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伶抵达告示处时只在地上看见了一滩暗红，已然凝固的血液，此外还有墙上那两个姜平安留下的窟窿，此外再没有一点陌生的东西，这地方还像上次，人来人往吵嚷的厉害。

    他久久对着那两个窟窿出神，忍不住上手摩挲一下，又想起姜平安的脸，想起坐在他身边，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给自己看紫凰宗宗主写的求救书。

    这件事仿若是假的，全部的一切都像梦一样醒来后就模糊了，整个玄宗里似乎只有自己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宗主不愿搭救，亦或是紫凰宗的敌人太过强大，两个宗门加在一起都不是敌手？

    在不解中，他垂头丧气的要回住处，却在心殿给方海歌拦了下来，她似乎无处不在，永远在某个地方等着埋伏莫伶。

    “师姐。”

    莫伶勉强笑着拱了拱手，解释道：“今日身体有恙，不奉陪了。”

    “什么毛病，你断子绝孙了身体……不行。”她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下，牵上莫伶一只手：“以后不能这样讲你了，跟我说说，出什么事了？”

    方海歌过于亲昵的动作弄的莫伶满脸窘迫，他很快脸红，支支吾吾的摇头，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你到底说不说！怎么什么事都要瞒着我！？是不是那个叫俞紫的欺负你了？还是方清那个混小子，要是你就吱一声，别跟死人似的。”

    “我有些时间没见过他们了，是别的事。”

    “去个人少的地方告诉我总行吧？跟我过来。”

    莫伶这才答应，保持着五步左右的距离跟在她身后，刚刚发现今儿她穿件熟石榴一般鲜红的罗裙，左腰挂着玉佩，右腰悬着把绯红的剑鞘，上面则是件颜色稍淡的褙子，最后脚上一双洁白如雪的长靴。

    她带着莫伶一直到了斗武场前的竹林里，走到一半停了下来，两人朝林子去，直到耳朵里只有风声才肯停下。

    方海歌也不担心弄脏衣服，先是蹲下身，两手往后一撑，两脚一滑便坐进了落叶中，见莫伶还站着，又赶紧示意他坐到一边。

    等着莫伶慢吞吞的坐下，她忍不住骂道：“看你那一脸衰样，我身上沾毒了能药死你？哪里还有第二个你这样不识抬举的人？”

    “是……师姐太抬举我了。”

    莫伶也不敢看她，更不敢像她坐的那样放松，拘谨的盘着腿，两手按在膝盖上时不时用力，以来驱散一点心里的忐忑。

    “好了，说吧，有什么事瞒着我？”

    “关于那个紫凰宗的弟子。”

    莫伶说着，小心翼翼的瞥了眼方海歌，见她表情依旧后接着又说：“我昨晚见到了，他给我念了紫凰宗宗主写的求救书，我还帮他贴在了告示墙上，紫凰宗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所以来玄宗求助宗主。”

    “哦……”

    方海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的脸色一变，迅速站起身后将剑拔出一半：“好你个莫伶！串通外宗弟子辱骂宗主，我正抓你们这些人呢！跟我走一趟！”

    莫伶一时脸都白了，呆愣愣的盯着方海歌不知所措，好在后者见他这样很快没了兴趣，再次坐下时坐在了莫伶身旁，头一歪靠着他又说：“戏弄你一下，看你吓的脸都白了。”

    “我只想跟师姐说些心事，何必反复戏弄于我……”

    他长叹了口气，也没再问的兴趣了，与其跟她磨蹭半日，还不如直接去问一下柳长卿，他虽然说自己只专注于修行，可似乎也什么都知道一点。

    “还生气了？”

    “不敢。”

    “我说你这人可真逗，姑娘家家的说你两句还发火，还变脸，那你揍我一顿好啦。”

    方海歌又骄横的拦在他身前，见莫伶这次没有回避视线，而是淡淡的同自己对视，她心里一颤，莫名有些忐忑。

    “师姐莫要说笑了，回见。”

    莫伶又拱了拱手，转向另一边出了竹林直向庆鸿雪那去，只是这次柳长卿没跟他在一起，于是问了柳长卿的住处莫伶便匆忙离开了。

    柳长卿住的地方十分偏僻，好几次莫伶都差点绕回心殿，最后终于是把所有岔路走了一遍才见到庆鸿雪说的湖中的小凉亭，他一踏上木过道平静的湖水上便激起涟漪，一条条颜色鲜艳的鲤鱼露头抢食。

    他无心观看，只匆匆瞥了一眼就加快了步子，过了湖上的廊道刚踩上青石砖，一座不小的假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似乎这后面就到了柳长卿的屋子，莫伶便停下步子喊了两声。

    “有什么要紧事么？”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莫伶才发现假山那边放着一张石桌，柳长卿正提着一壶茶要倒，同莫伶对视后又拿出一个杯子率先倒满。

    “柳师兄。”

    莫伶满是恭敬地问道：“听说有紫凰宗的弟子辱骂宗主，这件事你知道吗？”

    “当然。”柳长卿示意他坐下，淡淡说道：“就连他骂什么，怎么骂的我也全部知晓，怎么？那人是你朋友吗？尽管说，我帮你保密就是。”

    莫伶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他眼。

    “还用我发个誓吗？”

    “不用不用。”莫伶抿了抿，将茶杯推到一边，胳膊压在桌子上整个上身尽量朝他前倾，嗓音极轻道：“只怕隔墙有耳，但师兄在我也不担心了。”

    “那个人叫姜平安，因为紫凰宗得罪了大人物所以叫他来送求救书，我昨夜还帮他把求救书贴到了告示墙上，没想到他竟然死了。”

    “听你说完我大概明白原因了，紫凰宗得罪的人绝对不简单，或许加上玄宗都不是对手，宗主纵然有心，但也要为我们这些弟子考虑，你愿受此无妄之灾么？”

    莫伶听完，只是叹气说：“总不至于杀了。”

    “他公然说宗主忘恩负义，恐怕不等传到宗主那就已经被护法队杀了。”

    闻言，莫伶又叹了口气，突然说道：“我想去一趟紫凰宗，不是帮忙，只告诉他们姜平安把求救书送来了。”

    “你真要置宗主于不义吗？没有回复，他们只当这人死在了路上，如果你将消息带过去……”

    突然一声叹息在两人身边响起，莫伶迅速转头去看，发现是一道虚幻的影子坐在了另一张石凳上。

    “小子，去吧，我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只是此次紫凰宗之灾如天降大祸，非人力可以阻止，我愿意背负骂名，你务必将我的话讲给车宗主。”

    莫伶还没反应过来，柳长卿已经单膝跪地说：“见过宗主。”

    他也赶忙学着要跪，却被一道灵力拦住。

    身影消散前，只万分悲愁的说了声：“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