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人大圆桌的包厢，屋子里只坐了五个喘气的。

    初见寒暄过后，大家各自坐定。

    欧阳林与洛雨记忆中一样，喝酒之前，不苟言笑，满脸的‘正色’，一举一动都是官僚做派，上位者的气息显而易见。

    于歪，葫芦脸，偏矮的身材，带着黑色眼睛，笑眯眯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李慧珠沉默寡言，似乎不善言辞，大家见面之后，她只是客套着微笑点头示意。

    “早就听说张一谋导演的《山楂树之恋》找了一对璧人做男女主，今天见到洛雨才知道传言不虚呀！”于歪双眼放光，故意说道，“凭洛雨的相貌，在内娱出头是早晚的事儿。”

    “于老师您太客气了，您的作品我看了很多，受益匪浅。”洛雨说着场面话。

    在娱乐圈，无论面对年纪比你大或者比你小，无论对方出道比你早或者比你晚，叫一声老师肯定不会错。这是不知道何时渐渐在圈子里流传起来的规矩。

    “大家先坐吧！”于歪很受用年轻人的态度，热情的招待着，“刚刚你们来之前简单点了几个菜，要是有想吃的，可以再加，今天我请客。”

    肖寒和洛雨都客套着推脱，说自己是晚辈，‘迟到’已经是不该，今天应该自己请客才对。

    ···

    一两杯白酒下肚，桌子上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肖寒在一边聆听欧阳林的‘教诲’，而洛雨则集中精神对付于歪。

    “虽然今天第一次见面，但我觉得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你，弟弟呀！说真心话，哥哥替你不值啊！你在新画面实在是委屈了。”借着酒意，于歪说出了三分醉七分醒的话，意图很明显。

    洛雨假意醉酒，晃了晃脑袋，“没办法，是新画面挖我出来，带我入行，我要懂得报恩啊！”

    就坡下驴，洛雨表现一副年轻气盛，郁郁不得志的模样。

    “哎呦！傻小子，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这个？”于歪靠近几分，带着浓重的酒气，压低了声音小声说，“摆在你面前的就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洛雨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滋，你还是没把哥哥当成自己人呐！”于歪眼里泛过一丝精光，“新画面内部出问题，张卫平和张一谋暗斗，圈子里人尽皆知。你现在不替自己谋划好后路，将来真的事到临头，你怎么办呀！”

    洛雨恍然大悟，随即脸色挣扎问，“他们两人···，老哥，我也想啊！但签合同的时候也不懂···”

    “今天聊得这么投缘，如果可以，哥哥肯定救你于水火。额，能不能稍微给哥哥露露底，多少？”‘多少’指的是违约金，于歪装出心痛的样子，“虽然东阳实力在圈子里不是顶尖，但哥哥这张老脸还有几分面子，你的违约金···”

    是不是真的帮忙，话没有说满，总还留有斡旋的余地。

    “您的意思是？”洛雨话里话外很给面子，用了‘您’。

    “只要你开口，哥哥肯定求人。”于歪胳膊一挥，打起了感情牌，“这次通过欧阳台长，有缘坐在一起，如果计较钱，那就是糟蹋了这份缘分。”

    话说的漂亮，但洛雨却清楚，如果不是掉进钱眼里，于歪和东阳的名声会那么臭吗？相信他会替自己偿还违约金，不如相信明天早上太阳从西边升起。

    不过做戏做全套，洛雨眼含热泪，激动的说，“哥哥，您真是好人啊！”

    “好弟弟，我也是从年轻过来的，都不容易，都不容易。”于歪也飙起了演技，鼻子稀稀拉拉的，好像要哭。

    不远处，正陪着欧阳林回忆自己小时候窘迫时光的肖寒，偶然回头看到这一幕，有一瞬间甚至觉得洛雨和于歪的关系，比自己和洛雨的关系还要亲近。

    ···

    当天晚上，肖寒开车送洛雨回家。

    屋子里。

    四肢瘫软，仰头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喝了些酒，又开车回来，肖寒疲惫的眼睛都睁不开。

    洛雨端来一杯清水递给好友，“以后喝酒不要开车，安全是一方面，出事儿了也麻烦。”

    肖寒接过水杯，猛灌两口，“今天公司的司机家里突然有事儿，不然就让他来接咱们了。”

    “你放在心上就行。”洛雨双手抱胸，打量着好友，“看你累的，今天很晚了，我去给你收拾客房。”

    “唉，等等，”肖寒强撑着睁开眼睛，招了招手，“你过来，先聊聊。”

    “什么要紧的事儿，明天早上再聊吧！”洛雨建议道。

    “不，”肖寒摇摇脑袋，抬头看去，“要是不能解决心里的问题，睡也睡不踏实，我晚上要做噩梦了。”

    看他不像借酒闹事，洛雨便拉把椅子，坐到了肖寒对面。

    “我不明白，尤其是今天看到于歪对你的态度，”肖寒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山楂树之恋》还没上映，他为什么对你有这么大的兴趣？”

    “很简单的几个理由。”洛雨缓缓道来，“第一，你和我都很年轻，背景简单，他以为咱们是很好哄骗的毛头小子；第二，毕竟我是张一谋电影的男主角，如果真的跳槽，离开新画面加入东阳，对他们公司利大于弊；第三，别看他话说的好听，真遇到事儿，会不会帮忙，谁也不能保证。”

    听到这些，肖寒苦笑着摇摇头，“想到今天的饭局是逢场作戏，但···，唉，真无趣。”

    屋子里很安静，落针可闻。

    “这就是娱乐圈，”洛雨沉声道，“明里暗里，所有人都有两幅面孔，呵呵，演员不一定是演技最好的。”

    长舒一口气，肖寒整理心情，“第二个问题，你会接这部戏吗？东阳的《宫》。”

    之前洛雨已经言明不接这部戏，但今晚在饭局上，洛雨却又表现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把于歪哄得喜笑颜开，肖寒已经分不清真假，只能直接问出口了。

    “之前说不接是真的，但今晚的话···”洛雨犹豫着，“我觉得自己要接下这部戏。”

    “为什么？”肖寒立刻问道，“关于你，我和东阳没有任何书面或者口头上的承诺，如果你是顾虑···”

    “忽然觉得剧本很有意思，想拍。”洛雨打断了好友的话。

    这句话当然是骗人的，最大的原因，因为寒雨控股是这部戏的第二大投资方，因为肖寒把所有钱都投进这部戏。如果自己不参演，公司也许会赚的盆满钵满，但肯定达不到利益最大化。

    洛雨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肖寒，首先要强盛自己，那么眼下拍这部戏就是必然。

    也许是酒精上头，肖寒不疑有他，“穿越剧，是挺好玩的。可惜是女主角穿越，你是男主角。如果我是这部戏的第一大投资方，那你也不用···”

    “好了，已经很晚了，快去睡觉吧！”洛雨起身劝说道。

    话说一半，肖寒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走向客卧，迈出三两步，忽然回过头来，“洛雨，我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

    “我也很高兴有你这个兄弟。”洛雨微笑着。

    ···

    第二天一早。

    宿醉，头疼，不知睡了多久，肖寒睁开眼睛，环顾周围的情况，确定自己在好友家里，安心不少。

    清了清脑子，起床出了房间。

    “冲了杯蜂蜜水，”沙发上的洛雨听到开门的声音，指了指不远处的餐桌。

    肖寒过去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唉，你手里捧着的···，聚精会神看什么呢？”

    “剧本。”洛雨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额？”好奇心驱使，肖寒凑了过来，“什么剧本？”

    “宫！”洛雨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真的要接这部戏啊！”肖寒神色不悦，快步上前，“于歪那个家伙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你明明说过不愿意和东阳合作的！”

    “我也说过不喝酒，昨晚不一样喝的头昏脑涨？”看来他是忘了昨晚的对话，此刻的洛雨淡然微笑着，眼神深处带着一丝苦涩无奈。

    肖寒没有察觉，嘴上还玩笑着说，“你昨天喝醉了吗？相比之下，我才醉了吧？酒真是个坏东西，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难受的想死。”

    “知道难受，以后就少喝点酒吧！”洛雨告诫道，“尤其是酒后不要开车，千万记住了。”

    “行啦！记得了，记得了，比我家里人还唠叨。”肖寒抬手喝了几口蜂蜜水，缓解压力，“其实我也讨厌喝酒，但欧阳林那个老东西真不是人，欺负我辈分小就···”

    肖寒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话锋一转，“洛雨，你接这部戏，新画面那边会同意吗？”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准备。”洛雨没有把自己手里握着张卫平把柄的事儿告诉好友，少一个人知道，少一份担忧。

    既然好友不说，肖寒也不会刨根问底，“那我就放心了，你向来沉稳睿智，做人做事儿都比我出色的多，你能控制住局面最好了。”

    说完话，肖寒三两口喝干净蜂蜜水，转身离去，“补个回笼觉。”

    看着他潇洒的背影，洛雨笑着摇摇头，拿起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