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明世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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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异诧血夺

    白木蓝叶林中,数以千计的白点上蹿下跳着,时而整齐划一宛若水中连片的浮萍轻荡律动着,十分得灵巧可爱。

    孩童此刻正躺在白绒丛中,嬉笑地合不拢嘴。

    玩了一会儿的他乐上心头,竟然开始试着给周围的每个雪貂精灵取上个名字,然而尝试的结果不出所料地失败了。

    “这里究竟是哪儿?姐姐她是怎么找到这么好玩地方的呀”

    “嗯!姐姐嘞?”孩童匆匆爬起,东张张西望望,却未见凤颖妮的身影。

    “姐姐!”

    “你在哪里呀?”

    ……

    孩童唤了几声,却未得到一点儿回应,他有些心慌了起来,方才只顾着玩乐竟将姐姐忘却了。

    阳光明媚的山林间,可见一个孩童正小心谨慎地攀越过满地的巨大树根,呼声寻找着什么,在其身后延绵着一条细白的长线不断窜动,蜿蜒摇摆着。

    不时间,孩童无法着力翻过的地方,身后总有唧唧嗡鸣的白团聚在一起,托举着他跃。

    即使一不小心滑倒了,也不用担心,雪貂精灵们紧随而至的保护就像是一条舒适绵软的毛毯,稳稳地将孩童接住。

    “这个林子好大哇!”

    孩童自觉已经走了好久,但却怎么也见不着姐姐的身影。

    兜兜转转,不知不觉间竟已穿过了白木林,来到了林子的那一头。

    这时,孩童才发现先前方醒时的清透水潭,并不是昨日来时的地方,这里才是与凤颖妮夜里登岛之地。

    孩童瞭望着眼前的环湖,水面青蓝交透,绕合着宝岛,仙雾袅袅,极尽幽美。

    是了,自己是在夜里被凤颖妮带进了岛内。孩童没了疑虑,只是对姐姐的不在身边而感到担心,焦急了起来。

    孩童手中捧着的雪貂精灵,似是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的情绪,亲昵地向着孩童的另一手心蹭去。

    “嗯呓呓——”

    孩童微微一愣,他神奇地感受到忐忑的心田突然一暖,仿佛吃了蜜糖般清甜。

    情绪稳落下来的他重新打量了一遍四周,想到凤颖妮应该还在岛内,沿着小岛的岸边缓慢地走上一圈,自己的呼唤她总可能会听见。

    可是真正当他走了一段,还是个孩童独自一人的他,仍旧不免红唇微嘟,眼眶红润着开始泛起了泪花。

    雪貂精灵们见状围簇了过来,萌眼安慰着,但却好像不起了作用。孩童越发得委屈,自己一直以来都十分地听话,也一直在努力做到不让裴娘和元明爷爷伤心难过。为什么要默不作声地将自己放入到一处陌生之地,即使此处是仙灵之地,无尽凌洁,也有如此之多的可爱精灵陪伴,但孩童越是被精灵们安慰着,越是止不住将自己的情绪宣泄了出来。

    “呜呜呜……裴娘,姐姐,你们在哪里?不要将我丢在这里一个人,好不好?”

    突然,雪貂精灵们纷纷停止了呢语,圆润的小脑袋相互触碰着,像是在交流着什么,在孩童的肩上那最早趴着的雪貂径直跳了下来,一会儿又蹿了上去。

    孩童有些抽泣,但也知道有事情发生,自控着将情绪一收,不解地看着它们。

    雪貂精灵们仿佛显得有些慌乱,在其脚下的众多雪貂们奋力地抵着他,像是在指引着他退回到林子里去。

    孩童环顾四周,没有查看到任何的危险来临。

    正值疑惑之际,耳旁那只雪貂的鼻尖碰触着他的脸庞,扭转着视线似在示意着什么,只见雪貂精灵们的脑袋整齐划一地朝向了湖对岸的一个方向,元道顺应着望去,木然惶恐了起来。

    “轰隆!”

    “咚咚咚!”

    环湖对岸,茂密长林中,不断有着飞鸟惊起,仓皇逃窜。

    似有百兽争吼临近,伴随着一声声参天大树倒下的轰鸣声,猛地响起,孩童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向后退去。

    古老茂密的丛林之中,一头狰猛地冲破而出,嗜血的嘴角挂着几分得意。

    他远远地望着雪貂精灵们惊魂四散的场景,又惊又喜,凶齿豁露,大口吸气着吐出了人语:“好地方!真是好地方!没想到这古榕如此福迹,有伴生灵成群,本以为来得晚就抢不到了,看来倒是我自己多虑了。”

    “吼呜!”

    只见,后方有越来越多的异兽窜出,其中不乏身着奇装异服的人族,而在天际也早已飞抵了众多禽鸟,一时间,杂乱地争吵声打破了此地原有的宁静。

    可以看到不少凶兽人族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些破洞淌血的伤口。也不知是路途中密林遇险,还是同行之人下的毒手。

    在场之人有稳妥者选择坐地呼气吐纳,聚灵附身,快速地调整恢复自身的精力,以应对接下来的你争我夺;有遭劫者正急忙食补着灵药,暗暗誓下要讨回方才对方的暗算之举;也有机敏者凝神布阵,开合神眼视察着远方的晶蓝之岛。

    出奇的是,已抵至湖岸的一众没有一人敢率先轻举妄动,大多是痞性之人将贪婪挂在了嘴边,不断吐着粗鄙的污言秽语。

    “典常兄!发财了,发财了!这宝地来一趟是真值啊!不过一路过来折腾地老子回去都可以搓上两斤泥了,到时候我要多叫几位美人儿一起帮着我搓,好生享受一番。”

    “天不亡我荣家!这伴生灵如此之多,我必取得其一,到时候我要让林家那些个嘲笑我的全部抓到我府上,做最卑贱的仆从,给我每日穿鞋作靶,还要老老实实地喊我主人,哈哈哈哈!”

    ……

    湖岛上,孩童回眸间慌忙爬蹿,一不小心摔倒在了身后的雪貂群中。

    他所幸躺在了雪貂们的背身上,被精灵们带着飞速地逃离进岛内。

    远远地透过巨树缝隙,孩童瞥见,那头有胆大之人率先冲天而起,妄图飞跃环湖,踏上宝岛。

    却见一道无源的清光拂过,那人直直地从半空之中栽倒了下来,坠入了湖底,惊起的巨大水声,引得对岸一众神情微凝,没了声音。

    突然的安静,没有让孩童有一点儿的心安,自从发现姐姐不在身旁以来,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怎么也讲不出所以然来。

    “厷,你去。”

    一声古井无波的声音从群灵中传出,人群嚷动间,空出了一条过道,末尾处一个头生红棕盘角,面色狠厉的兽人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上前来。

    只见那兽人粗鼻怒张,吐出了两团浊气,随后双拳紧握,一身筋骨皮肉猛然暴起,伴随着其一声戾喝,无比恐怖的血煞之气透体而出,疯狂席卷,血红的腥光冲霄,刹那间弥漫了大半个天空。

    然而环湖水波不兴,泛起了神异的青光将天地阻隔开来,显化得血煞之气形成了一道血红之墙,红墙内仿佛有着无数炼狱厉鬼不断冲撞嘶吼,但却无法破开清光丝毫。

    “嗯?”

    见兽人拼尽全力,也无法奈何,一只戴着玉翠扳指的纤细手指点在了兽人前方的红墙之上。

    “轰!”

    一股众灵所不理解的力量被点化发散开来,猩红血海一瞬变得黑紫,更散发出了一道诡异的乌光。

    覆灭星海般的恐怖力量只是一瞬间便瓦解了青光的阻隔,漫天黑紫煞气如陨而坠,划过长天,轰击向远岸的宝岛之地。

    众灵感受着那股力量不由得暗暗心惊,得见可以破入其中,一个个又换上了腥面獠牙的面孔,如饿虎扑入羊群,急不可耐地挤入了那方晶蓝之岛。

    岛内,孩童望着高空笼罩而来的阴云,感受着地动山摇轰鸣的震颤,无助之感狂涌心头,此时再一次泛起的泪光已如热泉般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他不知道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的缘由,姐姐到底去了哪里,是否已经遇害?裴娘又为何还未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又该躲向哪里才能够活下来。

    “咻——”

    寒光一闪,一支不知何等天材地宝铸成神箭携着凤火尾翎耀眼的红光,一路破开界榕古树的壁隔,激射在了孩童的一旁。

    “呼!”

    澎湃的灵能冲霄,伴着金红的光焰,仿若指路明灯,吸引着密密麻麻的围猎者发了疯似得冲向此处。

    孩童被这突如其来的箭羽爆开的骇人火光,吓得惊恐地向后栽倒在地。

    那处于箭羽中心的雪貂精灵们顷刻间化为雾虚,似一朵不会浮动的白云停留在了原地。四下一片狼藉,满是被激浪冲散的精灵,它们在惊慌中重新汇聚成团,挤在了一起,左右保护着对方。

    激散得更远的雪貂精灵轻跃在焦土断根间,搜寻着平日里相互陪伴的彼此,有寻见对方的它们樱桃小嘴微嘤着,细昵的哼声仿佛在彼此传达着自己生命尽头最后的别语。

    最早遇见孩童的那只雪貂飞奔着冲回到了孩童身边,孩童挣扎起身将其紧紧地拥入了怀中,不停疼爱地抚摸着。胸口的雪貂也在用力地蹭着孩童的衣衫,它那玲珑剔透的黑眸翻涌着泪光,眼神中饱含着浓浓的不舍之情。

    突地孩童的臂膀感到一松,他眼见怀中的雪貂下一瞬便化为了一团白云,凝聚在他的胸前。

    未有消散,无比得神圣净洁的白云,仿佛有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它将孩童内心的不安情绪瞬间抚平,亲和的温暖之感包围着他,甚至比过了幼时裴仙子无比轻柔的怀抱。

    孩童内心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望向雪貂精灵们,眼中不自主地噙着泪,哭泣道:“小精灵!怎么会这样呢?你们也要在云里面,躲起来了吗?”

    恍惚间,孩童感到身前的白云渐渐下落,不断变淡,他慌忙间伸出嫩白的小手将小白云重新挽入怀中,可这一次他怎么也兜不住它。

    孩童惊恐万分,哭喊着奋力想要挽救着什么,他无助地望向别处,却见成片成片的白云落在树根上渐渐地消失不见。

    “啊!你们不要走!小精灵!不要离开我!”

    孩童的脑海中不断地闪过与可爱雪貂亲昵嬉戏的画面,脸颊上豆大的泪珠滴答下落,啪啪地打在了长根之上。隐然间又感到自己的双手也在淡去,啼哭着不得多想还以为是自己哭花了双眼。

    “嘭!”

    孩童伤心无力地抬起头,面对着无比巨大的界榕古树猛然爆裂开来的危险全然不避。他望着一道凌冽的刀光劈来,惊骇的灵光破乱着沿路的一切,无数根须飞溅四射,犁出了一条深长的沟痕。

    这仙灵纯净的自然古林,亿万年的宁静古清在这一日被打破,被恶狠狠地摧毁!

    火光冲天,映照着林间兽影重重,遍布着成百上千张充斥着贪婪丑恶的兽脸,下一瞬便陆陆续续地挤在了孩童的眼前。

    孩童呆住了,眼角溢出的泪也止住了,肉肉的小手紧握了起来。

    无法理解的事态就发生在眼前,他极力地试图回想起裴娘教的种种,妄图想裴仙子和书中所描述的那般,使出一剑千刃斩尽一切来敌。

    可他心中一痛,自己的手中并没有那样一把剑,自己实在是太过弱小了。

    “哈哈哈——我略施小计,便先一步达到,此番前来,当不负贺老所望!”一面庞宽厚,衣发散乱的中年男人悻悻得意着。

    眼疾手快间,他的双手有如鹰鹤之爪,探向脚下,待得他擒起离地的一点儿白云,手中却不见任何物体,不由使得其勃然大怒了起来。他猩红着双眼不断挥手扫过,却是见白云淡如清雾,很快落散消失不见。

    “胆敢戏耍我!”

    男人怒啸一声,垂腿一踏,只见无比紧密的盘根寸寸断裂,翻飞出黑黝的层土。他接着一拳又一拳紧随轰去,眼见的尽是黑土,伴生灵就这样不见了!

    男人微楞又很快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了几分狠厉之色,大声吼道:“这古树的伴生灵落地便会不存,大家快去取那些还未落地之灵!”

    未等男人话音落下,林中之人便不再隐藏,下一瞬陡然出现在孩童身前。他似未视见孩童,自顾自地将一个晶白玉瓶的瓶口对着孩童,轻易吸入了那朵孩童想要护住的白云。

    孩童闻晰的第一时间便想要奋力挥手,拍散白云,可短短时间他还未感到来人,身前的云团就已不见,这便是挪移之法吗?

    “啊!小精灵,不要带走它们!”

    孩童惊慌地抓向玉瓶,轻颤的小手竟径直穿过了玉瓶和眼前高大身影,失重的不平衡使得他重重地摔倒在地,可孩童却没有丝毫疼痛之感。

    此刻的他方才察觉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正在发生的景象仿佛是历史的重现,如那镜中的世界在回顾过往。

    可这就意味着孩童无力也无法改变这一切,只能任凭灾难继续发生着。

    那个身影还在永不满足地使着玉瓶将四下的还未消散的白云捕获,对于精心准备,一路艰苦寻来的他们来说,伴生灵的意外消散无疑是最为沉重的打击。

    那翻涌着的无言怒气在最后一朵白云被抢夺之后,在场之人就再也压抑不住,嗜血般地望向了对方,一时间数百道狠厉的杀招疯狂穿击着。

    轰乱声不断响侧,界榕古树之下尘土翻腾,灵海凶滔,波澜不休。

    一名头戴乌罩的神秘人见此情形似有不悦,一股天威浩荡般的恐怖威压荡出,压迫促使着在场所有的生灵结束了你我之间的血夺。

    一番血腥的争夺短暂间便被开口定压,意味着此次探寻就此结束,有聪明人不再贪恋,开始快速退离。

    而另有一部分铩羽而归的生灵将目光打到了岛上其他有价值的灵物上,其中岛心潭水最为珍贵,其次便是灵土、木根、古叶等。

    孩童眼中的画面不断地加快,宝岛上的灵潭神水转瞬便一滴不存,再回望这仙境之地竟寻不得一寸土地完好,到处都是断根残枝,血煞之气不息散荡在此,真是惨烈至极的骇人景象!

    贪婪仿佛是这世间最为致命的毒药。

    此地残破之景令得天尊动容,为之一惊。

    遥天之上的星巅探下一手,一扫就将四下逃窜者囚禁在手。天尊掌中五指彷如神山,被囚入其中之人灵力不得运转,面色惨白,无处可逃。

    也有自知难逃一死者,不愿被夺审当即自断了命门,他们此番前来皆是有赴死的准备。

    孩童望着那惊天巨手,手中可见神异的山海力量演化自成一界,轻易将恶徒困住,无比得强大。

    他看得呆迷,不知不觉在内心中悄悄埋下了一颗想要变强的种子,它将等待着孩童成长而发芽壮大。

    “咻——”

    一条紫带灵流飞来散下,澎湃的灵气覆盖了方圆百里,又有天尊出手了,她试图补救此地,修补残破的地壤与山川。

    神异的景象在百里群山中显现,地底那深埋的灵脉在不断地壮大,数十口灵泉涌现了出来。古道密林中灵雾蒸腾而起,就见天空云雷滚滚,哗啦一声,竟是灵雨倾下,不一会儿间便汇聚成溪流流淌。林地间刹那芬芳,无数灵花异草冒出争奇斗艳着,甚至比往日还要更加得繁茂昌盛。

    可这一切,在界榕古树的洲岛之上不见任何的变化,灵雨不停冲刷着血迹,却怎么样也洗不净时光中的这段血雨腥风。

    孩童静立在雨中,没有淋到分毫,却感到分外得刺骨寒冷。

    雨幕中他如同一道淡蓝的灵光,越发地暗淡,看着已经被雨点打碎的双手,孩童像是知道了什么,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他便突地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