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四紧紧咬着嘴唇，低声说道：“那笔生意出了点问题。

    我们欠了和胜集团一大笔钱，现在催债的人每天都找上门来。”

    李明辉听了顿时心中一沉。

    他知道陈阿四的家庭并不富裕，没想到他们会陷入欠债危机。

    “阿四，你们欠了多少钱？”

    “数目太大了，欠了好几万！还有高利息。

    我老豆已经抵押了家里所有的值钱货，还是无法还清。”

    陈阿四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你得告诉你们在做什么生意，说不定我可以帮忙想办法？”

    “我们在做Call机生意，我老豆从和胜经营的荃湾码头那里拿货。

    然后我负责在港岛卖。”陈阿四小声说道，面露尴尬和羞愧。

    “Call机生意？”李明辉的眉头紧皱，“怎么好端端的做这个？”

    Call机，也叫BB机，传呼机。

    香港传呼业自1970年代开始发展，Call机曾经是最普及的通讯工具之一。

    “阿辉，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很大啊！”陈阿四说道，

    “在这之前我家里就欠了债，每天都有债的人上门来。

    我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只好听了一个朋友的介绍，投资了Call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和胜那边，专门有人开大飞给他们从海上运货啊！

    和胜集团自己吃不下那么多货，就在码头往下游卖。

    阿辉，一开始真的很赚钱的！欠的债也块还清了。我这次就再借钱投了四万进去。

    哪晓得那送批货的大飞竟然直接被鬼佬的特遣队抓了！”

    一听到“大飞”两个字，李明辉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大飞”就是指高速快艇，和人们通常看到港口里的快艇不太一样。

    通常快艇都是外置两组螺旋桨，但是“大飞”则有四到六组雅马哈螺旋桨，速度可达60海里，是快艇的三倍。

    八十年代港城，一些走私团伙通常使用大飞运输走私品，每晚货物金额都在百万以上。

    当这些走私犯早上运完货回来的时候，经过水警轮旁还会打招呼：“返工咧，这么早上班啊”，以此来嘲讽水警。

    后来为了打击走私，香港警方与皇家英军组成反走私特遣队，在荃湾这样的重点区域，与走私犯展开了斗智斗勇。

    比如用渔网缠住大飞的螺旋桨，甚至用机枪对付走私犯扔出的鱼雷。

    陈阿四从和胜集团的码头拿货，无异于与虎谋皮。

    如今和胜的走私快艇被警方一锅端了，还指望和胜的人能陪你本钱？

    李明辉没有多说，从怀里掏出五万港币，塞到陈阿四怀里。

    “阿四，你拿去先应急，不够我这儿还有。”

    陈阿四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在他卖鱼的时候帮了他很多，人也不笨。

    李明辉这次有意要帮帮他。

    陈阿四看着李明辉递过来的五万港币，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这是五万啊，阿辉你...你哪来的这么多钱？”陈阿四惊讶地问道。

    “不用管那么多，先拿去用吧。还有这种生意叫你老豆别再做了，不是你们父子俩能玩得转的！”

    “好，好的，谢谢阿辉。”陈阿四眼中闪过感激的神色。“这钱算我阿四借的，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还给你，阿辉！”

    看到陈阿四的信誓旦旦样子，李明辉在欣慰的同时，也感到一阵无奈。

    从和胜集团手里拿走私货去港岛卖，是嫌命长还是还是钱多得花不完？

    和胜集团家大业大，这次纵使亏一波快艇钱，也不及人家之前用大飞源源不断运了几波货赚的多。

    而你陈阿四就这么几万港币家底，还是借的。

    现在特遣队一出手，毛都不剩！

    连这种风险管理能力都没有，还做什么生意？

    不过也是李明辉想得太多，跟一个菜市场长大，没读过书的无业青年讲风险管理，未免扯太远了！

    最后，在李明辉的强烈要求下，陈阿四带着他前往了荃湾码头。

    李明辉声称是要见识一下这个每天吞金百万，甚至千万的私运码头。

    顺便看看有没有办法，帮阿四从和胜手里要回这一笔“打水漂”的货款。

    当然，李明辉没有告诉陈阿四的是，他来这里的目的还不只是“长见识”这么简单。

    因为李明辉记得之前阿文说过，他的那个跟班小虎，就是在荃湾码头上的黑船坐船工。

    他怀疑小虎上的黑船，和阿四口中的“大飞”一样，也是给和胜集团做私运业务的！

    荃湾码头。

    李明辉和陈阿四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观察了起来。

    码头比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这里人来人往，货物不断，各种船只穿梭往来，很难断定哪些装着和胜的走私货。

    “阿四，你老豆每次都是怎么向和胜的人拿的Call机货？”李明辉问向陈阿四。

    “啊，我老豆说和胜那边的负责人都会系着红头巾。

    我老豆拿Call机就是通过那个人。”陈阿四解释道。

    “大家拿完货骑着摩托就跑，阿sir赶来时候人影都没啦！

    唯独上一次，大飞上的货还没上岸，就直接被突袭的水警全抓了....”

    陈阿四又开始哀叹起了之前的倒霉。

    “好了别埋冤了，过几天带着你来跟我挣大钱！”李明辉一句话让阿四闭了嘴。

    他们在码头边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一个穿着花衬衫，头上系着红色头巾的年轻人从码头外走来。

    那人身旁还跟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只见他们径直走向了一个停泊在码头旁的黑色渔船。

    “那个人，是不是你说的散货的！”李明辉心中一动，从人群中定位到了目标。

    “没错，就是他！”

    “跟上去！”李明辉示意陈阿四跟着他，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花衬衫男弯腰走进了那艘的黑色渔船。

    不一会，三五个小马仔手抬着几个木箱子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李明辉和陈阿四尽量不发出声响，躲在一旁的昏暗角落。

    他们看到了小马仔们将一个小木箱子交给了花衬衫男，花衬衫男则交给了边上那个身材高大、面容凶狠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边打开箱子，一边用普通话与花衬衫男交谈。

    李明辉隐隐约约看到，箱子摆满了玉石质地的玩意，泛着淡淡的绿光。

    “这次货物质量不错，价钱按照之前的计划来，三天内给你结尾款。”中年人说着，将一张纸条递给了花衬衫男。

    花衬衫男接过纸条，点了点头，然后让小马仔们将剩余的木箱子搬回了船舱内。

    “我们走！”李明辉悄声对陈阿四说道，两人迅速离开了现场。

    “看看你！”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李明辉狠狠地拍了一下陈阿四的脑袋。

    “进货不知道先付定金，货到手了再付尾款咩？”

    “我当然知道啦阿辉，但是我老豆那种小打小闹，人家和胜根本看不上！

    全款也得是我们求着人家才肯收！”陈阿四略带委屈地说道。

    “总之下次唔好再干这种蠢事！”

    “这批货是什么？”陈阿四又忍不住问道。

    “看着像是翡翠!”李明辉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