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

    “云大哥，爷爷他一生可是研究过很多道法道义呢。我曾研读时问过爷爷的，触摸道便是世间最顶尖的强者了吗？爷爷给予的回答是肯定的，而且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早已成道了呀。”

    元道回忆起还要年幼时分，便总在清玉宫内，元明天尊设下的书院四房中肆无忌惮地捣乱了，使得元明天尊晚些时日计划安排的一系列教授课程都被其打乱，令得其无比得烦扰。

    那段时日，元明天尊也不管元道是真看不看得懂，就任其读阅院落四房中任意一房的书籍。

    可元道哪里是安分的主，爱看的尽是些图册绘本，总喜欢指着那些图物追着元明天尊来讲解。而那些个满篇经纶华盖的典籍，小手总是在厌恶地翻扯记下后便丢弃了，这也导致了，仅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在元道身旁的一地书籍便可堆得比其端坐的身姿还要高，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学进去。

    “元弟，此事确真？”

    “嗯！元大哥，你说会不会就是那位圣人他早已成道啦？”

    云生长眉一紧，坚定地道：“不可能！那位圣人千秋万世之德，直至今日世人还最为广传，可世上没有任何的记载，哪怕含沙射影提及他已成道。”

    “我喜好探寻钻研，一生中途历过众多星界，虽说还未曾去往那圣域之地，可学识绝非井底之蛙，这事确实毫无根据！”

    云生笃定说完，又转而望向元道，十分认真地凝思了片刻，道：“我曾听闻整个渊明树界之中还有两处神秘地。一处是那世人皆晓的回魂生界，无比奇异，且不受限，任何生灵皆可前往；另一处便好像是那位圣人弑神交战后寻得之地，世人只是谣传，但我可以断定其人必然是存在于这另一处神秘地中。”

    “神秘地无任何实物记载，缥缈难寻。元弟，我怎么感觉你莫非不是什么圣域圣族贵子，而是出生于那里？”

    元道见云生惊疑地看向自己，双目不由得飘散起来，显得很不确定，沉声着摇了摇头。

    云生似感元道心生的孤苦失落，不由得感同身受，他知道元道此前是有深爱之人常伴，自己问其来历，必然引其忆起过往，戳其痛处，急忙开口说道。

    “哎呀呀！不管它，这外界可大着呢，尤其是七百年前那次神赐的到来，又不知道多了多少新的星域。往后我便带你遨游漫天无际的星河，也寻它一处新地，占山为王，修炼个几百上千年的，再杀到圣域中去，我就不信那里还问不出一点儿有关于你身世的消息。我答应你，往后一定帮你寻回族亲！”

    “哦，对了，元弟你再看。”

    在元道的感动声中，云生一手又提起了星沙罐，重新倒出了一大部分星沙。只见星沙在承星盘的作用下，徐徐浮升成了又一片星海。

    元道抬头便见，星海相汇的波澜壮阔景象，被生生震惊地无法言语，呆若木鸡。

    一时间，整片星海变得更加得纷繁美丽，绮丽绚烂，迷人之景使得二人皆沉醉在了其中。

    然而，几息之后倏地一道乌光杀来，瞬时间大片大片的星海暗灭，混荡消亡。

    “啊！元大哥！”

    突如其来的异变将元道直接吓倒在地，好在云生心中早有准备，并未感到惊吓，言道没事。

    云生走来扶起元道，身后的漫天星光也全部熄灭，又重新汇聚到了承星盘的上方，齐聚成团。

    云生见元道无恙，后不紧不慢地将两个古宝收起，一边说道：“最后那一幕呢，便是渊明树界两亿年左右的时间跨度经历的一场轮回了，至今已是出现了第九数的生灭轮环了，同样是未知未解，那些生存下来的古老生物，选择在庆幸之中慢慢地习惯了生灭环的存在。”

    “令人不解的是，至今时九道福劫降世，皆未有波及到过圣域。但那些个贪得无厌的圣域老贼，往往在创生环来临之时，便倾巢出动，在圣域外的灵域之中大肆地劫掠新地，搜刮各种天地奇珍易宝，强迫不知反抗的灵域奴仆穷尽他们甚至他们子子孙孙的一生，只为走过古老而又漫长星路，将财宝运回到圣域。而吃饱喝足的它们对于亿万年后的覆灭环生出的劫难，却是冷眼旁观，不管不问，何其可笑！”

    云生俊秀的面庞上攀上了几分怨念，他转过身来，紧咬着牙关，神情厌恶道：“它们就是一群会跑会飞的蟥蛭，火烧过来了，便只会躲在水底，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可怜灵域之人遇福取之无力，遭劫在劫难逃，他们只有选择屈膝于他人麾下，不断地向上攀爬，杀人嗜血，迷失本性；拼了命地修炼，直至破天毁星，最后无所不为！他们求的是道吗？不是！为的只是那一张前往圣域的船票。”

    “只有亲历后方才能知道这世间的险恶，人心最狠毒的阴暗面是有多么得骇人！”

    ……

    元道被云生这似是落日余晖下疲惫的雄狮般，低沉又不屈于命运极寒的语气触动着，他回忆裴仙子所教授的谨言，发现大人们总是讲着同样的话，自己身边的人明明都过的很好啊，这世间真的有那么多的残酷吗？

    哦！好像，小灵龙它……

    界榕古树伴生灵生存地的遭遇，那是元道感同身受，无比真实的体会，是最不忍想起的痛心回忆。

    那些侵入那里的人们无情地毁去伴生灵的家园，剥夺了它们存在的权利，实在是太过残酷可怕了。

    半空中浮游的小金龙见元道望向自己，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水，那股剧烈的情绪波动牵动了它的心。它急忙回落下来，卷进了元道双手捧起的胸怀中。

    云生望着这一幕，不知该说些什么，元道的情况和当初的自己是何其的相似，厄运可真是会往苦命人身上找啊，何况他还那么小哇。

    云生走近，俯下身抱住了元道，摇曳的篝火闪出了一道粗大的人影，两人的命运就此相互交织在了一起。

    元道只觉心头一暖，自己总能在失落伤感的时候得到及时的治愈，他十分感谢命运的安排自己的身旁能有两人的存在，他将泪水抹干，开心地笑了起来，问道起了云生能够继续畅聊的话题。

    “你问我如何开始修炼？”

    “嗯。”

    云生重新落座在火堆旁，不紧不慢地取出了一本古朴老旧的经书，郑重说道：“元弟啊，你要知道芸芸众生，凡俗争渡，并不是所有人都可踏上强者之路，逆天伐圣的。”

    “啊？我还以为……”

    “嗯。像杨虎他，就并不是说入得太晚，根底太差，而是根本连修行路的门沿都没碰着，简单来说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上天偏心不公，使得绝大部分的普通生灵丹田之中难以生孕方寸之地，只有老天眷顾的得幸者，才可得片片星地孕于体内，从而汲取天地之灵气，亦或是奇珍异宝升练自灵。”

    云生顿了顿，将手掌横在胸前切着，继续说道：“我们各族人所修炼的各各境界早已在成神法出世后便确立了下来，分别对应着气海丹田的地胎境、灵溪境、布川境、纳海境、升元境、星主境、阳神境和……天尊境！”

    “天尊境啊！是多少人仰望的存在，是当之无愧的渊明树界的霸主，要知道只是其威名便可喝退域守的三千军，三千军呐！”

    元道小脸惊骇万分，只听进了云生顿挫有声的天尊二字。

    天尊当真是这世间的至高，那么自己就真是从云生所说的神秘地下界而来的。若是神秘地古往今来无人寻得，自己又该如何回到儿时的故土呢？

    这番历练也当真不是几日几月，怪不得裴娘为我准备了如此之多的衣裳，还那般得不舍，可是为什么……是我调皮，总是坐不住想要逃出清玉宫么？可是元道未想过离开你们啊！

    “元弟，我和你讲这世间牛鬼蛇神，故弄玄虚的太多了，但偏偏就有一些倒霉的孩子中了招。就是这千里之行的第一步验灵测胎，便不知有多少青年靓女被那些歹毒的宗门教派给坑害了，坏了多少先天优良的灵种。”

    就在元道愣神之际，云生突然抓过元道的右手，其左手与元道合十扣过，右掌则覆在元道的小腹上，后闭起双目说道：“哦，对了！元弟，我先给你看下你的地胎是否已有初成。”

    “嗯！嗯？”

    元道晃过神来，感受着云生宽大的手掌，又觉一股暖流从周身汇聚到了腹中，在左右浮动。他感到好奇，这般应当是云生的灵力进入到了自己的体内。

    在元道的记忆中，裴娘和元明爷爷都未曾做过此举，对于元道的身体状况仅是寻常的医术便已够用了。更何况有着裴仙子和元明天尊强大的神念时刻护着元道，除了界榕古树那次探寻归来的昏迷，都未曾有出现过哪怕一时一刻的风寒感冒。而小金龙涌现的暖意又与这有着明显的不同，使得元道感觉到十分得怪异和不自在。

    而一侧的云生，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捉摸不透了起来，他眉头隐皱，口中不断地传出嗯咦声。

    “元弟已是七岁近至龆年，如此……不该呀，不该呀？”

    “云大哥，怎么了吗？”

    云生的双手从元道的身上撤开，他抓过一缕额间青丝，眉头紧锁了起来，更是扭过了头去，一时间竟不知该怎样去回答。

    “顺常……天资生灵降世之时便可得胎心。这胎心乃是修行的命种，需在体内孕育温存，‘萌芽生根’，后方可在幼年至成年之际开行地胎。如人族一般多选择于十三岁左右，青春年少之际，让族辈兄长们开胎，遂才得以真正地开始修炼。”

    “嗯——元弟你……”

    望着云生欲言又止，元道眼瞳轻颤，内心的猜测得到了几分肯定，但他却故作坚强，用抿嘴一笑来回应。

    他是那样一个懂事的小孩，对世间的一切充满了善意和怜悯，却选择将自己的心事放在内心里哭泣。

    若是真的成才无望，何以去面对裴仙子和元明天尊所给予自己的无微不至的爱，又该要如何寻回到儿时的故土中去。元道无比地希望眼前的云生能够说出一种可能来，哪怕只能撬动命运的其中一个齿轮。

    云生知晓元道的聪慧，对方俨然是猜到了的。元道的体内确实是没有任何的灵根胎心，自己行过了九九八十一重周天都无法探查到一丝一毫，这已成定数，也骗不得元道。

    可他还如此得小，偏偏又那么得懂事可怜。

    “诶，你先别急啊！”

    云生不愿让元道心情再度失落，说罢赶忙又在自己的行囊中翻找了起来。

    “虽说孕育年岁极大地关乎了一个人的灵根资质，但也不尽然。史上就有那么一个狠人，他曾自断灵根毁去了丹田中所有的地胎，妄图寻得另一条通天之路。这种疯癫之人行的事，在我们外人看来绝对是嗤之以鼻，绝无可能相信，可他却偏偏还成功了。”

    元道怀中，小金龙大大的眼眸忽闪，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它起身游离到了云生的身旁，轻轻蹭着他，可此刻的云生甚至都没有去关注到它，仍在凝眉不停搜寻着什么。

    元道听闻后，内心的激动和酸楚化作了泪花在眼眶中打转着，他静静地望着云生无比心急地捣鼓了半天，后才终于寻出了个古籍来。

    “元大哥，这是？”

    “《封神榜》！”

    这是一本古典名录，书中记载着《九转太玄经》中，每一转的逆天之人修出的别具一格的独道境界，皆是极尽道意，乃是神人之举，远非常人所修行之道。

    此书的开篇就有一人，无名无姓，不知何以成神，未修任何一转功法，甚至断却了所有的灵根，最终却能摘星灭地，恐怖如斯。

    元道这才翻开了两页，便被这书中的传奇人物所深深地吸引，忍不住开口说道：“哇！这人好生厉害耶。云大哥，这本书可以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哎哟，这不是关键。”

    “元弟你……这可真是难办了诶。怎么会这样呢，无法确认你的胎心所在，是断不可贸然开道的。”

    云生依旧有些不愿相信元道的真实情况，急躁地来回踱步，眼下可真的是让其犯了难。

    突然，云生凑向元道，指着手中篇头那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说道：“看来，得陪你去走一趟了。这个神人，消身灭迹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传闻其人最后的隐露之地，便是那灵域之外，无尽暗域中的神秘地，回魂生界了。”

    元道听得要去历险，高兴地道：“云大哥，我们下一个地方便是去到那里吗？”

    “想多了，这要前去可不知多远多久才能够到达哦。而且啊，那个地方可是九死一生之地，比魔族噬渊还要可怖嘞！”

    “啊——”

    “所以说麻烦咯，我本还想着去寻一位老友将我这星辰草化开呢，可眼下也不能不管你，看来我得要重新筹备下了。”

    ……

    夜色渐浓，火光微弱。

    在云生仍抓耳挠腮之际，元道已忍不住倦意袭来，倒在了古书的一旁。

    轻微的酣睡声传出，这才将云生的心神拉了回来，他赶忙取出一条厚厚的衣毯，紧紧地盖在了元道的身上。

    一旁的小金龙望着他贴心的模样，游曳而下径直落到了元道的胸前，这时的云生才再次注意到了它。

    云生俊逸的脸庞俯下，深邃的眼瞳紧紧地盯着那煌媚的龙身，那是多么得高贵，美丽异常。

    “哇！”

    其身似有一种超绝的道皇龙气蕴藏，与众不同，美艳动人，使得云生情不自禁地惊叹出声。他的面庞红润，泛起了一丝嫉妒，两只龙角“砰”地一声弹出，顿时引来了小金龙的燃情对视。

    云生一时间就像是平民百姓面见了无上帝皇般，惊得龙心直颤。更是在小金龙的一个侧目之下，自身的灵力竟自行运过了一个周天，汇聚到双目之中。

    云生的思想在小金龙面前暴露无遗，此刻晶亮的双瞳大方着金光，那是神眼全开的征兆，然而纵使这般他也根本无法吃准小金龙的来历。

    只是一息间，云生便汗湿了背衫，赶忙慌乱地避开了相对的目光。而小金龙抬着龙首，硕大的眼眸忽闪忽闪，却紧盯着云生不放。

    一声细呢的龙吟从小金龙的口中传出，在云生的耳中听来仿佛是那天籁之音，无比美妙，顿时扰得他魂不守舍，犹豫再三后乖巧地闭目上前。

    小金龙也贴了上来，与云生面额相对，碰触在了一起。

    一种荡开了周遭一切的怪异而又舒畅之感袭来，云生的身体猛地一颤，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画面。那是一幕幕往日受尽侮辱、可怜无助；挖鳞呕血、亡命奔逃的凄惨景象。这是他内心中尘封已久，不愿提起的龙生阴霾，它们就像是一团迷乱的黑雾恒久地笼罩着他，使得他再度想起时，苦楚不已。

    然而这时，在云生识海中似是突然有着一道乳白的圣光照耀而来，一切过往的阴霾全部消失了不见。

    “啊——”

    云生长舒了一口气，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内心祥和、平定安稳，自己似乎是回到了母亲襁褓之中，甜蜜而温暖，这真的是太美妙了！

    似是带入感太强，使得不得身世的云生极力地想睁开眼，去看一眼母亲的模样。可当云生再次睁开双眼时，却已不见了小金龙的身影。

    来不及感谢，云生只得平静地坐在了一旁，视线中只剩下了元道熟睡的身影，他知道回报小金龙的方式就是要将懵懂稚气的元道给照顾好。

    “小娃子，别失落。”

    “嗯？谁！”

    云生大惊，这一声乃是神念传音，能够直接侵入他的识海中必定远超纳海之境界，仅是一瞬他便想起了什么，恭敬地拜首应道：“前辈高人，我对元道小友并无恶意，如有吩咐还请明说，我云生必定说一不二，遵从照做！”

    “你小子承天仪都收集留存了一个，果然与那老皇龙一个脾性。嗯——你本心不坏，不必太过紧张，放轻松，啊。”

    云生拘谨着缓缓起身，他隐隐感到这番神念是出自于元道的身上，随后他的目光望向元道手腕处的那条白玉镯，激动地说道：“前辈可是知晓我的身世？”

    “诶！不可明说，一切啊都在大道之中。”

    “如果你能成长到，能够见到我本尊的地步，自会知晓往事的答案。话说回来，如今你牵扯上这个娃娃，这参联的因果可就复杂咯。”

    “龙兄说的没错，昨日便是没看住他，冷不丁叫他取了一株草出来。这可倒好，引来了个愣头青，直接起了贪念就杀来了，我还观察到后手已抵至那城府之中，明个你们要想走，怕是没那么容易咯。”

    云生知晓祸敌已至，如若封死星地的玄门，哪怕自己有本事飞出此星，但在星域不熟的情况下，带着元道就很有可能被追上，根本跑不远。

    想到此处，云生连声求救，一阵沉默后，便见一颗闪着霞光的神丹飞出，灵气含隐，未有丝毫的逸散。

    云生惊颤，果然如他心中所想一致，元道的背后定然是阳神境，甚至可能是那天尊境界的绝世高手！

    接到手中的这颗神丹，正是云生妄求前生所遇好友，施以撵星手去炼化星辰草而成的丹药。

    “天老爷！”

    云生内心狂喜，忍不住地心中大喊，如此品质，提炼得如此精纯，他一无依无靠之人，如何能够去求来，真是天赐的神物啊！

    “本来他身边所发生之事，我不得出手干预。我将此丹赠予你，已是犯了大戒，明日离开此地，是福还是祸，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

    云生心中一沉，外力终究不是自己的，这点他很早就懂了，可救命的稻草就在眼前，自己却无法抓住，内心的波澜可想而知。

    ……

    未知惊奇之事，每时每刻都在这一片繁华的世界中上演，浮云海高升的朝阳，延续不断地预示着又一新序幕的开启。

    元道不知云生的夜不能寐，安稳地侧身熟睡着。云生收拾着心情，沉声走到了入口处，面对着熹微的晨光，他静静地一手撑墙，一手握丹，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