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小明走进急诊科办公室的时候，立刻传来了一阵哄笑声。黄小明瞥了一眼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医生护士，同时看到了对自己一脸轻蔑的赵彤，立刻猜到了是什么原因；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昨晚的事情显然是赵彤有意在给自己找难看，所以一大早科里的同事就都知道了自己的糗事并不奇怪。

    黄小明装作什么也没听见，默默的站在了一个角落里等待早交班。孟达作为科室主任最后一个走进了办公室。

    当孟达看到黄小明的时候，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看到他；不过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照旧开始了早交班。

    交班完毕之后，照旧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每当有医生护士经过黄小明的身边，总会带着轻视的笑容对黄小明指指点点，并且言语间显露出对黄小明的不屑一顾。

    黄小明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把脸扭到一边装看不见。但是赵彤却偏偏连这样的机会也不给，和一帮小护士走到黄小明面前说道：“吆……黄小明，没想到你还会来医院上班啊？真没想到哦那天你还真的敢去啊，不知我是该佩服你的勇气呢，还是该耻笑你的白痴呢？你真以为我和男朋友吵架你就有机会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黄小明唯唯诺诺的应付了几声，巴不得她们赶快离开；但是眼前的这几个小护士却不肯放过难得的好机会，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讽刺了起来。

    “听说你昨晚很风光啊”

    “人家大美女过生日，你好歹送点值钱的东西，没有lv，你送iphone也行啊，居然拿了一束玫瑰花就敢去？没钱就别去冲胖子呀”

    “那是，把玫瑰花当做生日礼物，你说这是天真呢、还是白痴呢？”

    “不过……也不能怪他，他就只有两个肾，还得留着结婚的时候卖呢……”

    面对越来越放肆的冷嘲热讽甚至人身攻击，黄小明此刻心中居然没有一丝愤怒，有的只是对世态炎凉的彻底看透，此时的黄小明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奇怪的微笑。

    正等待着看看黄小明气急败坏的样子的护士们，没想到黄小明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来面对潮水般的挖苦，心中也是觉得无趣。

    赵彤冷笑一声道：“哼……怪不得只配来这里抬担架，活该一辈子受苦的命，真是个没用的窝囊废”

    黄小明带着微笑看着赵彤和护士们离开，心中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眼角隐隐有泪滑过。

    不过黄小明看着赵彤的背影，想象着这个昨晚令他大出洋相的美女为何会有如此蛇蝎的时候，猛地想起了什么，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对呀”，黄小明一下子想起来了。赵彤一大早来到科里，和科里的医生护士肯定会吹嘘一番，所以黄小明一大早进科里的时候，科里的医生护士都知道昨晚的事情并不奇怪；可是孟达不应该知道呀。

    孟达作为科里的主任，往往都是卡着上班的点最后一个走进办公室来宣布早交班的；也就是说按照常理，一大早来上班的孟达应该不会知道黄小明昨晚的糗事的；可是孟达交班时看到黄小明的表情，分明是不相信黄小明还会有脸再来医院，肯定是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情。

    如果说孟达在交班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情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赵彤在昨晚或者今早上班之前已经单独向他提起过；可是这绝对不是一个护士和主任之间应该有的正常关系！

    再联想到赵彤的丝袜和主任办公室里的床，黄小明更加确信孟达和赵彤之间有着不一样的特殊关系。

    黄小明想到这里，更加确信赵彤只不过是一个为了私利可以随便出卖自己身体的***人，心中对赵彤更多了几分轻视和不屑；同时也更加庆幸赵彤没有成为自己的女朋友，否则还不知道会给自己戴几顶绿帽子呢。

    想到这里，黄小明脸上顿时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同时不自觉的轻声笑了起来。一旁的李杰看到黄小明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慌忙问道：“小明，你……你没事儿吧；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出来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别把自己憋坏了啊”

    黄小明知道李杰误会自己了，本轻松的笑了笑说道：“李哥，没事儿，放心吧”

    李杰听到黄小明这样说，依然半信半疑；不过正好科里病人一下子多了起来，也就不再说什么，和黄小明忙了起来。

    忙活完一阵子，李杰瞅个机会把黄小明叫到了储藏室，递过去一支烟，惬意的抽了几口之后问道：“小明，有些事不用放在心上，没什么大不了的；男人嘛，就应该能屈能伸”

    “呵呵……谢谢李哥；不过……我是真的没事儿”

    “你……真的没事儿？”

    “真没事儿……我还会骗你吗？”

    “行……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李杰抽了口烟，继续说道：“不过……小明，我这个当哥的说你两句，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嗯……”黄小明淡定的答应着，仿佛知道李杰将要说些什么

    “那个……我觉得吧，咱们和那些医生、护士，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日常的工作当然需要互相照顾，但是……其他的时候，还是少掺和好一些”

    “李哥，咱们这些院前急救就真的没什么前途吗？”

    “呵呵，每个月累死累活不过一千多块钱的收入，能有什么前途”

    “嗯，钱确实是太少了，咱们的干的活又那么累；而且省立医院这么大、效益这么好，在咱们身上还这么抠门真是想不到”

    “以前还好，收入也可以，咱们的地位也没像现在这么低下，至少平时还算把咱们当人看；可自从孟达当了主任之后，唉……算了，不说了，说了也没用”

    虽然李杰并没有把话说清楚，但黄小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想到孟达居然还有这么阴暗的一面，再加上原来对于他和赵彤的猜测，黄小明对孟达更加有了几分厌恶与憎恨。

    李杰抽了口烟，自我解嘲道：“咱们这些做院前急救的，工资少地位低，没人看得起咱们；不过呢，我觉得只要咱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虽说过得清贫一些，可还是很稳定的，这样不也挺好吗？”

    黄小明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难道……我们不可以过得更好一些吗？”

    “过得更好一些？”李杰说道：“谁不想啊？可是……就我们这些院前急救，凭什么呀？”

    “可是……”

    “小明啊，过来下……”

    黄小明听到有人叫自己，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抬头一看，是急诊科副主任毛东明。

    黄小明在急诊科除了出车之外很少和医生有什么接触，尤其毛东明又是副主任，平时很少有联系。不过平时偶尔在单位遇到，毛东明给黄小明的感觉是满和蔼的一个人，不但对病人很客气，见到院前急救的人也都会微笑着打个招呼。

    黄小明看到毛东明招呼自己，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交代给自己，就走到了他面前问道：“毛主任，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随便聊聊”说着，毛东明走向了门外。

    黄小明不知道毛东明什么意思，感觉自己和他好像没什么好聊的，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黄小明也只好跟着毛东明走到了门外。

    毛东明从兜里掏出一盒玉溪，自己点上一支，接着递给了黄小明一支。黄小明有点受宠若惊的赶忙接过香烟点上。

    “听说，你是江南医高专的？”毛东明很享受的长吸一口烟，看来上班不能抽烟，对于有烟瘾的人来说的确不太舒服。

    “嗯，是，今年刚毕业”黄小明不知道毛东明啥意思，机械的回答道。

    “来到院前有没有不适应？”

    “嗯……这个……”黄小明支吾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适应吧，那是纯属瞎扯淡，说不适应吧，又怕毛东明不高兴。虽然毛东明给黄小明的印象还算不错，但毕竟人家是副主任，说在人家科里不适应那肯定不太合适。

    毛东明似乎看出了黄小明的犹豫，笑着说道：“从一个医学生突然一下子转变成抬担架的，心理上肯定会有不小的落差，得学会找到平衡点”

    毛东明的话一下子说到了黄小明的心坎上，院前急救的身份的确让黄小明感到一丝不爽。黄小明心有戚戚的回答道：“哎……谁让咱是专科毕业的呢，家里有没有什么关系，能有个工作就算不错了，还能怎么样”黄小明这样说着，其实语气里充满了对现实的不满和无奈。

    毛东明深深吸了一口烟，若有所思的说道：“人活着不能没有什么追求，总得有点梦想的，不能因为你是一个专科生就放弃了对理想的追求，同样不能因为你是一个院前急救就自感平庸，当然更不能因为家里无权无势就自怨自艾”

    黄小明这才意识到毛东明今天并不是闲着无事和自己瞎扯淡的，而是专门过来开导自己的，心里一下子有点感动。虽然并不知道人家一个堂堂的副主任为什么要关心自己区区一介院前，但在人生的低估能得到这样一份真诚的对待，黄小明已经很感动了。

    毛东明很快抽完了一根烟，扔掉烟头，继续说道：“家里的条件是已经不能改变的，而且，我相信越是平凡的家庭，越能感受到亲情的温暖和父母的不易，你说对吧……小明”

    “是……”毛东明的话句句说到了黄小明的心坎上，家庭和父母这样略显沉重的话题让黄小明有点低落：“我父母的确为我付出挺多的，到了现在这样儿的光景，心里其实绝对听对不起父母的”

    “你有这个想法就很好，说明起码你是一个善良的人，百善孝为先嘛”

    “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毛东明打断了黄小明的话，继续说道：“你现在的条件和境况，只能说明过去的一些经历，但你还年轻，人生还有很多可能，只要你努力，一切就还有改变的可能”

    “而且……你要记住，别人不会因为你的不如意而怜悯你，上天更不会因此而给你什么，怨天尤人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糟，好好努力，在每一个岗位上都争取做得比别人出色，即使是一个院前急救，也可以比别人更专业”

    “只要自己努力，真的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吗？”黄小明有点自言自语道。

    “那当然了，谁说江南医高专的人就一定比别人差？”毛东明不自觉的抬高了自己的声音：“我就是江南医高专毕业的”

    “什么？咱……咱俩是校友？毛主任……你……你说的是真的吗？”黄小明万分惊讶的问道。

    “是啊……这还需要骗你吗？”毛东明笑道：“当初我刚考入咱们学校的时候，心里也是很不爽的，不过……咱们学校，你懂得，大家都很不爽”

    黄小明听到毛东明不停的说着咱们、咱们，不自觉的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心情也轻松了不少，笑道：“那毛主任怎么来到省立医院的？”

    “呵呵……这得感谢我当初的辅导员啊”毛东明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没有不是遇到那么好的一个人，或许我会和咱们大多数校友一样，在自暴自弃中不知道堕落到哪个角落了吧。”

    “当初的我和现在的你一样，对生活充满了不满和愤恨，感觉上天对自己不公平，才落得如此境地。还好我遇到了一个负责人的辅导员，耐心的开导我，在我失落的时候关心我，我也终于良心发现，大二开始努力学习，后来毕业之后通过专升本、后来又陆续考研、考博，最后毕业后来到了省立医院”

    听着毛东明轻描淡写的说完自己的经历，黄小明心里又一阵拔凉拔凉的，心想：咱俩是校友不假，可你咋不说你是博士毕业呢？说到底和自己还是两骂人啊。

    “我当初可以一路继续深造，你也可以的啊”毛东明似乎看出了黄小明的犹豫，耐心开导道。

    “我……也可以吗？”黄小明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这样可能性，感觉硕士、博士和自己遥远到想都不敢想。

    “当然可以啦……只要你肯努力、你还有梦想，就有改变的可能；当然……其中的困难是很大的，但反过来说，世上哪有什么容易的事情呢？不经历一番寒彻骨，就不会有梅花的扑鼻香；再说了，人活一世……总得有点梦想的，要是万一实现了呢……”

    “是啊……人活着都得有点梦想，要是没有梦想，那人活着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黄小明心里感到一阵触动。

    毛东明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开个会，你还年轻，好好努力吧”毛东明说罢转身离开。刚一转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身拍了拍黄小明的肩膀，说道：“今天的事情，我刚才听说了一些，具体什么情况我不了解，也不好说什么，但小明你一定要记住：尊严是自己努力挣来的，别人的闲言碎语绝不会动摇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如果一个人因为一点小事或者几句话就一蹶不振，那他就永远不会有什么希望”

    说罢，毛东明转身离开，剩下黄小明怔怔的站在原地。

    黄小明这才反应过来毛东明今天为什么特意找自己聊天。看来自己和赵彤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科室了，这都在黄小明的意料之中。不过毛东明担心自己会因此而自暴自弃，特意过来开导自己，绝对是黄小明没有想到的。

    或许这里有校友的情谊，任何人在单位看到自己的校友都会倍感亲切。不管怎样，毛东明的善心和用意黄小明都已经收到了，并且心里感触很深。

    虽然黄小明当然知道一个小小的院前急救地位何等的低下，但心中那颗期待逆袭的心却一直未曾冷却，毛东明的一番话又让那颗心再次沸腾起来，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

    在机会来临之前，黄小明继续在急诊科低声下气的苟活着，因为他不想在把头高昂着之前就灰溜溜的离开；为了重拾久已泯灭的雄心，受一点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然，在等待机会的过程中，黄小明一样可以大有作为；即使是一个不起眼的屌丝，同样可以让那些轻视自己的人付出代价，哪怕手段不那么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