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们相隔几桌的另一个隐秘的角落里，坐着一名安静看书的黑发男人。他一身合体的西装，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细框眼镜，镜片后的金眸是柔和而温暖的颜色。他端坐的姿态优雅，偶尔端起缠花瓷杯浅饮一口咖啡，或者翻一篇书页，不算拔尖的外貌也因为温和脱俗的气质加分儿远超优秀线。

    姜雾海横看竖看仔细观察一秒，可以拍着胸脯以自身人格担保，毫无疑问，这个人或者说这头龙就是唐。

    可能因为不忍心打扰这份宁静恬适，又可能因为本能让她们察觉到唐身上的某种危险特质，起哄的姑娘都只是在不远处拍照和议论，不敢上前去。

    姜雾海自然无所畏惧，招呼同伴一声便向唐的方向走去。

    他抽出凳子毫不客气地坐到老熟人的对面，开口便问：“你为什么在这儿啊？”

    姜雾海问完自己都想笑。似乎在此处见到的熟人在固有印象里都不像会到这种地方来的人，所以一见面下意识都会来上这么一句。

    哦，莉莉安除外。

    从对方走来时便投以注意的唐合上书，摘下眼镜放进胸口的衣兜之中，微笑着回答道：“某个人寄放在我家的小朋友求着要来，我只好代行一下监护人的责任，以免她被捉走煲汤以后家长赖上我要讨个说法。”

    反正他又不是莎莎的家长，免操闲心，这样想来，姜雾海的心情一下豁然开朗。不过从未见过这般好说话的唐，宅家型选手居然会跟着莎莎来这样嘈杂喧闹的地方，他不由感慨道：“你真的很喜欢莎莎啊。”

    唐表情古怪地看向姜雾海，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点明确的不怀好意。他问：“怎么，到处树立假想敌啊？她不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唐眼神中的不解有些刻意，想看对方笑话的愉悦也压根没去掩盖。姜雾海的评价是演技不如克劳德，还有待提升。

    姜雾海无语住了，想生气又感到心累而有心无力，只能叹气道:“谁说的，根本不是啊。这种谣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啊！”

    “你家莎莎提到的，她说你是死萝莉控。”唐即答。

    “这家伙……”

    就知道只有莎莎会造这种谣！一时心软结果导致自己名誉扫地，等下次再见到指定有她好果子吃。姜雾海忍住了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冲动，突然意识到什么，问：“莎莎来了吗？”

    “来了，在那边的摊位卖东西。”唐顿了顿，再次猛戳姜雾海雷区好奇发问：“所以你真的是萝莉控吗？”

    “不是啊！”

    唐点点头，暂时地接受了姜雾海的反驳。他将书翻回方才看到的那页，头也不抬地问：“那你要去见见莎莎吗？”

    姜雾海摸着下巴，没怎么思考便道：“是有几天不见也没联系过了，过去打个招呼也行。”

    “D区52号，应该是一眼就能看见。”

    姜雾海见唐只是交代了莎莎的位置，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想去见她的人是你，我为什么要去？何况我还有事要做。”唐轻抬手中书本——姜雾海极好的动态视力看清了书名是《语言的艺术》——笑着又饮下一口咖啡，完全没有挪窝的意思。

    “懒不死你。”

    姜雾海对这头完美体现了龙族惫惰天性的纯种龙感到异常无语，决定不再理他，刚准备回去报备一下自己的行程，正好见等久了主动找来的莉莉安。

    “雾海，你和你的朋友聊完了吗？吃的都上齐了，什么时候回来？”莉莉安端着奶茶走过来，和姜雾海说完话才把视线移给在场的旁人。她露出讶然的表情，好像才看清坐在对面那名陌生人，眸光一亮兴冲冲道：“雾海，他是你的朋友吗？是魔龙玛伽泰斯耶，好帅啊！可以让他和我合影吗？”

    姜雾海自然不知道从刚刚便一直听她们在说的魔龙玛伽泰斯到底是何许人也，不过能够确定指的是唐就可以了。他一摊手道：“你问他吧。”

    殷殷期待的目光又转向唐。

    唐对待莉莉安的态度完全是两搭，至少肯把书放下正眼看人了。

    “当然，没有人可以拒绝一名美丽女士的请求。”

    莉莉安欣然与唐合影数张，美滋滋地挑选保存等着回去修图。

    “对了，我要去D区一趟，你们不用等我，自便就行。”姜雾海对莉莉安说。

    莉莉安先是点头，想了想又说：“我今天还没去D区，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到那边逛逛。”

    “也行。”

    做好决定的莉莉安远远向仍然坐在原位的克劳德挥手，喊道:“万能的首席，拜托你先留下来看东西啦，我和雾海先去玩啦！”

    事已至此，克劳德只能无奈地点头。他独自坐在角落守着一桌的美食，就像是做好一顿大餐等到饭菜凉透都等不到子女回家的留守老人，下一秒扯着笑脸说“忙，都忙，忙点好啊”都毫无违和感，但是没人在意。

    等姜雾海与莉莉安结伴离开后，克劳德才起身走到唐面前拉开凳子坐下。

    唐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你好。”克劳德的笑容与语气温和而礼貌，无可挑剔。他诚恳地请求道：“先生，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唐眉梢一挑，未置可否，只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气音，看起来态度上是可谈的。

    ……

    此时莎莎的摊位没什么人在，她正无所事事地整理着交换来的无料，余光瞥见正朝她走来的姜雾海，吃惊地差点从小板凳上蹦起来：“我趣，你怎么在这！”

    不紧不慢走近站定的姜雾海拍拍女孩的肩膀示意她镇定一点：“好了好了，不用每次都重复这句了。”

    莎莎倒是很快冷静下来，嘀嘀咕咕地诋毁姜雾海：“我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都没告诉你我的行程，在这里见到你当然很奇怪好吧。你是什么热衷于跟踪的变态吗，死萝莉控。”

    硬了，姜雾海的拳头硬了。不过他最终决定不和小朋友一般见识，用活到现在最好的脾气向莎莎解释：“你谁啊，哪会有人跟踪你？要不是刚刚遇到老唐，我都不知道你在这里。”

    莎莎显然不肯相信姜雾海的这番说辞，露出相当鄙夷的神色，继续诋毁：“呵呵，男人只有嘴硬。”

    暗示自己脾气真的很好的姜雾海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转移话题：“老唐教你魔法了吗？”

    莎莎一愣，老实地回答道：“还没呢，他让我先在书房自己找书看，不要吵到他就行。如果有不懂的先记下来，等晚点他有空一起问他。”莎莎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目前我还没等到他说的那个有空的时候。”

    “那他还有空陪你来这？”姜雾海的疑惑更上一层楼。

    莎莎也感到奇怪：“我不知道啊！我也就出于礼貌顺口问了一下，没想到他真的跟我一起来了。”

    姜雾海估摸着唐对莎莎的感情与举止是长辈对孩子的纵容，就像父母见到外出求学已久终于放假归家的子女，长时间的距离隔阂造成的陌生感加深了彼此间血脉联系的亲切错觉。一旦时间过去感觉正位，直接打回原形，变成狗都嫌。

    思罢，姜雾海再次拍了拍莎莎的肩膀，沉痛地告诫道：“珍惜现在的老唐。”

    莎莎满头问号。

    那边与姜雾海一同前来的莉莉安在那边两人聊天时一直在翻看莎莎摊位上的东西，发现是她喜欢的太太的新刊和一些余量再贩，抬头时眼中的光亮快要发射到对面人的脸上去了：“是决轶太太本人吗？”

    先前将注意力全部投向姜雾海的莎莎这时才注意到在场的另一人，看清对方的模样后惊得跳起来，表示震惊的语气助词“我超”再次脱口而出，她仿佛刚进城的乡下人那般没见识地大喊大叫：“克罗罗太太！妈咪！我从小看你出的cos长大的！我是从您那套妖帝玄天入的坑！呜呜，真的太美了，我找不到语言形容了！”

    莉莉安也当即上前与其执手相看泪眼，激动道：“呜呜，决轶妈咪我也爱你！您的本子我全都有买来收藏！您的作品简直是纯欲天花板，太涩了太涩了，看一眼我的裤子当场冲上街扇路人耳光。”

    两个女人叽叽喳喳地用姜雾海难以理解的名词诉说热爱。

    姜雾海退后两步左右环顾，决定装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