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前不远处，小麦肤色的年轻圆脸短工刘二牛，将一个大筐放在地上后，累得直喘气。

    眼睛则盯向筐中面粉，羡慕不已：“这么白的面儿！全给那白事班子的人享用了，咱啥时候能有这伙食？”

    这话吓得旁侧杂役脸色大变。

    “嘘！他们可是为仙长服务的！二牛你不要命了呀……”

    事实上。

    在下人们上个月初，目睹屋里那位斩杀杨药师前，可没人知晓其仙人身份！

    要是知道了。

    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妄议啊！

    但饶是姜河并不在乎凡人，仍有几名嘴碎的婆子，在事后把自己活活吓出病来。而在这个年代，一场大病少说折寿几年。

    这圆脸阿牛倒不曾附和毁谤。

    也可能是因为初生牛犊，总之，他对那位仙长敬畏有之，更多的却是向往：“听说那位吹唢呐的老师傅，中午还有猪头肉吃！”

    说着喉结耸动了下。

    旁边汉子重新搬起面粉筐，朝前走去：“那种事和咱无关，倒是你小子，到了快娶老婆的年纪了吧？田老爷心善，要不要考虑在这转为长工？”

    阿牛看了眼那响起难听笛声的院落，面带迟疑。

    “我再考虑考虑。”

    ……

    “姜先生，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满脸沟壑的老人微微鞠躬，小心收好唢呐，去门外接过刘管事的赏钱，千恩万谢。

    姜河轻抚笛身细细感悟。

    为学笛子，他花钱请了附近最好的唢呐匠。

    反正都是乐器……

    还都是用嘴吹的！

    而他确实熟练得很快，不过并非靠乐器的相似，而是修士本身的学习能力。

    日常的炼气等安排结束后，仅抽空跟着练了两个下午，他便已隐约察觉到，吹笛时精神的微微壮大。

    这种事只要入门。

    接下来的苦练无需多赘述。

    将练笛加入安排后，现在每天仍剩大把时间，回来后姜河想了想，打算把一部分心思放在赚钱上。

    野火宴证明了，白银虽然在修行界容易贬值，但确实能换到一些资源。

    起码低阶的可以。

    而比起不可求的际遇，想从凡人那赚银子，是有成功案例的！

    地黄丸提供的收入一直很稳定。

    若想继续增加销量，缺的不是原料而是客户。而要往远处销售，路途遥远变数太多。

    “缺一味新丹药。”

    姜河沉思：“或是，把现有的药铺做大做强。”

    思考过后。

    花了几天时间拟订方案。

    他前世今生都从未涉足经商之道，但一介修士在凡人世界混，有的是试错资本！

    午后。

    “去喊老刘过来。”

    等待时无事，再次翻起了药墙的解析结果。

    【纳气丸】

    【品阶：无阶上品】

    【配方：未知】

    【效用：增加固定的灵气回复、修炼速度，持续一个时辰。凡人服用时，有较低几率感应到灵气。】

    【价值：125两】

    药理点数，剩余六十六。

    【纳气糖】

    【品阶：无阶中品】

    【配方：已解锁】

    【效用：持续时间不变，其余为纳气丸的三成。】

    【建议定价：25两】

    姜河微微惊讶。

    纳气丸还有助凡人感气的效果？

    一拍脑袋。

    他想起来自己十五年前被赐下的两枚丹药，其中之一便是纳气丸。

    凡人若仅靠感气术，能成功修行的不到百分之一，纳气糖竟然连这效果都保留……

    先观其原料。

    洋洋洒洒十来种药材令他一惊，但发现都有所耳闻后才放宽心：“冰糖、石蜜、龙葵……”

    麻烦，但难度不高。

    不过他也清楚。

    等将来获得更稀有的丹药，连仿品都是入阶的了，原料肯定不会再像现在这么容易收集。

    老刘进屋。

    屏息凝神，谨慎漫长的校对后。

    他一脸的如释重负：“恭喜仙长，这些药材都能在县里买到，并且存量极其充足！”

    “县里有家药房叫寒春堂，我们地黄丸中有味材料便一直是跟他们买的。对了，昨天小人在县里时，他们还派人来表示想合作呢。”

    姜河微讶。

    接过老刘递来的信件。

    “他们愿意提供全部药材，并负责售卖，还保证咱们的利润不会比现在低。”老刘表达了看法，“寒春堂规模极大，和他们合作会方便很多。”

    出乎意料的。

    姜河折起信很干脆地摇摇头，并道：“不用理会……还有，我刚列的这些药材，先别买了。”

    等老刘离开。

    姜河陷入沉思。

    他没法确定。

    是寒春堂看中了地黄丸的利益，还是如杨伟一般，有修士想顺藤摸瓜找到他这炼丹师。

    如果是后者，现在收购新药材，万一被推测到自己手上还有丹方，无疑是自找麻烦。

    “麻烦……”

    这个问题他不会逃避。

    但既知处理起来注定费时，可以先往后推推。

    微微思考便有了主意。

    那位患有枯灵之症的炼器师，同在墨守县，可以在前往拜访时，顺势调查寒春堂动机。

    眼下。

    纳气糖可以等，笛子在学，他想走精气神共同炼化的完美路子，补足精元也很有必要。

    妖兽血肉是首选，但碰不着，野兽勉强算是下位替代。

    不过得很大量才行。

    姜河当即吩咐下去，就像聘唢呐匠一样，联系附近村子的老猎户。

    接下来几天。

    村中议论不绝。

    明明是些干瘦骚臭的野货，却肯开出比县里肉铺高两成的价格？

    嗯？？

    猎户们不知这种掉馅饼的好事会持续多久，只能抓紧机会，每天不知疲倦般地，提弓牵狗早出晚归。

    田家地窖中大小猎物越来越多。

    姜河已烹煮品尝过部分，确实从中吸收炼化了精元。

    很少。

    但日积月累也是可观的进步。

    某日黄昏，炊烟起时。

    空灵的笛声自庭院中传出，陌生却莫名动听的旋律，仿佛还带着股抚慰心神的妙用。

    过往的，大字不识的下人们也情难自禁地驻足聆听，当笛声隐去，均面露可惜之色。

    庭院中。

    姜河已明白了青叶笛炼神原理。

    吹奏曲子极耗心神，他现在连完整一曲都做不到，但每次耗尽恢复之后均有所提升。

    垂下笛子，模糊哼唱着渐弱的余音：“你的脚也，有小小的鸡眼……”

    至于选前世的曲子，没啥怀旧之外的作用。

    曲毕，疲惫涌来。

    与木偶对望。

    【境界：炼气二层（37/51）】

    【状态：枯灵之症】

    【道法：驱蛇火法（24）、基础炼丹术（19）】

    【筑基品质：丁中】

    【精：31】

    【气：47】

    【神：36】

    评价不变，但精与神均有提高，整体逐渐倾向均衡。

    “看来，只要坚持这样的举措，确实能让我走上古典修士的完美修行道路。”

    所耗左右不过是些银钱。

    一斤野猪肉五十文铜钱，比起已习惯以银两为单位的他来说，这代价不值一提。

    这就是仙凡之差！

    这时，一道名下人走进院落，端来了今晚的饭食。

    二牛将碗碟轻放在院中石桌上。

    这些天。

    除了猎户们来提供野货，只要谁知晓奇花异草珍禽异兽的消息，田家均有所赏赐，父母也因此劝阿牛转为长工。

    但阿牛清楚，带来这一切的并非田员外！

    他死死盯着碗中油香四溢的烤禽，咽了口唾沫，又看向院中那背对自己白袍……

    心脏怦怦直跳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姜河瞥了眼与午时无异的饭食，微微叹气，为获取精元，需进食大量凡俗食物，再美味的东西也会腻。

    这时，那送饭的年轻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姜河：？

    “仙长，小的前些日子从其他村回来，知道一些与异兽相关的传闻。”

    这种事平时都交由刘管事审核，是以阿牛忐忑地以脸贴地，静候片刻，见自己这冒险举动并未惹怒仙长，不由一喜。

    他紧张到有些磕磕绊绊地开口。

    “小的听说……阳冈村靠着的那处偏僻林道里，这几个月来时有只吊睛白额大虫出没！奈何那大虫每次食人后便藏进林深处，这才没被围剿的猎户抓着。”

    姜河揉着眉头命其起身。

    每次被跪，总浑身不自在……

    不过这人带来的消息还算有价值。

    世界灵物自然不止修士。

    只是数量稀少。

    这猛虎已有趋利避害之智，想成长为炼气期的一阶妖兽，大概也就是一年内的事。

    且世间灵气稀薄，体型越巨大的野兽越难成妖。此时其体内，估计蕴藏十数倍于那种骨节虫干的气血精元！

    这猛虎目前仍只是野兽。

    姜河有些心动：“火法又克制一切血肉之躯……”

    机会难得。

    他当即起身，全然不在乎天色已晚，正要走出院落时又停下步伐。

    “说吧，想要什么。”

    “如仙长不嫌弃。”阿牛躬腰大声喊道，“小的自此愿鞍前马后，万，万死不辞！斗胆……向仙长讨个差事。”

    “往北百里，虞国境外每年有仙草绽放，能带回来吗。”

    “小的……”

    “大虫伤人，将其斩杀后取其全尸来见我，有那本事吗？”

    “嘶……”

    阿牛额头开始出汗。

    姜河并不意外。

    他虽不如许青云，连童子都是炼气四层，但想留他身边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

    这年轻人既不愿意拿钱就走，想留下来，那还需进一步证明自己的能力。

    “去。”

    姜河走出院落：“找刘管事支几十两银子，先去墨守县里落脚。”

    阿牛连连点头，虽不解此举何意，但仍是满心狂喜，在无人的院落里蹦跳起来。

    赌对了！

    “噫！”

    次日，阿牛在其他下人们的满心羡慕中，孤身踏上了前往墨守县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