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星点点，凉叶随风哨，高空圆月好，凤林鸟虫鸣。

    一大一小提着一盏独特的青铜油灯穿梭在林间，灯身精巧雕刻青铜材质，灯肚上四条小菱撑着一圈透明的白鱼皮。油口调到最大，光线很是良好。这种白鱼是南方大江独特产物，那白鱼因无磷护身，所以皮肉粗硬，口感不怎么样，但是鱼皮却是好东西，特质手法剥下，蒸干晾好，就变成白而透明，韧性好，色泽如透明的薄冰，很受人们欢迎，但是价格却不输任何名贵食鱼，大户人家都喜欢高价买来鱼皮用来做宅府门头的灯笼，桌上的灯罩。偶尔间的小物件，才是最细的炫耀。

    穷人总说那些富裕人家，世间任何能彰显身份的东西都不放过。但是，他们不知，自己眼中的奢侈，只是别人眼中的日常。别人只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最大化利用了。

    被叫小智的书童坐在萧燃的胳膊上，手里提着青铜明亮油灯，言语简单的给大侠指着路，小脸已经褪去刚才的羞涩。被人叫作大侠，萧燃也有模有样的介绍了自己：“你好小孩，我叫萧燃，他们都叫我刀客。”

    小智也学着萧燃，稚嫩声音有些滑稽的正气腔圆：“你好大侠，我叫任崇智，是少爷的陪书童，庄上人都叫我小智！”

    萧燃竖竖大拇指：“原来是个小先生呐！”

    小书童摇摇头说了一句：“我们先生说，被乎者，一切不与之匹配的称谓，皆是阿谀奉承！”便不在说话。

    萧燃习惯性的瘪瘪嘴：“还之乎者也上了，给大侠好好说话！”

    两人陷入沉默。

    两人从小院出开来，穿过了两个走廊才到后花园，从后花园的后门里穿庭而出，往山后小道的一条山泉里走去。

    出了后门直走顺着一条小道便进了山林，书童一只手搂住萧燃的脖子突然变紧。

    萧燃笑道：“怎么啦？你少爷被咬，你个小先生也害怕啦，一进山林就变成胆小鬼了？”

    小书童一听被嘲笑胆小鬼，性子还有些倔强的。搂脖子的胳膊直接松开，单手提灯改为双手，扭过头去还是没理萧燃。

    萧燃抬手轻轻给了小智一个脑崩嗑，故意绷着脸吓唬道：“哎，说胆子小还不愿意了，其实，树林里毒虫毒蛇不可怕，可怕的是林里的鬼怪专抓小孩，你胆子大，你不怕，那还让我抱着！”

    “哼，不抱就不抱，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说着就用手掰着萧燃的胳膊。“我们先生说，读了书就是大丈夫了，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承乾坤之正气，浩然威仪加身，一切魑魅魍魉皆是虚妄，皆近不得我身！”

    萧燃没由的让小书童义正言辞逗笑了，但接着有些讶然，书童说完这几句话，竟然方圆十几丈的虫鸣皆静下来，风吹动的树叶也都静立不动。

    他胳膊没动，依旧稳抱着小书童。

    小智一副教书先生样：“哼，你根本就不是大侠，大侠不应该像你一样，吓唬我这样的小孩！”

    “对啊，我不是大侠，你把我叫大侠的！你刚说的，一切不与之匹配的称呼，皆是阿谀奉承！”萧燃笑着反驳，但是眼睛深处有些晦暗。

    看着又沉默的小智，强接过他手里的油灯：“好了好了，咱们聊正事，你少爷是怎么被咬的？”

    小智就事论事，立刻就摆好姿态，详细的解说起来：“今日，我与少爷早早做完晨课，到后花园练习站桩！刚好看到厨房李叔驱使驴车路过后门口，要去山泉那里打水。小灰今日也跟着它娘亲去，少爷爱玩，也要跟着去，我扭不过他，也跟着去了。”

    说到这里，小智开始双手来回比划：“泉有两个，那个大泉，让庄上的人圈了个比我还高的专门蓄水的石池，是怕动物们喝水洗澡污染了水源。石池下面还有个小的泉眼，大泉的泉水刚好流到小泉哪边，汇成了小溪往山下流去了。但小泉那个才是专门留给山里动物门喝水的。

    李叔在石池打水，我帮小灰在小溪里洗身子，少爷去旁边小泉眼看泉洞。少爷刚上去一会哇就哭了，我跑去一看，是条一尺半长的小黑蛇吐着蛇信子立在水里，我正要捡石头打了它两下，没打中，李叔就跑过来了，但那条小黑色看到李叔，接着钻进泉眼里没影了。我们一看少爷的小腿上有两个小红点，李叔说不好，立刻就抱着少爷跑回庄了。回到庄少爷就睡过去了，我们庄上药房老药爷爷扎了好多银针，针都变黑里，还没办法。说这是凤凰山后面大山里跑出来以前没见过的毒蛇，需要去怀州城里回春堂的堂主那里看，庄主叫了马车就拉着少爷下山了。”

    小智一脸认真的说着，把自己知道的细节都说给萧燃听。

    萧燃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黑暗甩下脑袋，有些云里雾里，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小灰是谁？他为什么跟着他娘亲打水，不是你说的打水的是李叔吗？你少爷爱玩，玩什么？还有你为什么给他洗澡？”

    小智猛的转头看着萧燃脸，感觉像看白痴：“小灰是小驴，它娘亲是拉水车的那头驴……”

    小智还没说完，萧燃突然哈哈大笑打断他的话：“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感叹两声，突然戛然而止，看着小智又大笑起来。

    小智摸摸后脑勺，有点恼怒，因为萧燃这个样子让他有些懵，感觉这个大侠脑子可能多少有点怪怪的：“勿要在笑了，古人云，大丈夫喜怒不形于色。嘲笑人着不如人也！”

    萧燃指了指前方，流水声就在跟前了，弯腰把小智放了下来说道：“大丈夫不怕魑魅魍魉，你在这里等着，萧大侠要去抓蛇了！你这小书呆子，学了点之乎者也都用我身上了！”

    小智没说话，鼓着腮帮子通红，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跟萧燃赌气。看着萧燃往前走了，声音弱弱的问：

    “那个，要不要给你打灯啊？”

    走了两步的萧燃嘴角一挑：“大丈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