣离开后,路明非问。
“这几天她几乎都呆在这里,我说什么都不肯走。”佐伯龙治叹气,“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了?昨天在做检查的时候你的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心率也很平稳。虽然从各项数据来说毫无问题,但是你依然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除了有点痛之外还好。这里是哪里?”
“神社里设置的医疗所。原本这里是为上杉家主设立的,但自从她……”佐伯龙治挠挠头,试图避开一些敏感词,“自从那件事情之后,这里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所以之后直接改建成了医疗所。”
“那我是什么时候,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原本我只是清早的时候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惊醒的,随后就听见了不远处怪异的声音,本来以为是听错了,不过雨停了所以打算去看看。然后就碰到了你们。”佐伯龙治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说句实话我觉得我见到鬼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能当做那时候是弄错了—
—或者说我们对龙族了解依然不够。”
路明非心说这样挺好的,就当做是弄错了。
这时佐伯龙治忽然弯腰,鞠躬:“感谢您杀掉了赫尔佐格。”
还在心里嘀咕着“不用找理由糊弄真好”的路明非,看着乌鸦这一动作忽然间就懵了,差点脱口而出一句“爱卿平身”。
“这……不算什么大事情。你别这样……”路明非有点语无伦次。这时他记起来还有一样东西被他忘掉了,“等一下,那你们在那里有没有看到刀?”
“只有一把短弧刀。我没有把它带过来。”
“那……就这样吧。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了,我就不打扰了。如果有需要的话,直接用电话找我就好了。”佐伯龙治说完便退了出去,轻轻的把门带上了。
他不认为乌鸦会隐瞒七宗罪的事情,七宗罪一定被其他人带走了。但是那时
候七宗罪是暴露在剑匣之外,血统不足的人不可能去触及它们——除非使用工具。
这时有人再次推门进来了,但来的人不是神社里的人。
他依然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色的丝绸领巾,脚上穿着白色的方口小皮鞋。
“辛苦你了,哥哥。”路鸣泽的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
“你不是……”路明非有些吃惊,“那我看到的那些是什么?你又在耍我?”
“不,你看到的那些就是我的记忆。”路鸣泽声音很平静,“而我只是回到了我的诞生之地。”
路明非似懂非懂。“你现在有时间回答我的问题么?”
“可以。”路鸣泽背靠着墙,“但只限于一部分。我不是什么通晓一切的人,不是所有问题都能给出解答。”
“我想知道奥丁是谁。他和龙族,还有北欧神话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北欧神话本就可以说是源于龙族的历史。”路鸣泽淡淡的说,“冰岛诗体埃达中有一篇《高人的箴言》,其中提到过主神奥丁如何偷盗到智慧的语言。即所谓的卢恩文字。”路鸣泽特地强调了“偷盗”两个字。
路明非没反应过来,“你能说的……直白一点吗?”
“那篇译过来是‘九夜吊在狂风飘摇的树上,身受长矛刺伤;我被当作奥丁的祭品,自己献祭给自己,在无人知晓的大树上。没有面包充饥,没有滴水解渴。我往下看,拾取卢恩文字,边拾边喊,由树上掉落。’那段文字里提到的大树就是世界树。”
“你的意思是,奥丁的力量是从世界树那里偷过来的?”
“他只是一具傀儡,因尼德霍格而出现的傀儡。”
路明非想起了在北欧神话中,尼德霍格是盘踞在世界树底部,不断啃食世界树根部的黑龙。“那尼德霍格的力量,也是直接来源于世界树的对么?”
“是。”
“如果尼德霍格复活了,又该怎么办?”
“杀掉它,就这样。”路鸣泽淡淡的说。路明非愣了一下,“怎么杀?”
“本来你是能做到的,但现在不行了。”路鸣泽声音依旧平静。
“可是……”
“我说过每一个选择都会有代价。”路鸣泽打断了路明非,“原本这个世界的命运可以靠你的力量改变,但是现在你放弃了。有些东西不是说说就行的,没有力量这些都不过是一句空话,你保护不了任何人甚至保护不了你自己。”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有其他的方法吗?”
“我不知道。它总有一天会回来,像是从地狱中逃脱的撒旦,给这个世界带来毁灭。”路鸣泽摇头,“这是命运,像是不可抗拒的洪流。但哥哥,你能改变命运。就算阻止不了尼德霍格的复活,但或许还能够找到与尼德霍格抗衡的办法。”
“那你呢?你也能……改变命运吧?”
“你看过我的记忆。”路鸣泽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感,“我不在乎这个世界甚至可以说是怨恨,我可以不来告诉你这些,看着末日的到来。”路鸣泽前一秒还是超脱生死般的冷漠,后一秒的言语却又极尽哀伤。“但哥哥你却又那么在乎这一切……为了一些人你可以用命去换,就为了一些人你愿意去保护这个带给你无数伤痛的世界……这样值得吗?”
路明非看着小魔鬼像是疯子般的演出,情绪变换分明是那么的突兀,可是却又那么真切。
“我只知道不这么做,我会一直后悔下去。”路明非轻声说,“我会去找方法的。现在学院那边呢?”
“昂热差不多也该醒过来了,但你到时候还是需要回到学院进行一次体检。不过现在他们发现不了你的身份了。或许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我没有问题了,就这样吧。我不相信什么命运。既然你说我是能够改变命运的人……那我就一定会保护那些我在乎的一切。”
“我会在这条路的终点,等着你证明给我看。”路鸣泽带着淡淡的笑容逐渐隐去,“我相信你,因为你是……我的哥哥啊!”
这里再度剩下他独自一人,原本他以为只要杀掉赫尔佐格、杀掉奥丁他就可以释然了,但现在他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还远远没有结束。
学院的追查依然在继续,他还要在之后去寻找对抗尼德霍格的方法——虽然他现在连一点的头绪都没有。
他的确感觉到很累了,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会。他着实不想去管人类是否有与尼德霍格对抗的实力,他拥有的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而这片海洋会如何轮不到他来管。
他甚至就想静静的留在这里,好好地坐下来去饮一瓶红酒、或是与绘梨衣再次出走,等待着学院的人找上来。如果那些人没有来,他就和绘梨衣一同等待着所谓世界末日的降临。这一次不会再孤独,也不必再悲伤,因为那个最爱的人就在身边,不会分别。
但是他放不下其他人。
路明非把之前佐伯龙治给他倒的水一口气喝完了,然后仰面朝天躺着发呆。在校长恢复前还是不主动回去了,他想着。
他就这么躺了三个小时,躺到了中午。身体恢复的比他预想的要快一些,虽然他不再拥有龙王的力量,但本身血统带来的优势也已经足够了。他尝试着坐在床边慢慢的站起来,虽然突如其来的刺痛感让他的腿有些发软,但在稍微适应了之后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身体那么快就恢复了吗?”佐伯龙治正好带着保温盒进来。
“大概吧。”路明非重新在床上坐了下来。“等会能帮我把绷带拆掉么?我想去洗个澡。”
“好。过一会我去找医疗人员来,但必须确定伤口淋水不会引发感染才行,并且刚用餐完毕也不能洗澡。”
“但其实我现在不饿……”路明非挠头,“先帮我把绷带拆掉吧。”
“也可以。如果身体实在不行没必要硬撑着,学院的人暂时还没有找到这里来,现在还可以安心休养。”佐伯龙治把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准备起身去找医务人员。
“绘梨衣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现在还在睡眠。从监控里看,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就一直坐着像是在发呆,有时候累了才稍微在床边趴一会,除了洗漱基本都不会走。也没什么人敢接近她,毕竟在医学上她本来是被判断为死亡的……”佐伯龙治摇摇头,就出去了。
高天原。
“还有什么任务吗?”酒德麻衣躺在沙发上,看着一旁的苏恩曦在电脑前面对着一大堆的数据。
“能过一会清闲的日子不好吗?”苏恩曦回头翻了个白眼,“那么空你怎么不来学点经济帮我管管钱?”
“我又没说我闲得慌……虽然歇太久并不算好。”酒德麻衣撇嘴,“之前去盗取七宗罪的时候可够辛苦了。”
“老板没下其他任务了,现在暂时就让我们在这里落脚,还有观察一下蛇岐八家的情况。”
“但为什么又是在这里?”
“谁知道呢,大概是省钱?老板的想法我也理解不了。”
“算了,这样也挺好。比起上次整夜呆在外面执行任务已经好太多了。”酒德麻衣伸了个懒腰。
“还是不要想得太轻松了。前几天学院的人来过蛇岐八家了。”
“他们发现路明非了?”
“没有,如果他们发现路明非你现在就应该去执行任务了。他们应该已经有所怀疑了。路明非和赫尔佐格虽然是在尼伯龙根里发生的,但是在尼伯龙根消失的时候导致的气象变化依然被记录了下来。值得庆幸的是那是在半夜里,也没有很多人去注意头顶发生的异常景象。”
“学院那群人应该在日本有所动作了吧?蛇岐八家那边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学院基本都安插了人,蛇岐八家那边其实并不用担心,樱井七海是靠得住的。当时蛇岐八家在白王事件中遭到了重创,经济方面已经面临危机,并且在黑道中原本的地位也遭到了撼动……”
“我记得当时你把他们的股票都抛售了?”酒德麻衣打断了苏恩曦。
“我是为了及时止损!你不管钱根本不知道这有多心痛!”
“好你继续说……”
苏恩曦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不得不说在蛇岐八家的重塑过程,仅从管理这一方面来说,她做的比上一任大家长要好很多。像源稚生那样依靠武力来维持安定,倒是有几分‘皇’的味道。”
“他本来就是‘皇’。但我还是担心他们会不会在背后捅一刀。”
“这倒不会,否则他们没必要把路明非带回来治疗。”
“看样子我们的主角总算是走运了一次啊……”
“被迫来到日本,这也不能算走运吧。”苏恩曦有些哭笑不得,“倒是老板,这一次好像有种要放任路明非的感觉。”
“老板的心思从来都猜不透。”酒德麻衣摇摇头,“与其去猜,倒不如先找点东西吃。”
“行啊,趁着难得的假期,出去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