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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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尾声

    “那此事又与柳泊安有什么干系?”柳致冷冷地问。

    秦政低了低头,躲闪着柳致的目光,不敢与他对视,低声说道:“唉。两百万石的赈灾粮米又颗粒未进到灾民的腹中,楚国内早有一些灾民冒死起义,为了镇压此事,端木灏只能以柳泊安为替罪羊,平息国内的动乱。”

    柳致紧紧握住双拳,怒视着眼前的秦政,他想起儿时父亲为了救助逃难来到五稻城的灾民,不惜低价售卖了祖父置办的府院,换成了粮米在城内施粥,他们一家只得搬到了城郊的农院居住。而一月四斗米的薪俸,也都是只留一半,其余的都给了城内将要饿死的灾民。最难的时候,他们一天也仅仅只吃得上一顿饭。父亲怕年幼的自己吃不饱,起初还常去往城外挖取野菜,可后来野菜也没得吃了。他们一家也就过得跟灾民无异了。

    可即便这样,还是要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当做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

    “你所说的,朝中的贵人,又是谁?他在此事中可有获利?”他强忍着眼泪,问道。

    秦政犹豫了,他看着眼前的少年,露出了一丝不忍,问道:“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那是我的事,你只管说!”柳致红着眼睛,瞪着秦政,他真想杀了眼前这人。

    “别做傻事孩子,你动不了他。那人是当时的大皇子,当今的太子殿下。”秦政说道,“晟平五年,第一批赈灾粮是他与端木灏勾连,转卖了赈灾粮,事后为了让陛下不追究此事,主动出资黄金二十万两用以重修慈心居。晟平六年,也是他为了拉拢我,力谏陛下,让我前往楚国主理赈灾事宜。”

    柳致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背后牵扯出的,居然是当今的太子。刚刚强闯晋王府,就已经被扒了一层皮,如今,冒赈案背后站着的大人物,是比晋王权势更甚的当朝太子殿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从皇帝到太子再到朝中一个当红的王子,连带着下面的王公大臣,无一清白,心中皆是私利,无人看得到天下百姓的疾苦。他想起了楚平襄的话“你想要的公理和正义,都需要权柄的支撑。”

    他呆呆地站起身,就想走出这腌臜之地,呼吸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可这天下间,还有一处清明之地么?还是一处是可容他呼吸之地么?

    “孩子,我对不起你们一家,可我入仕之初,也想当个为民立命的好官,我也是想成为柳泊安那样的贤臣的!”秦政看着他的背影,想到自己年轻时的那些清明的理想,不由地哭了出来,两行清泪流落两颊。

    “别提柳泊安,你不配叫他的名字……”柳致没有回头,低声说道,便走出了监房,只留下了秦政的嚎啕大哭声,回荡在监房中。

    晟平十年八月十五日夜,司农寺卿秦政涉贪墨案冒赈案在廷尉府大狱畏罪自尽,自绝天下。

    历史:

    历史上的晟平时代,是一个朝政混乱动荡不安的时期。

    高高在上的晟平皇帝,从登基伊始似乎就对自己费尽心机得来的天下极不在意,仅是晟平三年到晟平六年四年的大旱,就已经让这个持续了四百年的王朝危如累卵,而在这四年的时间里,大皇帝又屡屡大兴土木,从民间征调劳夫数十次修葺宫殿、陵寝,又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从民间选秀以充盈后宫,也正是因为这样,年仅四十岁就患有阴症。

    而他膝下的几个儿子,这时就已经开始对大位虎视眈眈,即便他在晟平九年就已经立下了太子,但年轻的太子对于群臣的掌控以及本身的德行不够,使得其他的皇子从未放弃对大位的觊觎,相反彼此间的争斗更加激烈,本就混乱的朝局因此更加动荡。晟宁皇帝留下的辅国之臣也在这样动荡的朝局中或告老还乡,或老死朝堂。

    如果仅是朝内的动荡或许还不至使晟王朝这个庞然大物一朝分崩离析,然而晟平皇帝继位初期的一系列政策使得本来相对平和的诸侯关系更加微妙——为了重修慈心居,修建平帝陵,平帝多次提出增加赋税,使得永安国国主诸葛奕,卫国国主公山止,海宁姜氏的不满,晟平四年,永安国国主诸葛奕甚至直接指派子屈巍明领七万如龙骑直逼帝都。即便是在这样的危局下,晟平帝也没有放弃他对于骄奢淫逸生活的追求,甚至一度以削减金吾卫御林军的军费来充盈皇帝的私库,更在诸侯的高压下,一度“精简”了金吾卫和御林军的体制以换取诸侯的赋税上调。

    这样做的直接结果是,导致诸侯国内的百姓更加民不聊生,皇室对民间的疾苦充耳不闻,仅是晟平三年到晟平七年四年大旱之中,荆楚国内的民间叛乱就多达十九次,虽然最终都被镇压,但也使得整个皇室失去了对民间的公信力。而晟平九年的望北江决堤,直接导致了泗州南部江北府和中州西部的河西府等多地叛乱,从江北河西点燃的星星之火,最终成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晟王朝。

    更北的地方,朔方原的草原八部也对南朝的富饶之地觊觎已久,只等一个绝佳的契机,十数万的朔方铁骑就将马踏中原,以整个晟王朝为牧场,以南朝的百姓为牧羊。

    未来的君王,雄主,野心家们尚未相逢,但晟失其鹿,天下逐之的大戏帷幕已然缓缓拉开,只等着每个角色站到他们应有的位置。

    第一卷(完)