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楼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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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冷暖

    几声惊雷,几场春雨,气温反复无常了几次,当古城街道两旁的迎春花吐露出大片大片金黄的时候,古城的春天来了。

    梅子刚从S市回到古城自己的办公室,就收到诗人的信。梅子最近三番五次的往返S市、古城。梅子去S市到不是去盯着大宏和寡姐,梅子这两年也想开了许多变得现实起来,一想大宏和寡姐这样,也是自己对大宏态度造成的,梅子也试图做过改变,也想像别的女人那样撒娇、做小女人样儿,百依百顺,试过几次不但梅子不习惯,就连大宏都觉得难受的不行,求梅子说,你还是恢复你原来的那样吧!我反正都习惯了,你这一改,我到受不了了。梅子一想也是,孩子这么大了,婚也不能离,还啥爱与不爱的,至少她和大宏的兄妹情谊在那呢,大宏这人梅子还是了解的,怎么样他也不敢把这个家扔了,没看见就当没发生——梅子这套逻辑理论算是自欺欺人,但很管用。有时候梅子一个人照照镜子,不经意间发现了几根白头发,梅子开始恐惧害怕,把白头发狠狠地拨下去,可过阵子不知道啥时候还会冒出几根来,梅子又上火了几天,还是偷偷的拔去,仔细看看镜中的这张脸,梅子终于又自信起来,至少在古城,梅子这张俊美的容颜还是没人能比得过的,这样想来,梅子也就会心的笑了......

    梅子来S市是为了看看新房子,女儿再过两年上初中了,毕竟八套房子可选择住的空间很大,梅子看看哪套房子所在的学区好一些,打算好好精装修一下,过两年女儿来S市上学,自己石厂那块就不弄了,安心的就陪女儿几年,自己没从古城走出去遗憾终生,女儿一定得让她好好的学习,去更大的地方发展。

    虽然刚进春天,早晚有些凉,但到了中午气温上来,还是很热,梅子今天有些穿多了,进了办公室就把毛衫脱掉,换了双鞋,刚坐在椅子上消消汗歇息一会,邮递员就推门进来了,梅子很诧异,这自从移动电话渐渐普及起来,好几年都没见过邮递员登门了,接到信一看是诗人寄来的,梅子也就见怪不怪了,写信弄景的这些事,除了诗人还能有谁干得出来?梅子拿着信没急于打开,沏了壶茶水,慢慢的等茶水凉了一些,边喝着边想,这神经一走快半年,音信皆无,电话也没有一个,这突然来一封信又是哪一出?梅子终于打开了信一看,差点把嘴里的茶水笑喷出来,原来信是写给甄武的,开篇依旧是诗人一贯的夸张口吻——

    甄武兄:展信大安,人世光阴,展眼迅速,自上次古城一别,已是经年,我来故都数月有余......梅子看个开头就把信放下了,心想这人得糊涂成什么样?要不就是又喝多了,错把给甄武的信寄给我了,梅子忽然一想不对,把甄武的信寄给我,那给我的信能不能寄给甄武呢?梅子想着想着突然有些害怕起来,诗人这人笔上一向夸张,万一给自己的信里再瞎写一通,让甄武看了那又成什么事了?以前年轻的时候,相互开开玩笑都没啥,可这马上四十岁的人了,同学之间再弄出点别的绯闻,尤其是诗人和自己之间以前就出现过误会和笑话,如果这穷酸在京城没找到媳妇,对自己又旧情复发,胡乱的表白,不但甄武笑话,让大宏知道了,自己的名节往哪放?梅子这个女人无论怎么特立独行,怎样的自命清高,其实骨子里还是传统的女人,男人在外面可以这样那样的犯错误,但在她自己身上她爱惜羽毛爱惜的厉害,结了婚就得守着妇道,虽然她自己承认有些时候对诗人可能出于怜悯、或者同学情谊、甚至有些暧昧,但那都是女人的虚荣心在作祟,不可能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梅子越想越急躁,连忙给甄武打个电话,甄武那边电话给挂断了,梅子想要再打,一想甄武可能在开会,于是决定去文化局找甄武去,梅子这刚从办公室走出来,甄武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原来甄武去S市开会去了。

    甄武问梅子啥事?梅子说接到诗人的一封信,打开一看是写给你甄武的,也就没看塞回信封里了,想给你送去......甄武那边哈哈大笑,说早晨刚出来的时候,听助理说有一封京城来的信,我这着急来S市开会,也没细问,这年头还写信的?估计也就他诗人能干得出来这事,那肯定是喝多了,信装错了,你去我办公室找助理要那封信,那封里面肯定装的是你的,诗人写给我那信,你先看看啥事?他媳妇找到没?他人活着就行!如果媳妇找到了,我也就不关心他写啥了?他写那些东西我也不爱看,就放你那吧......梅子一听,甄武还真收到诗人的信,但没打开看,心里大喜,急急忙忙的就往文化局去找到甄武的助理,甄武原先那个助理吴墨刚刚犯了大错误(把冷锋的头像弄成魏猴子画的猴子)被辞退了,新来的小助理不认识梅子,听说梅子要取走局长的信时,那是打死也不会给的,梅子又给甄武打个电话,这边小助理才把信给了梅子。

    梅子返回自己的办公室,想打开刚取回来的信,想了一下突然又放下了,而是把诗人写给甄武的信又抽了出来,仔细的读了一遍。诗人这封信洋洋洒洒的写了得有三千字,半文半白,时而文绉绉酸的厉害,时而粗鲁话跃然纸上满肚子牢骚。大概的意思是媳妇已经找到,二人租住在京郊,房子小且可怜,颇有些沈从文当年流落京华时居住的“窄而霉小斋”甚至不如,慨叹京城米贵,居之不易,四姑娘每日去地铁通道弹琴卖艺,收入微薄,最近动了去夜店酒吧唱歌的想法,可京城酒吧乃一群浊物咸集之地,比起古城风月场多有不如,怎忍心让媳妇去那种场所卖唱,坏了四姑娘的冰清玉洁不说,况且哪天被人拐卖领走的可能都有,所以此路暂时行不通......自己约了老路几回,结果此人忙的厉害,只给了一次见面机会,吃了口饭便匆匆话别,本想老路当念同学旧谊拉一把,况且自己结婚之时,此君也夸下海口如何如何,结果到京华一聚,发现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人情冷漠世态炎凉尽显无疑,这老路幸亏是搞科研的,如若当官,定能做出贾雨村打发门子此等绝情的事来......老路指望不上,又四处碰壁了几回,发现在京城混口饭吃挺难,最近在四处投稿,如若还不行的话,京城老城也有些人在蹬古城一类的板车,哪天果真沦落到蹬板车的地步,怕是媳妇也就保不住了......诗人对甄武说,欠梅子两千块钱,本想来到京城,随随便便去大街上走走,不得捡个三万两万的,到时候就还梅子了,可一看这京城人也不大富裕,吃包子都按两来,买个小白菜都按根计算,喝个酸豆汁拿着碗吱溜吱溜的一滴都舍不得撒到地上,猪下水、牛羊下水的啥更是扔不得,乱炖乱切在一起美其名曰:卤煮、爆肚,此物实在不堪难以下咽......诗人嘱咐甄武替他把钱还给梅子,虽然梅子不差钱,但平生最欠不得女人的人情,如果甄武手中充足再给自己寄来两千三千以解燃眉之急,当然三万五万也不嫌多,前提是你甄武得有这三万五万......诗人又问了一些早报的情况,叮嘱甄武一定要好好办下去,那是古城文化最后的一块阵地,如果早报消亡了,古城的文化也终将随波逐流,陷入万劫不复矣......诗人又唏嘘感慨一番,去京城博物馆,看了许多书画真迹,小韩和魏猴子应该走出来,故步自封终究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之徒,不可取......诗人又嘱咐甄武代问葛老、金先生好,告诉小乔好好下棋但不能像他表弟学习,此人薄情寡义,终不能有大作为也......诗人最后叮嘱甄武,自己在京城之窘境万万不可与其他同学说,尤其是梅子,还让甄武闲暇时候看看自己的父母,帮帮弟弟二涛,自己人在京华,现况不好,实在是有愧于父母了......

    梅子看完诗人写给甄武的信,呆坐在那里半天,说不清楚心里的滋味,尤其是诗人埋汰老路那段,诗人虽然一向夸张,但老路做出此事她完全相信,否则也就不是他路富贵了......诗人写给甄武这些话,梅子也完全相信,她知道诗人和甄武的交情很深,至于甄武是不是这么认为,那她就不知道了。

    梅子看了看诗人寄给甄武实际是写给自己那封信,梅子拿到手里想要打开,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想了一会,把那封信塞到抽屉里,拿了本时装杂志压在上面,把抽屉锁上了。

    梅子去邮政储蓄给诗人寄了五千块钱,写上甄武的名字,本来梅子想多寄一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寄五千块钱最合适不过。

    几天以后梅子碰见甄武,甄武问梅子,诗人的信都说啥了?媳妇是不是找到了?梅子说诗人在那挺好,和四姑娘两个人夫唱妇随小日子过得不错,也没说啥,只是嘱咐你把早报得弄下去,还让你没事多照看照看他父母。

    甄武说早报是办不好了,这刚开完会,彻底停了......我最近忙,他爸他妈那过几天就看看去。

    甄武突然想起什么?让梅子把信拿来,他要看看,梅子说信看完随手放哪就找不到了......甄武一听,笑笑说也没啥可看的,诗人他能活着,有个媳妇和他过日子也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