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虞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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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李宏冠礼后,众人便着手助王瑶脱离苦海。

    王瑶如今留在边疆是不可能的了,有朱维藩在,谁也没有办法保全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偷梁换柱,悄悄送走,只要计划周密,高明义还是可以善后的。

    李宏本来想叫凌如峰带王瑶到青州高唐王兄李安处,但要途经并、冀、青三州,不仅路程遥远,一路上还要应付个各处隘口关防,反而容易暴露。最后决定乔装后由恩师裴免带回山阴。有高明义的关系,裴、王二人出军中并不难。

    朝廷规定,振武军不能直接从当地官府支调兵粮军需,大军虽然在边疆屯田,但还是不够大军消耗,大军的粮草辎重大部分由朝廷调发。但不是一股脑全数拨往前线,而是分批调往军中。

    其中晋阳是朝廷联通并州北部的枢纽,调往并州大军的粮草辎重会先存放在此处。朝廷在此设‘晋阳节度’一职,专门负责振武军的军需供应。通常晋阳节度会征发当地民夫分成队伍往并州运粮,每支队伍都有军士沿途监督,民夫将粮食物资运到振武军中后,则由行军长史发给他们“粮引”,这是军队发给役夫的凭证,“粮引”上会注明该役夫运送物资到军中的情况,役夫可凭“粮引”向晋阳节度那里领取自己的“工钱”。运的越多,工钱越高,这既能保障大军军需,也能提高运送效率。

    每个月都有役夫到送粮到军中,然后带着行军长史颁给他们的“粮引”返回。高明义将裴免、王瑶二人安插到返回的役夫中,顺便从朱维藩那搞到两张“粮引”。

    朱维藩是行军长史,负责军需等事宜,‘粮引’由他颁给。他常借机贩卖“粮引”中饱私囊。高明义搞到“粮引”十分简单,有了这个,沿途的关卡便会对裴免、王瑶这两个“役夫”网开一面。

    二十余日后,裴免从山阴来信报平安。两月后,此事没在军中没掀起一丝波澜,算是大功告成。

    高明义抽了个空,从流放边军的女眷中挑了几个给朱维藩送去。不想这个淫魔在见到几个花容月貌的女子后不为所动,没有往日见到美女欣喜,倒是一脸愁容。

    高明义不明就里,心想莫不是瞧不上这几人?还是对上次的事记恨在心?又不便多问,正踌躇间,朱维藩见了便对其道:

    “高贤弟,有劳你费心了,老兄对这几个人很满意。只是现下有一事实在叫我心烦,我这可不是冲你摆脸子,你别多心。”

    “卑职岂敢。斗胆问一句,什么事竟然扰的将军这样难安。”高明义反问道。

    “唉!因为一个人。”

    “谁?”

    “王瑶,去年发配来的,王庶人的妹妹?”

    高明义心里一惊,试探道:“一个罪员也值得将军为她烦恼?”

    “照说像这种大逆不道的罪人之家,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可……唉!”朱维藩边说边叹气。

    “怎么,难道这人还能掀起什么波涛不成?”高明义接着试探。

    “一个死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她死了?”高明义故意问。

    朱维藩点点头,“说起来也怪我,那日稍不留神竟让她逃了,前几日再找时在牛津渡里捞上来具尸体,衣服还依稀辨得出来是她的,只是身体泡胀了,脸也被鱼还是什么东西啃得面目全非。”

    “这里每天都有罪人死去,有什么打紧,随便报个溺水身亡不就得了,将军何必担忧!”

    “老弟啊,要是往常这也不用你教老哥,但现在不同了,太后和大将军连翻来信叫我将这个叫王瑶的送回京去,这人都没了,我上哪给他送去?”

    高明义听了,将悬着的心落下,他们偷梁换柱成了!

    至于朱维藩,他其实还庆幸王瑶已“死”。前几日太后和父亲朱执礼突然来信要将王瑶送回带往宫中,自己对她作了那么多难以启齿的事,她要是回京进了宫,那岂不是……

    “幸亏她死了,要不然事情还不好收场。”朱维藩心想。不过怎么他也不明白,太后和朱执礼怎么突然要召王瑶回京呢?

    京城,长安。

    皇宫,千秋万岁殿前殿,众人拥簇着一个龄过四纪的妇人,她一身素装极简单,眼睛红红的,身后跟簇的人都面容紧锁。

    “皇上身子骨一直都挺好的,怎么开了春以后突然成了这个样子呢?”说着,妇人怒对身后的一人道:“郭保,你们这些下作奴才是怎么服侍皇上的,怎么叫他成了这个样子,定是你们平时不肯尽心尽力,我迟早要把你们一干人送到黄门寺狱去,叫你们尝尝这帮奴才是怎么折磨奴才的。”

    “啪!”郭保径直跪下,“太后,奴才冤枉啊,奴才们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皇上三心二意。太后明察!”

    “那皇上怎么会病的这么重?”

    “这……这……这……”

    “你这奴才,难不成真要把你送到黄门寺才肯说?”

    “太后息怒,奴才说了还请太后不要加罪。”

    “废什么话,快说!”

    “回太后,皇上这是思劳成疾啊!”

    朱太后一听,眼角聚满了泪珠:“我就知道他是为王玥那个……”想到这是皇帝李宓的寝宫,要是在这大骂他心爱的人只怕加重他的病情,立马将“贱人”两字收住。

    “罢了罢了。郭保,你跟皇上这么多年了,你的话他会听,你多劝劝他。王玥我已经叫人改葬了,她的家人也快要被释放了,你多劝劝他想开些,人死不能复生。我已经叫维藩把王玥的妹妹送来了,见了她想必皇上心中也会好些吧?”

    “是是,奴才一定尽心尽力服侍皇上,将太后的话都转达到。”

    “好好好,皇上不愿意见我,见了我也不跟我多话,你在中间多周旋周旋。等皇上好了,你就是大功臣,我到时重重赏你的!”

    “服侍皇上是奴才的本分,奴才不敢要赏。”

    “要赏的要赏的,好了,你去照顾皇上吧,有什么事再来禀报我。皇上身体抱恙,一大堆朝政还等我回崇德殿处理呢?”

    说罢,朱太后领着众人出了万岁殿,往崇德殿走去。郭保拜送朱后之后,回身便往后殿。后殿内寝,李宓躺在床上,面容枯槁,他这样显然已是时日无多了。

    成年之后大权旁落是他不能忍受的,他想借提拔王家来分舅舅大将军朱执礼的权,又更换禁军将领企图控制宫廷。他稚嫩的伎俩怎会逃过母亲和舅舅的眼睛,面对经营多年的朝局二人又岂会轻易转手他人,哪怕是至亲。

    在母亲和舅舅的联合打击下,最终这场权力争夺战由李宓大败为收场。最终,爱人被杀,自己也被“圣体违和”为由被软禁在万岁殿。

    既然说他“圣体违和”,那索性便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放纵自己。刚开始终日纵酒,日以继夜。这哪是“圣体违和”的样子,朱太后便下令不许送酒到万岁殿。不让他喝酒,他就纵欲,对万岁殿的宫女雨露均沾,昼夜不歇,朱太后听了直接大怒,以这些宫女迷惑皇帝为由全部杀掉,然后整个万岁殿全换成宦官。连翻的敲打刺痛了他,反而坚定他的心。于是,李宓的行为逐渐疯癫起来,热天穿着皮毛大氅,还要烤着火;冷天反而单衣薄衾;白日吟诗,夜晚唱曲,累了便随地躺下,睡醒接着疯魔。几个月下来,身子可算是垮了。

    李宓的身体眼瞅着就不行了,朱太后和朱执礼这才慌了神,他们深知能有今天的权势只因借辅佐皇帝之名揽权。李宓没有子嗣,一旦驾崩,皇位承袭就成了问题,要是皇位落入旁支,他们还能有今日的风光吗?

    在朱执礼的建议下,万岁殿的女宫人又安排上了,还尽量找了些样似王玥的宫人。在听闻王氏姐妹长相相近后,朱后又赶紧去信朱维藩,让他把王瑶送回。因为处置王家闹得沸沸扬扬,所以都是秘密进行的。

    不料现在李宓软硬不吃,母亲和舅舅的“苦心”他全不接受,朱太后二人来看李宓,他丝毫不待见,每次探望都把场面弄的甚是难看。

    郭保拜送完朱太后,便回身照料李宓,见李宓执拗的性子加上日渐消陨的身体,劝道:“陛下,为了江山社稷,你要保重龙体啊。太后和大将军来看您,您也别总是这样冷场。”

    “呵!”李宓冷笑,“江山社稷,谁的江山社稷?是我李家的,还是他朱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