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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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一诺,千金难求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赵鼎上大喝一声:“魄剑,渔歌三唱!!”

    庞大的剑势掺杂着剑意掀起一道狂风,浑身的内力于此时全部爆发,赵鼎上连砍三剑,如一剑飞仙,剑光如银河倒挂,渔歌三唱中的肃秋之意展现的淋漓尽致。

    牧光尘淡淡吟道:“渔歌三唱客愁破,雁字一行秋意横……”

    烟尘散去,众人皆被震倒,倒地呻吟,牧光尘点点头:“不错不错。”

    随后凭空取出一把瑶琴,竟席地而坐,开始抚琴,一曲婉转悠扬,一曲离殇难诉,一曲泪断肝肠,正是星踏七律之首的清平调,赵鼎上没有打扰而是与之面对而坐。

    “没想到殿下还会抚琴?”

    “有何惊讶,我是从十六岁才开始习武的,难道十六岁前就什么不做?”

    “殿下如今……额,贵庚?”

    “再过两月便二十六了,还有……哪有问女孩子贵庚的呀!真不知秋日凉怎会有你这样无礼的徒弟?”随后狠狠拨了下弦。

    赵鼎上没有回答,黯然道:“殿下,你说,这样的天下还有救吗?”

    赵鼎上说的并不只是这件事,还有之前被骗,还有……

    这一路上他比谁都要难,可他才十六岁啊,他还是那个有些稚嫩,想听师傅讲故事的少年啊,他想哭,很想很想。

    牧光尘依旧弹着那首清平调,全然不顾那哽咽的少年。

    赵鼎上强忍着把泪水憋了回去,因为他的眼前出现了新的敌人,那个人跛着脚,老态龙钟,剑被他当着拐杖半插进土中,这个人他认识,虽然他没见过,但他知道这个人就是滴血榜第二十一位的跛脚半剑,宋之初。

    他二十年前便立于一品之上入了御风凡境,如今更是天境,眼前的赵鼎上于他而言与蝼蚁无异,而牧光尘,这个十年前杀他父亲又斩断他三根腿经,致他跛脚的凶手,他本以为此生再无机会报仇,而如今只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宋之初无视了站起身的赵鼎上,直勾勾的看着牧光尘道:“殿下,好久不见……”

    牧光尘点点头:“看来我十年前心还是太软了。”

    宋之初听着牧光尘这淡若鸿毛般的话,脸微微抽搐:“牧光尘,你杀我父亲,断我经脉时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今日我虽是报仇,却也算替天行道!!受死吧!!!”

    随后凭空出现在牧光尘头顶,赵鼎上一惊,如此速度已不似凡人了,他感到深深的无助,却依旧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就在那把剑要触到牧光尘头顶之时,一把短剑,迎着正午的灿阳,像是一颗彗星,撞到剑上,宋之初微微一顿,回过头看着掷出兵刃的赵鼎上,脸上竟是深深地震惊。

    他刚刚暴怒而起,爆发的十足的天境速度,而眼前这个明显连凡境都未入的少年竟能用掷剑的方法挡住,既然看不清,也追不上,那唯一能使这把短剑挡住他的原因,便是这个少年预判了他,这是会剑!

    宋之初暗暗心惊,此子不可留!

    牧光尘依旧弹着那首清平调,没有管宋之初,没有管赵鼎上,甚至没有关心自己的死活,莹白的脸上莞尔一笑,自顾自的说道:“不错,书呆子,我教你的看来没全忘。”

    宋之初转换目标,长剑直刺赵鼎上,此时手无寸铁的少年,害怕极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丈,对于宋之初来说近乎于无,赵鼎上瞪大了眼睛,极度的恐惧让他的瞳孔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睛,时间似乎减少了百倍千倍,宋之初的速度在他眼中也不在如灭世流星般耀眼。

    三丈……两丈……一丈……

    八尺……五尺……三尺……

    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一般,不变的是那渐渐激昂的清平调。

    乌云遮日,赵鼎上一生的记忆如碎片般在脑海中涌现……

    “你是谁呀?”一个稚童问着。

    “从现在起,我便是你师傅了,跟着我走吧。”

    ………………

    “师傅,谢谢您,我还从未过过生辰呢!”

    “这是你过的第一个生辰,以后每一个我都会陪着你的。”白衣老人慈祥笑道。

    ………………

    “师傅山下是什么样的?”

    “很美,很漂亮。”

    ………………

    “师傅给我讲个故事吧。”

    “嗯,好,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剑客……”

    ………………

    “师傅,我想习武了,像您故事里的剑客一样!”

    “…………”

    ………………

    “师傅,我想下山了,想看看山下有没有您说的那么美,那么漂亮!”

    “时机还未到。”

    ………………

    “师傅,我要下山了,您有什么想告诫徒弟的吗?”

    “求实,致知,活着。”

    ………………

    “师傅,难道我就要死了吗,哈哈,徒弟还真是不孝啊……”

    赵鼎上缓缓闭眼,底下了头,他没认命,不甘,极度的不甘。

    赵鼎上想着那抚琴的白衣女子:“师傅您曾教我,君子之言,一诺千金,可如今我的第一诺,便要食言了……”

    “我还不想死呢!我还没到过江南!我不想死!!!”

    赵鼎上猛得抬头,眼中满是杀意,地上的短剑竟奇迹般的飞起,少年拿着短剑:出剑有因!

    短剑中竟迸发出万丈光芒,赵鼎上一惊,这光芒中影影绰绰勾勒出一个老人的身型,少年热泪盈眶,这个背影他太过熟悉,熟悉到一看到就想喊出那声“师傅”,赵鼎上被光芒包裹,再一睁眼已经来到一危楼之上,明月斜挂,下映深潭,那个熟悉的老人,正坐在楼顶向着他招手。

    赵鼎上的泪水夺眶而出:“师傅,徒弟……徒弟……好想您,呜呜,好想好想。”

    秋日凉把眼前的赵鼎上拥入怀中:“孩子,辛苦你了……”

    赵鼎上哽咽道:“师傅,请您……请您救救殿下。”

    秋日凉问道:“哦?孩子,为什么要救光尘公主呢?”

    赵鼎上想当然的说道:“蝶梦入侵,殿下一人可当千军。”

    秋日凉摇了摇头,道:“再想一想。”

    赵鼎上稍加思索,便答道:“殿下教我剑法,是我的恩人。”

    秋日凉又摇了摇头,道:“接近了,不过还要再想一想。”

    赵鼎上长考良久,道:“师傅,弟子明白了,徒弟要救她是因为,这是徒弟对她许下的承诺!”

    秋日凉一边抚着长须一边欣慰的笑着:“鼎上,我一生都在教学生,他们都是天骄中的天骄,但唯有你,让为师感到欣慰,鼎上,记住,君子一诺,千金难求……”

    随后与轻柔的月光融为一体消散在天地间。

    赵鼎上看着秋日凉渐渐消散喊道:“师傅,我们何时能再见面!师傅!”

    可回应的只有他最后一句话的寥寥残音。

    赵鼎上默默念着:“嗯,君子一诺,千金难求,师傅,弟子记住了。”

    随后眼前的美景也随着秋日凉渐渐变为光点。

    赵鼎上抬起手,任由光点从指间穿过,心中淡淡念道:“师傅,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回到现实,看着头顶即将落下的长剑,他没了之前的恐惧,平淡的一剑刺出,正中宋之初的心脏,宋之初瞪大眼睛,这位滴血榜二十一位的逍遥天境高手,直到最后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赵鼎上蹲下帮他把眼睛和上,微微一叹,随后面相书院方向深深一躬。

    此时一直弥漫整场战斗的琴声戛然而止,牧光尘轻挥衣袖,木琴凭空消失,站起身:“秋日凉已入九境巅峰了。”

    “殿下故意弃马而行,又关前抚琴,不过是为了等着宋之初,最后借用师傅在我剑中留下的一缕剑意,将其斩杀,一石二鸟,真是妙计。”赵鼎上平淡道。

    牧光尘微微笑道:“不错,孺子可教,现在你只能任我摆布了,我们不去书院了,去瀚海。”

    “殿下怎知我不会反抗呢?”

    “你敢吗?”牧光尘眼中透着寒意,睥睨道。

    “不敢。”赵鼎上坦然道。

    “不过,道士请殿下小心,道士上通天道,下合众生,如今受困于人不过是失时罢了。”

    “我本以为你不会说这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