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陈公公五体投地间听到了一声似有疑惑之意的低吟，他一时头皮发麻，诚惶诚恐。

    “陈礼。”

    一道似水如歌的声音响起。

    “奴婢在！”

    陈礼强自镇定地应道。

    “你于卷中提及张夕的异象，言他受利箭穿心亦无碍，且将此事详实道来。”

    幕后之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奴婢办事不利！当日追上押送张夕前往东都的车队之时，他已被奉命军外军的王逋将军一箭穿心，而后我亲眼见他将胸中箭矢拔下，箭伤于瞬息之间愈合，此事千真万确。”

    陈公公毕恭毕敬地说道。

    “我知道了。”

    厉皇后依然漫不经心，似乎张夕的能力在她眼中也算不上了得，无足轻重。

    “你明日巳时带张夕来见我……”

    帷幕之中传出的清宛嗓声忽然一顿，大启皇后那一双秋水盈盈的紫眸蓦地眯起，她似是起了兴味地翘起嘴角。

    “是谁？”

    她呢喃细语，饶有兴致地将一双威严妩媚的丹凤眼合上，神魂于霎时间穿越了三重梦境，直抵灵域，如入无人之境。

    “嗯？”

    厉皇后再度睁开双眸时却是拧起了细眉，她举目四望，所见一切仍是坤宁宫正殿的景象。

    “我竟不晓有人能于灵域之中筑造梦境，可惜他将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莫说此界，你纵是与过去乃至未来的我相见，亦是瞒不了我……”

    她好整以暇地托起下颔，目光穿过了横在殿中的青色帷幕，殿外传来一道尖锐嘹亮的唱声。

    “慎勇郡王之子张夕到！”

    厉皇后立时一怔，她已听出这道声音来自司礼监总管太监陈礼，而她方才还在现实中命其明日令张夕入宫。

    “有趣。”

    她嘴角扬起的弧度更盛，一脸愉悦地看了眼身旁的端丽宫女，其当即向殿门迎去。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厉皇后目光炯炯，幕帘在她眸中形同虚设，她眼见一名俊美无俦的清逸少年步入大殿。

    “张夕……”

    ……

    “厉皇后。”

    张夕身处一方由光团与色块组成的扭曲世界之中，他屏息凝神，只因梦中的他将与大启皇后相见。

    “你是敌是友……”

    【你与陈礼乘车入宫，路上你有心从他口中打探消息，他却顾左右而言他，当你言及皇后之时，他总垂眉不语，似是惊惶。】

    【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你走在巍峨壮丽的皇城内宫，貌美宫女成群结队，而你对她们的暗送秋波视而不见，一心只在皇后。】

    【宫禁渐深，一座桂殿兰宫出现在了你的眼前，此为坤宁宫！你穿过长廊，终入殿宇之中，一道帷幔挡在你的眼前，暗香浮动，不见皇后倩影，你在帘外开口说道……】

    “嗯？”

    张夕忽然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浮现而出的选项。

    【甲：臣张夕参见皇后殿下；乙：皇后，你也不想陛下回不来吧；丙：夕飘零半生，未逢明主，今得见皇后，如拨云见日，殿下若是不弃，吾愿拜为义母；丁：梦中苏醒】

    “我如今要做的就是正常拜见皇后，筑梦令为何还要我选择？乙和丙是什么情况……”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前除了甲以外的都不对劲，而丁选项更是黯然无色，显然只是个摆设，他无法在以现实为投影的梦境中苏醒。

    “我先排除多余选项，丙不考虑，若是拜厉皇后为母，以她与赵珩的关系，我岂非认贼作父？”

    张夕的目光在前两个选项上徘徊。

    “我倘是在现实世界受皇后召见，甲选项将是唯一的选择，可如今是在梦中……”

    他迟疑不决，乙选项不容忽视，厉皇后被他犯颜顶撞之后的反应极具参考价值，足以令他看清自身在京中的处境，似乎值得一试。

    “罢了！”

    张夕终有决断。

    “皇后殿下也不想陛下回不来吧！”

    筑梦令随之将梦中的最后一段信息反馈给他。

    【你死了。】

    “嘶！”

    张夕豁然睁开双眸，星海映入眼中，梦醒了。

    “怎会如此……”

    他满眼惊愕。

    “厉皇后杀了我？”

    张夕的脸色变幻不定。

    “我的存在对她而言可有可无……”

    他心有余悸，原本他以为自身对于厉皇后或许有着不可或缺的价值，若非如此，她何以大费周章地遣人召他回京？然而这一次尝试却是让他认清了情势。

    “若是我在现实中将她惹怒，她恐怕也不会给我上断头台的机会，届时我将横尸当场……”

    张夕手脚冰凉，厉皇后的人物形象在他眼中变得深刻立体，这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女人。

    “我要再见她一面。”

    他沉吟片刻后有了决定，方才他在梦中也不过一日时光，所以他现在还有余力重临梦境。

    “我若正经与她相处，她又会如何处置我呢？此事不容乐观……”

    张夕将筑梦令握紧。

    “入梦！”

    ……

    “呵。”

    厉皇后在坤宁宫的大殿之中睁开了凤眸，她的一声冷笑令帷幕外的陈礼心惊肉跳，伏首无言。

    “你还能给我多少惊喜？”

    她冰冷的眸光在片刻后又流露笑意，唇角的弧度却是显出森寒，似笑非笑。

    “我闻灵域中殒命之人将魂飞魄散，你可不要死了啊，那也太没劲了……”

    皇后殿下似是找到一个新的玩具一般兴致勃勃，令她不悦的是自己在这场游戏未能占据主动，张夕可以来见她，可她却是无法在灵域中寻到那人，好在少年的本体已经落入了她的手中。

    “嗯哼？”

    她忽地又面露惊喜。

    “你还真是不让我失望……”

    厉皇后笑靥如花，她的一双紫眸却是流露出了彻骨酷寒，从窗口洒入殿中的暖阳也被冷色侵染。

    “好大的胆子啊。”

    她垂眸入梦，睁眼时又见那名被她在梦中杀了一次的少年踏入殿中，从容如故。

    “我很期待……”

    ……

    “你又会怎么做呢？”

    张夕身处扭曲不清的世界之中，他望着眼前再一次显现的选项，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决定。

    “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