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发和九叔谈好三天后起棺迁葬要准备的东西，带着任婷婷回到了任府。

    在二楼的书房里，任婷婷说了昨天自己遇到劫匪过程，以及段小千救了自己的过程，又提及了段小千养了女鬼。

    两人的夜聊隐去。

    段小千给她算了命让她入伙的事情，则改为段小千算了命打算收她为徒。

    若是不托付身子，单纯成为伙伴，以任婷婷现在什么也不会的情况下，肯定是段小千亲自教，也能说成是收徒。

    听完任婷婷的话，任发陷入沉默中。

    那人叫段小千，这个最近在两广地名声大噪的段小千，其次对方武力高强，会算命，养女鬼，而且还会控制人的手段。

    关于段小千，任发是知晓很多的，从段小千发家到现在的大事件，在生意圈都算不上秘密，也没人能复刻段小千的方式，根本原因在于手段。

    段小千虽拯救难民，也用强硬手段将那些闹事或是不听话的人强制驱赶出去，而且没有第二次机会。

    再则就是前期的投入过大，短时间不可能回本，薄利多销的生意不是每个人都想做的。

    面对这种人物，任发的压力倍增，真要让婷婷去当对方徒弟，任发可舍不得。

    当然对方是不是那位万千工厂的开设者，那位段小千，这还需要确认一番。

    沉默过后，任发让两名丫鬟，一人去找保安队长阿威去调查段小千的底细，一人再去请九叔来。

    “婷婷，他有没有说，如果你没当他的徒弟，会怎么样？”任发问着。

    “没有，他只是让我考虑。”任婷婷摇头着。

    “也没有说要钱财答谢吗？”

    “没有。”

    一个多小时后，九叔坐着马车来到了任家，由丫鬟领到了书房。

    “九叔，劳烦你再过来一趟了，是这样的...”任发又向九叔说了段小千想收任婷婷为徒的事情。

    “收婷婷为徒？他又不是修行人，怎么收婷婷为徒？”九叔疑惑着。

    “可婷婷说他养了女鬼呢！”任发补充着。

    “这事，我也不怎么知情，但那女鬼实力不强，不足为惧。”

    段小千的两次拜访都带了女鬼，女鬼的实力他还是能看透的，阴气虽足但不是鬼修，实力在他眼里一般。

    “那九叔可知道段小千的真实身份吗？”任发继续问着。

    九叔点了点头道：“他是最近兴起的段善人，前些日子来到这里定居，不知为何，我问过他原因，他没说。”

    任发心中一惊，急切道：“真是那万千工厂的段小千段善人？”

    “嗯。”

    见到九叔一脸认真的样子，看样子真是那位段小千无疑了。

    任发想了一会，担忧道：“这位段小千的起家，做是杀人越货的事，他起家也不算是什么秘密，生意上都传，段小千联合捕头偷了一位富商的家产，又与捕头分赃不均，杀了捕头，独占了这笔钱，用这钱榜上了陆大帅，不到两个月就兴起，现在已有半年多，生意遍布桂地，毁了很多人的生意，仇敌四处，这样的人，我是不想让我丫头待在他身边，还请九叔为我丫头算一命。”

    任老爷的话，让九叔想起去年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妻子给自己写信，说是请他调查相公的死亡，自己那亲戚好像就是捕头来着。

    只不过那捕头做的坏事较多，九叔就婉拒了对方的请求，现在看来自己那位远房亲戚就是任老爷所说的捕头了。

    可现在，为什么段小千不远千里来到这，收任婷婷为徒呢？

    带着好奇，九叔说道：“婷婷的生辰八字是多少，我算算。”

    “光绪二十年七月初八辰时。”

    得到出生年月日时的九叔转化为八字，将生辰八字套进命理中，默默地在心中推算起来。

    四柱见马...

    随着推算越来越深入，任婷婷的命路中出现一条分支，分支通往迷雾区域，这团迷雾乃是命者，即是算命者，因多次算命会导致自己的道路变幻莫测，因此道路会是一团迷雾。

    而在任婷婷的主路中，很快就有一劫数，即便安稳度过这劫数，财、福也会迅速凋零。

    这又让九叔推算起任婷婷的婚姻，定嫁远乡或是偏房宠妾，最终是孤独终老。

    推算完的九叔，面露疲惫，又叹了一口气说道：“额...婷婷的命难讲，这路还是由婷婷自己选择为好。”

    一直没有说话的任婷婷，听到还是让自己选择，说辞一样，他真没有算错吗？

    “是我想就能当他的徒弟，不想就不会吗？”任婷婷发问着。

    九叔回想起，刚才任老爷讲的段小千的手段，杀人越货，任婷婷要是拒绝的话，具体做出什么事情，他也不好判断。

    再是这是段小千专门来此一趟，没有很大的把握，会算命的人是不会过来的。

    想到这，九叔苦笑着：“不好说。”

    “九叔，钱不是问题，你说个价。”任发大声着。

    九叔摆了摆手：“这和钱无关，命分已定命和劫数命，婷婷所遇是劫数命，劫数命由自己选择，真要强行改命，改成功还好，若改失败了，家破人亡都是小的；这钱我就不收了，我会和段小千谈谈，我只能保证他不会使用修行人的手段对付你们，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了。”

    在鬼怪上，只要对方做出害人之事，九叔都可以去管，哪怕不是在这。

    可段小千除了修行上的手段，还有武功高强，生意手段，军阀背景，甚至还能请普通刺客。

    九叔可没能力管过来，这些老爷们的起家，起家后的生意手段，也非什么好人，若真要去管，镇子上99%的老爷们覆灭。

    当然，这些恶劣之事在九叔面前做，九叔还是会出手阻止的，若不是在自己面前，他也只能像现在对任发说的，无能为力。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任发泄了气，像是老了几岁一样。

    “嗯...”九叔想了想，又看向任婷婷，若真是到段小千手上，真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犹豫了一会，九叔最终开口道：“也有一个办法，拜我为师，他自然不会来争夺。”

    这个方法并未改变任婷婷走向分支的结局，但它能改变任婷婷所待的环境，很多方式的改变也是如此，不改变道路，只改变细节，而算命是不会有细节的。

    算命只有因和果。

    而拜师段小千还是拜师九叔，这便是道路中的细节。

    “这...”任发陷入纠结中。

    身为当事人的任婷婷，也在权衡利弊中，对于九叔她只有三次印象，一是在母亲的葬礼上，二是今早两次碰头，三是现在。

    九叔是一个严肃的人，面对徒弟的无礼，他也没去责备什么，本事也是段小千之上的，除了接触过新兴事物，像个守旧之人，总的来说是好的。

    段小千虽然没有对她展现一丝恶，但他对其他人的手段，对女鬼的行为，以及对事情的掌控，让任婷婷有种难以逃脱的感觉。

    “任老爷，你这两天考虑好，我还有一些事就先回去了。”

    “九叔，我送你...”

    ......

    下午，段小千躺在竹椅上闭着眼睛晒着太阳，狼狗叼着一块羊骨头跑到段小千身边，将骨头放在段小千手旁，然后‘汪’了一声。

    段小千摸到羊骨头，然后用力往后一抛，骨头飞到几十米的高空，成了一个半弧，落在几百米外的田野里。

    狼狗跨过一米多高的木围栏，仰着头盯着骨头在田野上随意地狂奔。

    这些田地段小千买了下来，粮食还是农户们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不会因为狼狗的踩踏而多嘴。

    有钱的美妙，段小千是深有体会。

    小玉的存在也省去段小千打扫木屋，做饭，洗完，烧热水，暖床，洗衣，喂狗，喂马，甚至是倒垃圾等一些小事情，小玉都用阴气做得很好。

    这才是女鬼真正的用处。

    悠闲的段小千听到了步伐沉稳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但他知道这是谁，在九叔的义庄里，他听过。

    来自正是九叔。

    九叔看着段小千身边的躺椅，与他的躺椅一样，不过段小千喜欢躺着平竹椅上。

    “坐咯，站着多不好。”段小千没有睁眼，带着笑意地调侃着。

    “你可真会享受。”说着，九叔坐躺在躺椅上，打开万千工厂出品的火柴盒，划出火来，将烟斗中的烟丝点燃，并吸了一口。

    “我做了这么多事，就不能享受享受吗？”段小千反问着。

    “你杀我亲戚，怎么说？”九叔吐出烟，问着。

    “你可以招魂问他呗！”段小千说着。

    “你不想解释解释吗？”九叔问。

    “若不信，说再多都无用，若信，看一眼都是辜负。”段小千平静地回着。

    这时，狼狗咬着骨头，越过木栅栏，来到段小千身边，放下骨头，兴奋地‘汪’了一声。

    “好狗狗，去拿烟盒来。”段小千摸了摸狗头，然后推了狗一下，狗像是能听懂段小千的话一样，跑到门前，撞开没锁的门，来到客厅，找到烟盒。

    没一会，狼狗就叼着烟盒出来，乖巧地放在段小千手边。

    段小千再次摸到骨头，往后抛去。

    “这狗有灵性！”九叔夸赞着。

    段小千睁开眼，拿出烟盒里面的无滤嘴的烟，坐了起来，对着九叔道：“借个火哦！”

    九叔再次划动火柴，将燃烧的火柴丢给段小千。

    火柴在空中旋转的动作，在段小千眼里像是慢动作一样，食指和中指一夹，夹住火柴没有燃烧的根部，用头部的火焰点燃烟。

    随意丢掉火柴，段小千又躺平起来，闭上眼，深吸了一口烟：“找我总不是翻我旧账吧！”

    “我也没心思管你旧账，你为什么要改任婷婷的命呢？”九叔从烟袋里拿着一些烟丝丢进烟斗口。

    “因为我不怕！”段小千吐出烟。

    “你不像我们这边的修行人，但你又是我们这边人的长相，我很不解，你这么改命，上头不管吗？”

    “你很重要吗？我很重要吗？还是她很重要？”

    “既然都不重要，你要来这作甚？”

    “不，我的意思是对于上头来说，我们很重要吗？大逆不道的话我不敢讲，但这人间疾苦我还是可以讲的，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洋人至上，崇洋媚外，战争四起，军阀割立，是什么导致的。”

    “这是每个朝代凋零的必然时期，大清气数已尽，我们处于交替的朝代河流中。”

    “所以，我们很重要吗？”

    “....”

    九叔为人老派，但学道之人，道教理念还是懂的，他们这种在世俗中修行的道士，理念达不到高深的地步，不过大局观还是有的。

    大清是慢慢衰弱的，这非一代的成果，凋零是无法改变的，身处于混乱时代，很多人都不重要，因命数是残酷的，它定你的人生，你的人生就会往这方面发展。

    混乱时代中有太多天灾人祸，难民的命仅在军阀们的一念之间，而大部分难民的命数都不会死在天灾人祸中。

    真要说改命，军阀们也在改命，只不过是给群体改命，只要军阀们想，难民即可活，不想，难民就各自逃去，有十分之一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九叔想明白这一点，所以他陷入了沉默。

    “如果你能活一百岁，你是愿意顺应时代活一百岁，还是花上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去推动一把这个混乱的时代，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我来到这，是因她能够辅佐我的人。”

    “你要当皇帝？”

    “皇帝，呵，在这个世界上，皇帝算老几？”

    “.....”

    “我的路是善道，他人想要站在道德最高点说教我时，想一想有没有超越我的善举。”

    “你到底想要什么？”

    “活久点，或许你能看到。”

    “若你要在这害人，我们只有一个能活下去了。”

    “害人，倒不必，用不着我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