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雾海沉默了一会儿，他需要好好思考整理他方才从M先生那里获得的信息。

    饶是多年勇者生涯中处理过不计其数的邪恶生物，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件。两个死人，一个被扭曲的、腐朽堕落的灵魂，一个极具恶意污染性的人造天赋，一切似乎可以理解的字句组合到一起成为于他而言全然陌生的情况。

    无论姜雾海已经理解了多少，他对一件事的看法始终如一。谢尔·塔林是个必须清除的威胁，就算他不是为了帮助M先生，出于自身的正义感和责任感，他也同样会出手。当然，如果还能得到一千金币的报酬，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关于‘死魂灵’的信息。谢尔获得天赋后不久便袭击了那个实验组的研究人员脱逃，从此不知去向，我也几乎不曾听到过关于她的完整情报，只隐约知道她逃到了荆棘禁地之中。尚留存的记录里显示，她原本的灵魂已经腐朽，成为了污染源。无论是死灵，抑或生灵，只要沾染到那种由她的灵魂形成的黑色污染物，便会被其同化。”

    姜雾海一边听一边轻轻点头。这和他遭遇的情况一致。

    “生灵和死灵的影响条件略有不同。若要感染生灵，必须要进行切实的接触，只要一根发丝尖那样轻微的触碰就可以了；感染具有渐进性，根据不同个体的情况来看，整个过程大致在1-10分钟之间，且在完全污染之前可逆。若是死灵……”M先生略一停顿，继续道：“最大范围直径一公里，期间的死灵可瞬时同化，不可逆。”

    “死魂灵”的传播方式，姜雾海已经切身体会到了一半，关于感染生灵的那一半。

    当时他们身处于郊区一座废弃厂房之中，哪怕它年久失修，离市区太远，至多只有个别人会选择此地犯案；如果工厂曾经的老板还算正常人，也不太可能选址在坟场之类的地方。总而言之，当时环境中的死灵含量极低，姜雾海有幸不曾见识到另一方面。

    “她一旦启用天赋，便会在一定范围内瞬间污染死灵，而后死灵因污染源距离的远近不同，以不同的形式和速度继续污染生灵。就算创伤了她本身的灵魂，只要污染半径之内还有活死灵存在，她的就可以不断借助死魂灵进行同化修复。因此，除非一瞬间内将她完全摧毁，或者将她永久封印，不然威胁会持续存在。”

    如果威利瓦多能作为人形光照器一直带在身边的话，无论谢尔·塔林的“死魂灵”多么复杂危险，处理起来都不存在问题，无非就是见光死。但这一点想一想就不现实，姜雾海还是要做更多的了解，制定出一个仅靠他自己便能独立应对的方案，以免发生上次那种不知对方底细而手足无措的情况。

    姜雾海继续问：“封印？何种程度的封印？完全摧毁是指在同一时刻将所有黑色物质全部清除吗？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

    “封印么……以她的情况，必须采取一级收容，封印的过程需要有针对性的魔法阵，相当冗杂，也许要几位高级法师联手设计并且释放。”

    M先生沉吟了一下，继续说：“曾有研究人员提出用圣光封印她，但未曾实行过，具体效果不得而知。至于完全摧毁，我上面说过了，如果不能做到一瞬间内彻底清除所有黑色物质，哪怕只剩下一丁点，都足以让她通过污染同化，复原如初。”

    姜雾海听到这里，插言道：“这么说来，就算可以封印，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杜绝她脱逃的可能。只要没有彻底消灭她，她就可以通过‘死魂灵’不断同化修复自身。”

    “没错。”

    要是可以封印，那么不用多少位法师，老唐他一个人就够了。但是老唐此人着实太懒，最近老唐做的事情其实已经偏离了他在姜雾海心中的形象，但要求他帮与他无关的忙，可以得到的回答仍旧只有那一个字：滚。

    他又不叫莎莎妮娜·拉斯特。

    所以只要能做到一击决胜就可以了。姜雾海没有在不可能的地方纠结太久，直接从完全摧毁的方向开始思考。

    “以我的看法，不论是就可行度、后续威胁性，还是个人情感倾向，我都认为直接处理掉她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我委托的内容。”

    “当然，这也是我的想法。”姜雾海毫无迟疑地接道。

    “根据最后的记录，她逃离时生命体征完全消失，所以理论上来说，她本体的存在形式和状态都和普通死灵没有区别，而污染同化后的其他魂灵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算作她本身。她逃走之后，荆棘禁地里的研究人员为了清理污染，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还是没能保住那个实验组的组员和设备，留下来的仅仅只剩下那些留下了电子存档的实验记录而已。”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足以让姜雾海窥见当年“死魂灵”暴乱时造就的惨烈迹象。决心更加坚定，姜雾海再次开口道：“不用再说了，我已经明白了。哪怕赌上我作为勇者的一切，下次我再遇见她时，也绝不放她离开。”

    对于勇者的决心，M先生甚是满意地收下了。他端起已经不再冒出乳白热气的茶杯，不甚在意地饮了一口，似有所思，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也可以冲着那条特殊的右手臂动手。她对那条手臂相当在乎，如果你破坏了那条手臂，一定会对她的精神造成极度严重的摧毁。至于是消沉还是狂暴，我就不清楚了。”

    “……不，这还是算了吧，有点不太礼貌吧、哈哈。”

    “没关系，人生就是要多尝试嘛。也许能给我带来一些意外的发展呢。”

    “不不，真的还是算了，我更喜欢堂堂正正地作战。”对于这种搞事情一般的建议，姜雾海一律敬谢不敏。

    不说M先生说起这句话时的感觉怪怪的，好似在建议别人先扬了他妈的骨灰……不，就实际情况来说确实就是这样啊！而且他才不想要作死去触发这种类似于BOSS二阶段的机制啊！

    “勇者大人，你的正义感真是让人佩服。不过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哈哈哈。”

    M先生对于姜雾海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这正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于是他心情甚好地又饮下一口冷茶。

    姜雾海暂时没什么再想从M先生处得知的事情了，于是又礼貌地尬聊了两句就产生了起身闪人的打算。

    就在这时，似乎知道屋内的人已经聊得差不多了，一阵礼貌的敲门声想起，两急一缓，如是重复了三遍便停止了，静静等待着屋里人的回应。

    M先生略微整理了领口衣襟的褶皱，不紧不慢地戴上面具，才道：“请进。”

    随着门锁被拧开，一道熟悉的身影翩然走入，正是勇者工会的首席，克劳德·D·科伦。他见姜雾海也在这里似乎不是非常意外，眸光一闪，露出原来如此般的温和笑容，用宽和但让姜雾海想揍的语气问：“我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

    姜雾海无语道：“古纳德小姐已经告诉你我在这了吧？你问这么一句不觉得很多余吗？”

    克劳德温和地笑了笑，好似根本没听见姜雾海说了什么一般，又问：“我应该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当然没有。首席大人来的时间可真是非常巧啊，仿佛一直听着我们谈话，知道我们什么时候结束一样。”M先生往后一靠，随意般说道。

    “莫奈先生可真会开玩笑，我刚刚从姬法那里得知雾回来了，方才过来敲门，也许是巧合罢。”克劳德淡淡地回应道，“雾接下来还要和我一起工作，可以暂时请莫奈先生将雾借我一段时间吗？”

    M先生嗤笑一声：“他可本来就是你们勇者工会的人，我只是有空于是和他聊了两句而已，是我应该把他还给你们。”

    “喂喂，我可还在这呢，还没死哦？你们当着我的面谈论什么我的处理方式，我是什么东西吗难道！”

    然而两个笑眯眯的人都完全无视姜雾海的控诉。

    丧失人权的姜雾海就这样被还了回去，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忍气吞声地跟着首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