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对师徒
西岭,明心坊。
坊内有一塔状高楼,唤作“碧月楼”,碧月楼最高层,有一宽敞的厅堂,唤作“听雨阁”。一处方榻,一方棋桌便是堂内所有陈设。方榻上围着丝丝缕缕的纱帐,像粉色,又像紫色,轻风拂过,交错飘舞,好不美丽。
榻上侧卧一人,透过这旖旎的纱帐,似能窥见那赤裸的玉足,脚腕处轻轻系着一条彩绳,温润如玉的双腿并拢斜搭,一身轻纱柔和的覆在身上,一手枕着头,一手轻放腰间,手上无过多装饰点缀,单是这一身段配上这堂内氛围,便是让无数男儿迈不开腿了。若是再见其颜,恐天下鲜有男子不为之驻足。
这是怎样的一副面孔,薄唇轻启,吐气如兰,柳叶细眉,冷艳又不显凌厉,秀丽而不显庸俗。
美!实在是美!
这便是沧澜大陆人尽皆知的明心坊主、天下第一美人:凌心月。明心坊内皆是女子,满楼芬芳,尤其是坊主凌心月,世间传闻其嗜杀成性,尤擅杀男人,虽美得不可方物,却也让人闻风丧胆。
“坊主,刚接到消息,易风来西岭了。”
“易风?百年出一子,一子当百年的易风?”听到手下的禀告,凌心月略微侧身,声音空灵的问道。
“是的,而且,就住在隐月酒楼。”
“可有查出他的目的?”
“。。。。。。这个。。。。。。”前来禀告的女子面颊隐现一抹红晕,竟支支吾吾起来。
“说。”凌心月空灵的声音再次传来。
“未曾查出,此人终日未出隐月酒楼,除了吃饭饮酒,便是。。。。。。便是在酒楼门口盯着过往的女子看。。。。。。神情猥琐,残衣破履,胡子拉碴,和传闻中潇洒英俊的易风判若两人。倒是未见其对我明心坊有何动作。”
“登徒子!不必过多理会,继续暗中观察,不可轻易招惹他,此人功力深不可测,没人知道他真实实力到底几何,他若不犯我,我便不招惹他。”凌心月嘴角微微上翘,心想:“潇洒英俊么。。。”
隐月酒楼。
易风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一手揉着探出破鞋的大脚趾,一手拿着根鱼刺剔牙,毫无形象可言,让人很难将其与传闻中那个实力非凡风度翩翩的易公子联系起来。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易风侧脸垂眼,只见一群参差不齐的小孩儿追着一个小男孩在跑,小男孩光着两只脚,脸黑的像锅底一样,一件不知在哪儿捡的长衫满是破洞,活脱脱一小叫花子。一群小孩儿追着叫着,转眼将小叫花子逼到了巷子尽头,看这架势,这小子怕是少不了要挨一顿揍了。
“小叫花子,跪下挨个叫爷爷,爷爷们今天就不打你了。”
“哈哈哈,对,快叫!”
一群小孩儿叽叽喳喳的吵着,一幅仗势欺人的小孩儿画面即将出现。
“滚!要叫也是你们叫,老子可以看在你们听话的份上,等会儿轻点揍你们!”
这小子居然是个硬骨头,眼看要挨揍,嘴上还不饶人。易风颇觉好笑,提着酒壶自酌一杯,仰头喝下,好酒!他易风可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老好人,小孩子打架他也去管,那未免失了自己高手的身份。
楼下已经开打了。小叫花子不出所料被一群人按着拳打脚踢,但这小子倔得出奇,缩在一团,双手护头,抓着机会便还击一下,然后继续缩成一团,很快便被打的头破血流,再无还手之力。
眼看小叫花子还不求饶,这群小孩儿也没有收手的意思,再打下去,怕是真要给打死了。
“算了,谁让老子遇到了呢,反正也没人知道老子是高手,就当消消食儿。”易风自言自语,似乎是说服了自己,转眼便消失在了座位上。
“行了!都给老子住手!一群小兔崽子,下手没轻没重的,看不到人都要被你们打死了吗!”
听到有大人的声音,一群孩子都停了手,转头一看,原来是个老叫花子。
“没劲,小叫花子还有老叫花子护着。”
“大人管小孩儿的事,真不害臊!”
终究是群孩子,看到有大人来了,虽然也是个叫花子,但毕竟也是个大人,骂骂咧咧便也很快散了。
“有没有事,没事给老子起来,刚才不挺硬气么?害老子都被那几个小兔崽子骂了,起来!”易风边说边伸手去拉小叫花子。刚一触碰,一股极为滚烫的气息便顺着他伸出去的手传过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这小子被人下了咒?貌似还是为了保他的命下的咒,有点意思。”易风心里思量着。此时,身体缩成一个圈一般的小叫花子竟然也动了起来。
“老子。。。。。。没求你。。。。。。救。”
尽管说话都已经囫囵不清,小叫花子嘴还是一样的硬。边说边坐起来,顺带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
“呸!他们想打死老子,就算你不来,老子找到机会,也会弄死一个!”
“嘿你个小兔崽子,老子救了你,你就在这儿跟我张嘴闭嘴喊老子?”
“你敢说自己是老子,老子为什么不能说自己是老子!”
望着这个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的倔驴,易风突然觉得心头一绞,这孩子,给自己的感觉,竟是如此的熟悉,这不就是小时候的自己么。
“小子,你叫什么?”
“陆放。”
“爹娘都死了?”
“死了。”
“吃不饱饭?”易风似笑非笑盯着他。
“要是能吃饱饭,他们那几个小破孩儿就不敢欺负我。”陆放在鼻子上抹了一下,黏黏的,也不知是鼻涕还是鼻血。
“要不要跟着老子?能吃饱饭。”
“跟着你?换个地方要饭?”在陆放眼里,易风还是一个老叫花子。
“要什么饭!老子本事大得很!你随便去问问,有几个人不知道老子易风的!”
“哦。”
“叫师父。”
“师父。”
“走吧,老子带你去吃饭。”
街角,站着一个算命老道,青灰色道袍,手持一根竹竿,上边一块帆布,上书“算无遗挂”。老道看着这一切,轻叹一声,缓缓抚着胡须:
“纵是洒脱心无尘,情不落,奈何此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