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伶边杀边退已有六七天，他十分清楚肉身已经崩溃，只要战斗结束，脑海中的先手致胜四字消失，自己大概会当场死去，此外经历多日厮杀和被动地逃窜，他更是弄不清眼下到了什么地方。

    “她的境界忽上忽下，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眼下轮着上咱们也死了不少人，不如起阵吧！”

    追杀莫伶的人群中忽然多出这样一句话，紧着又想起几声附议，这些人便停下一部分着手开始布阵。

    而此刻莫伶已经精神恍惚，他不知道现在是谁在控制这幅身体，他觉得自己就要昏过去，眼前一阵阵发黑，可身后的呐喊又是如此震耳，只能强打着精神如行尸走肉般朝一个方向冲逃着。

    似乎就在某个瞬间，莫伶发现追杀者全都散去了，他先是一愣，就要查看一下身体的状态，敏锐二字在脑海中压着先手致胜出现，他双眸一凛，将剑猛的朝空中掷去。

    只转身间，数十道手臂粗细的雷霆倾泻而下，却给剑引了过去，当黑云散去，莫伶已经再次拿上剑开始奔逃。

    “小友，欲往何处呐？”

    “老先生？”

    莫伶顿时一愣，四处仍是一片寂静，追兵还没跟上，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朝天上看来。”

    “什！？”

    莫伶被天上的景象惊出声来，只见那老人的脸不知放大多少倍正对自己微微笑着，他来不及说什么，天地忽然一转，再回过神来时莫伶已经跌坐在地上，那老人则摊开一只手，笑呵呵的问道：“在老朽手里跳了这么长时间，还舒服么？”

    他刚要搭话，忽然瞥见跪在一边，被金黄绳索紧紧捆住的姜柚，她垂着头，鲜血已在地上汇成一滩。

    “老先生，不知您与姜宗主有何仇隙？”

    “我跟这样的小丫头能有什么仇隙呢？”老人捏着下巴，重新打量了一番莫伶，此时他身上的衣物已经分不清男女，一头黑发被血凝成几股，看上去跟浸在了糖里又捞出来一样。

    “倒是跟他们之前的宗主有些过节，我只要紫凰宗不复存在，再杀上一二人就好，不过现在看来要放她一命了。”

    莫伶只点了点头，脑子里激动地一片空白，总想说点什么，可这时先手致胜四字突然消失，过度透支的身体被刺骨的疼痛充斥，浑身的肉就像要融掉一般，他很想跟老人解释一下情况，可眼下就连眨眼都成了奢望，难以忍耐的痛苦不能经嚎叫发泄，便将这千疮百孔的肉体推进深渊。

    不知在朦胧和混沌中过了多久，莫伶再次感应到身体，他感觉出自己正站着，心里很乱，脑子里却什么都没有，木讷的抬腿向着远处的黑暗去。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走，只是有一种极浅的被引导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一般，顺着冥冥之中的感觉，莫伶再次失去意识，却没有停下步子。

    当再次感受到自己，他发现手里多了东西，低头去看，是那把通体蔚蓝的长剑，此刻剑柄处被两圈光环环绕，光环上漂浮着一种莫伶从未见到的字体，他就要记下几个，突然又一个恍惚，眼前一白，视线中出现了木屋的梁木。

    房间里的静谧让莫伶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他撑起身下了地，趿拉着鞋子去找镜子，镜像中的自己只是脸色有几分苍白。

    回想昏倒前，莫伶想起那老先生绕过了姜柚，难道是她送自己回来的？

    似乎只有这一种解释，他打算先去跟宗主回报这件事，却不想一出门就看见了坐在河边的姜柚，她换了身玄宗女弟子的宗服，怔怔的对着河水出神。

    “姜宗主，您怎么样了？”

    “醒了……醒了好。”

    “您怎么来玄宗了？”

    姜柚叹了口气：“紫凰宗如今已是废墟一片，我唯一的念想就是甥女，倒不如依附在玄宗。”

    “既然这样，就请姜宗……姜前辈安心养伤，我还有事去做，告辞了。”

    莫伶拱了拱手，就要转身去找宗主，忽然又问：“前辈没把我的剑带回来吗？”

    “被那位带去了。”

    “这……”

    莫伶长叹了口气，经历这一出才知道剑的威力，眼下失去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用一把剑换来两条命，他倒是觉得值当。

    “姜前辈不必多想，那等宝物本就不属于我，失就失了吧。”

    下一刻，一股强劲的力道将莫伶打倒在地，他起身，只听哐当一声，蔚蓝色的长剑摔在地上。

    “小友，你这剑倒是世间少有，只恨老朽无缘。”

    莫伶顿了下，收起剑后对空中行礼，又看向姜柚，下意识就要劝她打消报仇的念头，可转念一想，或许这些高阶修士更能明白自己与他人的差距，说不定姜柚本就没有这种想法。

    他就什么都没说，却不想姜柚转过身去说了句：“以后我在你这住下了，以我的修为，帮你踏入天璇境不难。”

    “不，不行……这怎么行？前辈，我还有个密友，我二人同居已久，怎么能……”

    “我已叫他走了。”

    “……”

    看着姜柚的背影，莫伶只是忧心，若哪天叫方海歌看见姜柚住在这，自己恐怕再没有一天好日子了。

    正想着法子，一旁忽然涌来一阵凉风，他扭头去看，发现是一道虚幻的身影，忙的行礼道：“见过宗主，姜前辈我见过了，紫凰宗……”

    “我已经听她说过了，辛苦你了。”

    莫伶摇了摇头，身为底层弟子的他虽然宗主并没有多少敬意，更没见过她的面，但多少也该做好表面功夫，于是说了番稍显做作的假话。

    “弟子不觉辛苦，只按宗主的命令行事，幸不负所托。”

    宗主的虚影只嗤笑一声，轻声问道：“要些什么赏赐？”

    莫伶本想推掉，临了却想起庆鸿雪来，恭敬道：“弟子有个兄弟，姓庆名鸿雪，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只望宗主多多关照。”

    “庆鸿雪？我记下了。”

    话音落下，宗主的身影便消失了，莫伶一时没了去处，忽然想起乔平来，也不知道他被姜柚赶到哪里去了……

    他此时最不希望回到住处去，于是沿着路一直走，准备去斗武台找一下乔平，却不想刚出心殿就给人拦住了，为首的是方清，他脸色十分难看，不由分说便叫人将莫伶带去了偏僻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