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可以进来坐一坐吗？”李姬玉纠结了好一会，后来自觉既然是自己的任务，便暂且忍住怨言，试图竭力挽回局面。

    “哦，可以。”李乾迟疑地点了点头，其实心里已经自我批判了，但依旧答应的原因，可能就像发传单的时候，如果对方是美女的话，那么心里想着拒绝，手上却会毫不犹豫的接过……单纯从以貌取人的角度，两者间如出一辙。

    虽然说三观跟着五官走，不大适宜时代发展，但他又没专门训练过，对美人计可是毫无抗性的，并且萧凤和李姬玉两人既然认识，李乾主观上认为她不会害他。

    “那，请让我进去吧！”她看着恰到好处堵住门口的他，不由鲜唇微翘，神情无奈道：“想来你也有听过，我邦的三至高论，即军功、礼法与德制，三者中有且只有军功是最容易获得的。”不出意料，她仍在企图拉他入伙。

    “哦，不介意我也说两句吗？”李乾悄悄退回到屋内，而后看着缓缓走进来的女子，直至她说我的那一刻，应着脚步声停止，他随即问道。

    “介意，但我没有这个权利。”李姬玉倒有些雷厉风行了，然后，她可能是没有洁癖，竟然不拘小节地坐在了床板上，共姿势端正，直面他时脸上依然微笑。

    虽说李乾曾饱览网络上万千美女，但面前这位佳人略施粉黛的容颜，在一个刚经历完了彻夜未眠的人眼中，看着是稍微有些索然无味的，但她那如秋水荡漾般的双眸，转动间颇有一种神采焕发，那是种动态美，即对视时越是恰到好处，就越能动人心弦。

    “呃，你觉得咱们还能再谈多久？”李乾色饶，于是，他灵机一动，开始进入了活该千刀万剐的谜语人模式：“茶叶有些凉了。”对付这种看起来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谈话时就应该诱导，乃至模糊一个话题。

    简单点说，就是让对方思想迪化，然后他就可以用丰富的经验、厚实的脸皮以及话语权的先发性来击败对手。

    “谈多久？这是在表示态度坚决吗？不行的……你不能置身事外的，天运者不能那样做……你已经知道了吗？”李姬玉忽然目光一冷，视线扫过微微领首的李乾，脸色竟又添三分白，心有疑虑的追问道。

    她此话一出，可谓图穷匕首，黑一个人昨天跟他唠叨了半天，说的最多的就是所谓天运，现在，居然又是这个话题，在这二十多平方米的房间里，中间只有一张孤床，床上还是有一个人和几件备衣，而他背后依旧是被关上的门，只是这一次，是他自己开门，也是他自己关门的。

    “哦……对？暂时是了解过一些，不过这件事是很难用口舌来争辩的，所有继续谈正事吧。”李乾看了眼一直开着的窗户，阳光透了进来，显得屋内昏明参半，此时，他在明，她在暗，相视间她良久无言。

    “诶？为什么？”终于，李姬玉的眼神变得惊异，玉手轻掩口鼻，有些苦恼的询问道：“那是恕教还是释教？还有，你有什么打算？放心，我只记住我该记住的。”

    “哈哈，开个玩笑，只是想缓和一下当下的气氛罢了。”李乾大笑了几声，便将手中的刀放下了，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眼前这家伙真就是所谓的美人计，不过知道又如何，真要是像黑衣人所说，天运者，即在自由与命运中，只会选择死亡的英雄。

    “什么……唉，你不知道呀。”李姬玉眉头紧锁，然后向着四周看了看，忽地起身，踱步，心中暗想：看来我真很不擅长这些……不过看来教主是早有所知了。

    “啊，你可以把你知道的说来听听吗？”李乾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毕竟我最终没有骗你，可以以此作为交换吧，况且就算你没有搞好这件事，结果其实也不会改变，所以，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成为天运者的标准……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可能他确实是生性有些太软弱了，以至于一直对自己的命运表示关心，但也没有过分的去强迫别人，即使他有种预感，只要自己口气凶厉到压倒对方的心气，那就不用担心会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她显然愣了一下，面色像是卡壳一样顿了顿，而后似乎也想通了，重新振作精神，长袖叉腰，看着他说道：“希望你不要把接下来的话告诉萧姐姐。”她的语调一下子有些患得患失了：“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天运子，云人上者，气运不同凡庶……而发现的方法其实并不难，因为气运聚集之处，但凡会通望气经术，都能知道。”

    “这样啊。”李乾闻言顿时发愁了，头疼的说道：“难怪，我说怎么你们这些家伙都是一言不合就找上来了。”当然，他并没有打算问该怎么掩盖这件事情，毕竟黑夜里的萤火可不是说遮盖就遮盖住的。

    “我可跟那些狂热者不一样。”她似乎是猜出了他的想法，登时小声提醒道：“我们的教义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天启，所以我们的眼睛是用于观察天象，耳朵是用于倾听地鸣，鼻子是用来感受万物的气息，口舌则是代表这我们对于天启、命运的诠释。”

    李乾也不知是否是他对于神权的偏见过大，即使对方是一脸虔诚的说完这些，他也总觉得是腐蚀社会的愚民工具，而且按她的说法，每一个人都能获得启示，那是不是意味着人人平等，而宗教里谈人人平等……用历史的经验来说，这样做总会有一堆主教里面，出现一个主教中的主教，即会有一个人比其他所有人都更加平等。

    他苦笑了一下，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呵，这么一听，确实是给人们造就了一个美梦，至少解释了这个社会的完整性。”不过对方显然不满意他的回应，当即脸色大变，想要反驳。

    毕竟神秘主义的出现，大抵是人对于社会世界认知的不全面导致，又由于时代的局限，哪怕有聪明人提出了一些非常高深的道义，但通常也只是浅尝一二，后人进行补充与完善时，多多少少就会有一种既然这个程序能跑代码，那就别管有没有bug的想法了……这不是智力上的问题，纯粹就是思维的盲区，也许未来会有所改变，但那一天应该没有意义再谈论这个了。

    “不对，我教所信奉的天帝，并不是那些伪神诡怪，虽然云人多将之混咬在一起，可其实并不是……”李姬玉下意识就觉得对方是把他当成那种无良巫婆了，所以开始极力为自己的信仰做辩护。

    毕竟，自她有记忆开始，就听说过这天地间存在着许多鬼神，他们往往有让人感到奇怪的能力，为此常常可以聚集起一大批信徒，但那些鬼神的性情大多数是自私，残忍以及银乱，跟世间真正的神明，也就是苍天的化生天帝，两者完全是大相径庭。

    “嗯，既然都存在所谓的气运，我也愿意相信，那你是怎么觉得我不相信神明的存在呢？我的意思……是怎么才能知道是这样的？”李乾对于她的辩护假装信以为真，但实际上他只觉得对方秀色动人。

    看着对方仍旧脸色阴晴不定的样子，只能说别人的心思，他也揣摩不到，信不信就随她去了，毕竟哪怕是相同的一句话，在不同的语境里，说给同一个人都会产生不一样的效果，更何况三观不合间的摩擦。

    “这样吗……教院里也常常有着这样的言论，他们总是对天命抱有怀疑，但事实就是事实，只要心怀虔诚与善意的人，都总能听到天启。”李姬玉抚着脸做深沉状。

    李乾突然问道：“那你听到过吗？”

    她不假思索的说道：“依稀能听到一点，但我无法理解，事实上，连教主无法完全理解天启，可能是我们都不够虔诚与善良吧。”

    如果所有人都如此认为的话，那可能就不能代表客观性存在了，就好像与人发生纠纷时，一定是人多或者声音大的一方胜利，并不是说他们完全不占道理，是众口铄金之下，谁能保证始终不迷失……当然，身处在那种情况，还能够一直保持清醒的人不多。

    “那你知道天启的内容是什么吗？我指的是你了解的那一部分。”李乾再一次试探道，同时他发现话题已经被他越带越偏了，仅这点而言，他已经成功了。

    “是自由……不是养生主释放生民给的自由，而是生民自己决定自己的自由。”显然，她也已经彻底忘了此行的目的了，居然饶有兴致的接下了话题。

    “有什么用吗？我是说他们的自由意志能够实现吗？仅仅靠自己？”

    “不行，因为每一位养生主都掌有强制契约型誓言，是用于控制那些生民的，一旦这种誓言成立，契约者将不能辱骂、反抗以及违背契约对象，并且不能自杀。”

    人生压迫太严重了。李乾虽然没有认为那些奴隶就等同于绝对正义，奴隶主们为了各自的目的，其实也不能完全等邪恶，哪怕他们会因为一时的喜怒而随意处置人命，但随之而来的奴隶起义的摧残，往往更加严残酷，因为他们打心眼里，不认同他们属于这个社会，所以破坏起来也更肆无忌惮。

    李姬玉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在那里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我已经大致明白了，那么入伍一事，我也就不必提了，不过聊了这么多，作为交换，善意提醒你一句，武卒营里起居与伙食条件是标准的下士待遇，拒绝了这次机会，你就只能作士的随从了。”

    “啊……那慢走不送。”李乾也不知道她为何放弃了挣扎，不过这怎么样都不失为是件好事，以至于他都忘记要展示一下绅士风度了……虽说他一直都什么风度。

    “嗯，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有可能相见，毕竟有句老话说，猛虎出没的地方，一定是牛羊丰茂的地方。”李姬玉微微一笑，随后迈开脚步离去，然而，在走前，她言语中的内容可让某人一点也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