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新年过后。
12月31日,晚上11点。
神宫寺一家与樱小路一家,共同去了松阴神社进行新年参拜。
这里供奉着幕末思想家吉田松阴,被人们尊为学问之神,远近闻名、香火不断,同时也是知名漫画《银魂》内松阳老师一角的原型。
而之所以来这,纯粹是因为这里的神社距离自由之丘最近。
神社前人潮汹涌,都是来进行新年参拜的人,神宫寺月对这种事提不起兴致,打着呵欠,百无聊赖,他一直不喜爱这类人多的场合。
“新年参拜什么时候都可以,何必非得挤在今年晚上。”
身处人群之中,神宫寺月此时已经有点发晕。
“真是的,你打起点精神来啊。”
对于喜好凑热闹的樱小路纱仓来说,人越多她越是欢腾,和喜好独处的神宫寺月是两个极端。
参拜结束后,象征着新年的钟声响起,樱小路纱仓看着一旁正在打呵欠的少年,问道:“嗳,月许了什么新年愿望?”
“我才不会将愿望寄托在这方面。”
“什么啊那是,你的性格也太扭曲了。”
“请称呼为现实主义。”
“如果是星乃的话,一定会这么说你的。”
“和学姐没关系吧,还有,伱们怎么就变成直呼其名的关系的,喊得也太顺口了。”
“哼!”
在回家的路上,神宫寺月收到了许多人发来的新年祝福短信,星野森星乃,羊宫曜,工藤,以及此前在文化祭委员会时,认识的几位学弟学妹,还有就是在文化祭时,接受过他帮助的吹奏部部长,和远在北海道的千本木同学。
在此之前,神宫寺月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受欢迎过,一一回复后,忽地对上了樱小路纱仓不断瞟向他的暧昧眼神。
“干嘛?”
“没什么,只是有种不懂事的儿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妈妈我好感动喔。”
神宫寺月果断弹了一记她的脑门。
……
……
正月的前三天,神宫寺月基本是缩在客厅的被炉里画画看书。
时不时将手伸进衣服里挠肚皮,连头发都懒得打理,乌黑的头发此时正以惊人的气势胡乱生长,仿佛是沙漠中的仙人掌,奇形怪状,且带着刺。
从早到晚都是这种状态,难免要被母亲唠叨几句。
因为不用出门,实在是懒得打理,樱小路纱仓每天中午都会过来玩一会儿,但基本上待不满两个小时,似乎每天下午都要和星野森星乃一同出门。
直到今天,神宫寺月还是搞不明白她们要好的契机是什么。
1月5号下午。
神宫寺月少见的站在镜子前整理仪容,被母亲瞧见后,调侃了一句是不是与樱小路纱仓约会,神宫寺月理所当然地回了句“不是”。
然后避免不了的被母亲说教,让他别做让樱小路纱仓伤心的事情。
虽然他与樱小路纱仓交往的事情没有暴露,但从儿时起,双方的父母似乎早早认定他们将来会结婚。
从自由之丘车站出发,到达涩谷后换乘副都新线,经过两站都到达新宿三丁目,再换乘丸之内线,抵达西新宿。
按照对方给的地址,神宫寺月来到一处距离车站稍有些距离的大楼前,找到指定的咖啡厅后,一边确认着时间走了进去。
在角落的位置看见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男性,与对方在line上的描述相符,手掌在裤子上擦了擦,神宫寺月面无表情的朝对方走去。
“你好,请问是夏木裕太先生?电气文库的。”
“啊是,初次见面,我是电气文库第二编辑部的夏木,是神宫寺君?”
“我是神宫寺,初次见面。”
“请先坐下吧。”
“谢谢。”
眼前这位叫做夏木裕太的男性,便是之前南云小姐介绍给神宫寺月的出版社人士,在业界知名的轻小说文库“电气文库”担当责任编辑。
“神宫寺君的作品我已经看过了,老实说,在年轻一代的天才画师中,你的画工也是出类拔萃的级别。”
“非常感谢。”
“不过在我看来,你的任何一幅作品,似乎都是在模仿有名的职业画师,你十分擅长模仿他人的画风?
“啊,请不要误会,我不是说这不好,这是相当厉害的事情,考虑到神宫寺君的年龄,你完全可以感到自豪。
“只是,若没有自己的特色的话,会成为你的弊端。”
“特色……么?”
见神宫寺月一脸凝沉闷的模样,夏木裕太转而露出轻松的笑容。
“嘛……特色这东西听起来有些玄妙,你不用想太多,你还年轻,未来有大把的时间研究自己的特色。
先报名参加我们公司举办的插画比赛,若是能得到奖项,顺利出道的话,相信对神宫寺同学的将来也有所帮助。”
“只要得奖了,就能立刻接到工作么?”神宫寺月问道。
“电气文库每年举办的插画大赛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每年都至少会挖掘出十多位新人画师,这十多位新人画师中,能够稳定接到工作的,只有两三位。
“无论哪行哪业,能够承诺长期有工作可接的,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原来如此。”神宫寺月应道。
“抱歉,身为成年人竟然要对高中生说这种事。”
“不会,我受教了,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非常感谢您。”
“但我站在个人角度,认为你将来会成为个了不起的画师,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本领,相貌也十分出众,想必在学校里也十分受女孩子欢迎吧。”
“……不,我只是个不起眼的普通学生罢了。”
夏木裕太笑了笑,权当是眼前这少年是自谦。
“神宫寺君有过工作经验么?”
“也就在书店打工的程度。”
“这样啊,现在是高中二年级?”“是的,明年,不……过了春天后就是备考生了。”神宫寺月如实回答。
夏木裕太闻言后,稍稍皱紧了眉头:“这样的话,我还是建议等高考结束再参加比赛,以免影响学习。”
“我对成绩还算有些自信,不会影响学业的。”
虽然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但夏木裕太内心其实是不太相信的。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某方面做到出类拔萃,势必要在其他领域做出牺牲,在此刻的夏木裕太眼中,神宫寺月就是那种牺牲了学习,全身心投入到画画中的人。
“夏木先生,还是讲讲比赛的事儿吧,我今天就是为此而来的。”
见神宫寺月执着,夏木裕太也就不再多劝,开始为神宫寺月讲解比赛的事儿。
时代已经变了,就像写轻小说一样,现在早就不是那种给出版社投稿,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获得名次后才能出版成书的时代了。
在轻小说网站上进行投稿刊登,只要获得人气,出版成刊,漫画化,广播剧化,动画化就能接踵而至。
就算写得一塌糊涂,若是运气好搭配上神级画师的涩涩人设,13话的TV动画,即使是连出两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而当今社会,作为一名画师能够迅速呈现在大众视野内的方式,自然也是要通过网络。
最简单迅速的方式,就是给自己画个皮套,一边直播一边画画,最主要是会整活,有节目效果。
但可惜的是,神宫寺月显然不是那一卦的,因此他只能通过最老套的方式进行出道。
参加知名出版社举办的比赛的好处就在于,若是能成功得奖,很有可能被知名的轻小说家注意,从而获得对方的指名,一跃成为人气作家的御用画师,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神宫寺君,迫切想要工作么?”
“为什么这么问?”
“看起来像是这样。”
神宫寺月缓缓摇了摇头:“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他在说谎。
他只是不甘心一直做个小孩,想要以工作为媒介,证明自己是个迈上道路的成年人,以为这样就能追上那个人的身影。
于是,从夏木裕太那里听了许多关于比赛的事儿,只要在四月份之前画出一副令自己满意的作品就可以。
“机会难得,要不要来编辑部参观一下。”
“诶?可以么?”
“神宫寺君有什么喜欢的作品?当然得是我们文库的,我可以送你一套。”
“非常感谢,不过我喜欢的作品都已经购买了,如果可以的话……”
“可以的话?”
“作者亲笔签名的可以么?”
夏木裕太先是一愣,旋即笑出声来:“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嗯,非常抱歉,不过有个学校的后辈非常喜欢那位老师,想作为礼物。”
“我个人倒是有收藏几套作家的亲笔签名书,是哪位老师?”
下午,神宫寺月参观完电气文库的出版社后,顺便白嫖了一整套轻小说,向夏木裕太郑重道谢后告辞。
到家之后,神宫寺月便窝在房间里画画,期间,回了老家的羊宫曜发来许多雪景的照片,神宫寺月下意识看了眼窗外,阳光大好。
往后的日子,神宫寺月一边思考着有关于插画比赛的事情,时不时与樱小路纱仓以及星野森星乃共同出门。
每次都是那两人亲昵的挽着手臂,留他跟在身后负责拎包。
渐渐的,神宫寺月也没了不满,逐渐在内心将这状态当作日常,无可奈何的习惯了起来。
只是这习惯并没有持续多久,寒假并迎来了终结。
高中二年级的第三学期,开始了。
从这学期开始,星野森星乃正式退出学生会,进入紧张的学习备考阶段,最后的共同作业是打开了深处的柜子,将一整个学期的资料全部塞了进去。
于是,神宫寺月正式从星野森星乃那里,继承了学生会长的职务,柜子的钥匙,以及那满橱柜的茶具。
而少了星野森星乃之后,学生会再度迎来人员不足的情况,考虑到未来的工作,神宫寺月吩咐羊宫曜与山田奏去寻找适合加入学生会的人选。
而第三学期后,神宫寺月身为学生会长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二年级的修学旅行。
话虽如此,休学旅行不同于文化祭,学生会并没有太多可做的事情,学生的自主权也并不大,主要是配合教师,不让学生在休学旅行时出现意外。
说真心话,这对于神宫寺月来说,可以说是加入学生会以来,最困难的工作。
让他在全是二年级学生的休学旅行当中,配合教师对学生进行引导,怎么想都是十分离谱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二年级休学旅行的目的地是京都,此时是一月中旬,京都旅行实在是合适不过,因此整个二年级都洋溢着欢快的氛围。
相比之前,当神宫寺月拿到行程表后,露出了惊愕的表情,随后便陷入回忆,独自站在学生会室内,金色的阳光穿透窗户,洒在他闭着眼睛的脸庞上。
脑海中,有关于某位女性的回忆,不由自主地浮现,清晰。
她的表情,她的声音,她的姿态,无可奈何地清晰涌来。
按理来说,校方是不知道她的具体出身的,那么这安排便是完完全全的巧合。
可神宫寺月再清楚不过,关于那名女性的一切,他了解的明明白白。
少年打从心底的知晓,那是一位何等悲伤,并且对自己残酷的女性。
她时而娇弱,时而温柔,她没有自我,可她却格外顽强,甚至能够展现出斩断一切的冷漠。
她是自己的牺牲品,神宫寺月也是她的牺牲品。
可神宫寺月毫无怨言地接受了,因为他打从心底认为这是他该有的惩罚。
只是……如果是现在的他,现在的神宫寺月,是否做出与当时完全不同的决定呢?
也许他的内心深处,依旧对于那份过往抱有悔恨,在与星野森星乃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开始感受到过去的自己只会逃避,从来没有正面与谁战斗过。
而神宫寺月此时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思念,只因他们这次的目的地,安排学生们居住的,位于京都的那座旅馆。
是那位女性教师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